祭山岳·叁·肆
叁.
能让老顽固避而不见的办法就是比老顽固更顽固。
史阁在异世德高望重不假，但在绝对战力面前，根本不够看。
十万年前，天听一位长官的亲女恋上凡人，不愿履行婚约嫁给父亲和家族为她选的未婚夫，一心想做个普通人。
长官的女儿擅自干涉凡人生活，破坏凡人的既定命运，违反天听秩序，理应受罚。
长官规劝女儿不得，一咬牙，把女儿交给天听处置。
天听原审判是将她关押百年受劳役，等凡人一死，如同一场瓢泼大雨中的一滴雨水落地，寿命漫长无尽的人谁还会记得曾经短暂爱过的人。
谁知史阁中人突然出现，要求将长官的女儿关进冥府。
冥府是何等凶险之地，长官立马反对，阻止他们把他的女儿带走。
史阁中人九成都是活了十多万年的老顽固，那个被长官女儿拒婚的未婚夫是史阁中少有的年轻一代，好端端的一段姻缘被拆，他们丢不起面，要求严惩女方，又闹上天听。
天听有一套规矩，擅改凡人缘业者关押劳役，改动凡人寿数者关入无尽梦。
浮生就是因为改了霍云书的寿数，被罚入无尽梦。
而这无尽梦，是史阁的一方世界。
老顽固们以无尽梦的使用权作筹码，要挟天听将人关入冥府。
眼见天听即将改判，长官无法，只能求到魂山。
彼时的侍魂主脾气暴躁，心无大义，做事全凭喜好。
长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求侍魂主出山整治史阁，当侍魂主答应他的请求时，长官自己都愣住了。
随后侍魂主一剑荡平史阁，老顽固们忙着把四散的珍贵藏书找回，谁还有心思管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史阁每百年挪位迁址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说是怕有心人占为己有，愿为天下人开藏书阁。
实际上，就是怕侍魂主记得史阁的位置，哪天不爽快，又来一剑，阁内孤本众多，禁不起侍魂主折腾。
可就算史阁每百年转移一次，侍魂主依旧能找到它，阁外设下的重重禁制对她毫无作用。
史阁中人对侍魂主的真正害怕是从她每天揪一个老头子给她讲书开始，讲书途中每每停下总会石破天惊地听见侍魂主说上一句令人诚惶诚恐的话。
一日讲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天命”。
侍魂主摆手叫停，问：“吾与天同寿，与天同命，吾言如天命，否？”
史阁六长老摸不透侍魂主的心思，惶惶不安道：“是也。”
侍魂主勾唇一笑，“吾欲将汝配予冥府祁虬，以结两地之好。”
冥府是人人畏惧不敢言的地方，以冥府作名头的往往不是人。
祁虬，诞于九万年前，盘踞一方的蚀梦蛇。
侍魂主与天同寿是真，与天同命也是真。
老顽固之一的六长老被吓得连书都拿不稳，颤抖着说：“墨主莫要玩笑……”
“吾已将汝之婚书寄出，绝非玩笑。”
随后，六长老两眼一黑，当场昏迷，醒来便被架上去往冥府的婚驾。
至此，史阁的一帮老顽固们每日夹紧尾巴做人，生怕被辈分和武力都绝对压制他们的侍魂主指婚。
别人家指婚是门当户对，侍魂主指的婚是邪门。
关键这婚事无论多邪门，都能成。
肆.
史阁对侍魂主的怨气不小，得知侍魂主魂力大减，远不如前，心思都活络起来。
路桓和霍云书的命理羁绊九成九是他们的杰作。
下毒的人怎么会轻易交出解药呢？
不出半日，《牵丝传》就沦为垫桌角的工具。
倒是《岐伯要录》记载详细，路桓从白天看到第二日，才看到一些相关。
三舍外，司灵收到路双易的短信，路桓的手机不知道丢哪去了，他们联系不到路桓，只能来问她。
叶家因为吴应萩出面，从名单上划掉，路家用钱砸出道，当局暂时不为难他们。
至于那位前未婚夫，听说帝都霍家保他，人龟在霍家不出。
当局搜寻一圈，忽然发现和路桓有关的人，居然一个都传唤不了。
纵使吴家有一位最高指挥官，也抵不过其他高层施压，强制要求传唤叶路两家的人。
路双易来电话就是想告诉路桓，这两天叶路两家周围多了很多眼线盯梢，让路桓暂时待在魂山不要出去，他怕路桓担心，没有说当局强制传唤的事，但是有灵魂桥使在的地方就有消息流通，司灵刚得知他们明天会被带去淞南。
她听说过淞南，一个专门拷问的部门，进去的人要么开口，要么死。
当局这是打定主意要盯死主上。
玄易不以为意，现在主上就对她的外公在意点，叶祖唐没参与过任何一个环节，叶总工的社会地位摆在那儿，就算他什么都说不出，当局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而路家三个个个狐狸转世，想从他们嘴里撬出东西，不如担心自己会不会吐东西出来。
“吴家保不住人，霍云书呢？他不用去？”
“暂时没有传唤他的指令。”
玄易心生一计：“不如我们把他送进淞南。”
“不妥。”司灵否了他的提议，“霍家的势力比我们想象中要更深，如今史阁在霍家地界，霍云书又和主上命理相连，乱动不得。”
玄易猜到自己的提议不会被采纳，动动腿换个姿势继续靠门，“你说史阁的老顽固们一边厌恶主上凶狠无度，一边费尽心思借路双静的手给主上下套，把他们的弱鸡主子绑在主上身上，又掐点算日子等主上进入他们精心计划的圈套，抢她的魂力渡给姓霍的，他们就没用脑子想过，侍魂主的魂力是那么轻易就能被夺走的吗？”
要真就下个药可以骗路桓上门送魂力，当初傅行和搜魂教也不至于伤敌一百，自损一千。
史阁中人以为路桓急于脱离命理羁绊，拿到《牵丝传》后一定会立刻想办法解除羁绊。
可惜，那本书，主上连扉页都没认真看就丢掉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主上如今非全盛状态，有人心思活络很正常。”
史阁不是第一个觊觎侍魂主魂力的，也不是最后一个。
路桓确实急于解除与霍云书羁绊，但在她得知书在阅书室中时就敏锐地察觉出问题。
和收在书堆里需要翻找的书不一样，《牵丝传》藏得深，又不深，就像史阁双手奉上，就等她找到解除羁绊的法子，上门送魂力。
既然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她当然不会遂他们的愿。
单看霍云书被人种迷魂香却不自知，傻乎乎地在富春楼枯守她一夜，他知道的应该不多。
看来，史阁的老顽固忠于他，又不完全忠于他。
她知道史阁想将她的魂力喂给霍云书是为了什么。
史阁想复活的人，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让他再回来的。
香炉升烟，透过烟雾，路桓仿佛看见窗外模糊的人影，亦如万年前隔窗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她轻语喃喃：“是你先想杀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