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局·叁·肆
叁.
“暗部派来监视我的人经过你手，你知道他们失踪，将此事透露给李炻倐，不过是想利用他试探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也在利用你？”
“陌客卿亦是聪明人，你说我与你来自一处，却不愿与我交底，我只能出此下策。”
霍云书注意到陌白的腰间贴了一张紫金色的符篆，和她在御花园瞬移时用的符篆颜色一致，但上面所绘与那日的不同。
陌白凤目一扬，愠怒道：“依你的意思，是我逼你的？”
若不是霍云书有心试探她，她有的是法子喂养绯娘，何须让玄易把人引去御花园，何须受天道压制，手腕上的伤至今仍隐隐作痛。
霍云书沉默以对，未言之话就是说他做的事都是陌白给逼的。
苏醒以来，陌白从未觉得心血如此不畅过。
霍云书不开口，陌白也不想与他继续说话，语速加快道：“你和裴家装了那么久不合，应该知道要如何与李炻倐交代我们的关系，你那日在阵外承诺过，以后你不得过问我的所有事，包括试探我，日后桥归桥路归路，最好不见。”
最后四个字，陌白说的尤为潇洒，转身走向宋齐守着的园门口。
霍云书来不及问当日出现的女子是谁，陌白已经走到宋齐面前，宋齐手握住桃木剑的剑柄，警惕地四处张望，飘移的视线没有在陌白身上停留过。
难道……那符可以隐身？
可为什么他能看见她？
望月宫，玄易化作陌白的样子在房中假寐，等她回来，他立刻离开床榻，恢复原貌。
玄易：“主上可是累了？”
“嗯。”陌白坐在窗边软塌上，闭目按穴，精神不振，缓了一会儿才说：“李炻倐有个贴身大太监，你寻个机会代替他。”
李炻倐饲养秽罗，来路蹊跷，须摸清楚这位帝王背后，究竟藏了何人。
“是。”
玄易领命出去，不久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白白！”
人未到，先闻裳云公主声。
自裴苍云从御书房出来，宫女们护了一路，生怕裴苍云跑太快，被长裙摆拌倒，“殿下，殿下您慢些，小心！”
裴苍云推门而入，找到窗边的陌白，坐在她的对面，雀跃道：“我去求了舅舅，他应允我让你做我的伴读，以后你就不用去上朝，不用见霍云书那张黑脸了！”
让钦天监客卿做裳云公主的伴读，这事也就裳云公主说得出，宠她的圣人舅舅允得了。
陌白应了一声，“有劳。”
裴苍云已然习惯陌白的冷淡，陌白不喜欢说话，却是一个极好的聆听者，裴苍云最喜欢下学后来找她说话，一向都是她说陌白听。
“近日宫中有许多喜事，太子表哥即将娶亲，过两日阖宫都是红火一片，新娘子是谢首辅的嫡女，上京有名的才女，比荣惠强上百倍，荣惠讨了皇后的嫌，中宫传旨，令其与邕王速速定下婚期，邕王府那个活地狱，她是跑不了了。”
肆．
宫女呈上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陌白慢悠悠地剥了两颗，一颗喂进裴苍云嘴里，裴苍云念叨许久，渐渐怏在一旁，像打焉了的蕉叶。
“白白。”
“嗯？”
“你有心悦的人吗？”
陌白接过宫女递来的绣帕，擦拭手上的汁液，随即将人遣下去。
她在望月宫待了一个月，宫人都知道裳云公主待她如亲姊，望月宫俨然将她视为半个主子。
“圣人要为你择婿？”
“你怎么知道？”
裳云公主的及笄礼在即，婚事也被提上日程，圣人今日召裴苍云去御书房就是试探她的口风。
“欢仪郡主比你小两岁，都已经和晋国公府的大公子互换庚帖，你比她年长，婚事至今未定，是圣人与长公主想多留你几年，及笄订婚已拖不得。怎么，你这副模样，是人选太多挑花眼，还是已经心有所属？”
“我……不知，白白，”裴苍云拉住陌白的手，“你占卜那么厉害，不如帮我算算？”
陌白虚虚地搭了两根手指，还未进行下一步，门外脚步声迭。
“殿下，将军回来了！”
人人都道，裴殿院家好福气，出了一位享尽圣宠的公主，又有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裴苍云一扫丧气，正想夺门而出，记起屋内的陌白，激动地回头。
陌白抬眸笑了笑，“你去吧，我不喜见生人，你与兄长好好叙旧。”
裴苍云带着她的公主仪仗离开，迅速消失在宫门外。
“风大，关门。”
浮生和玄易一人一边合上房门。
浮生例行公事，每天都会在宫里逛两圈：“最近宫里巡视又严了许多，禁军下令有可疑人径一律上报。”
玄易刚从李炻倐处脱身，一身太监服来不及换，右手的拂尘尾尖拖地，“我猜是霍云书安排的，他见过司灵，疑心主上。”
浮生：“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引起主上注意？”
玄易：“我总觉得他对神钿不仅仅是好奇那么简单。”
霍云书对宫内的掌控比他们以为的更深，他想通过限制司灵的行动或者抓到司灵换取与陌白交易的机会。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可惜有浮生无限提供的隐身符在，就算霍云书能看见司灵，单凭他一人根本抓不住司灵。
“主上？”
从他们进屋起，陌白就一声不吭，心事重重的样子。
陌白淡淡应了一声，终于放下托腮的手，“青璃呢？”
“他想陪您留在这里，被我和玄易修理一顿，乖乖上路了，司灵送他去找今朝，两日后司灵便回。”
玄易从浮生的衣兜中掏出六个药瓶，浮生独吞丹药失败，想偷偷留下一瓶，被玄易一把夺过，“青璃临走前说李炻倐只剩一年不到的寿数，以防万一，留了七瓶丹药。”
“李炻倐的寿数已不足一年？”陌白一直想着方才捻出的结果，问，“青璃何时算的？”
陌白许久未如此严肃，玄易一下被问怔，浮生接道：“好像是夜宴那日，您向李炻倐行礼，青璃随手为他算了一下，可是有异处？”
“李炻倐意欲为苍云择婿，但我算不到她的姻缘。”
皇家宗室看重血脉，皇家宗室女不可能一生不嫁，就算裴苍云不愿，也会在家族的压迫下强行嫁人。
无姻缘的结果只有可能是……裴苍云活不到嫁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