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局·拾叁·拾肆
拾叁.
女声愠怒,就算隔了万年之久,就算她抛开过这段记忆,每每记起,都会恨铁不成钢。
路桓:“我让你劝他杀我,不是去当和事佬。”
她都已经计划好了一切,霍云书恨她,替天行道,她顺从天意身陨,再也不用管这个世间的破事。
偏偏那个家伙铁了心不杀她。
“你明知他对你的心意,我根本劝不了他。”霍起可以认真且负责地说,他苦口婆心地劝过霍云书,从上山闭关劝到下山本人失踪,劝霍云书为一个女人,与霍家,与史阁相悖不值当,偏偏霍云书认死理,他能怎么办。
路桓:“是你告诉他孤心石的事,不然他只会恨我!”
什么以心证道的孤心石,就是块破石头。
她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弑神,与纯良毫不相干。
霍起:“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想让他亲手杀你,就因为只有他能杀死你,你就四处屠戮,激起他的恨意,杀光霍家,关押我,就为了让他向你举剑?你明明知道他不愿意伤害你,为什么非要寻死,活着不好吗?”
玄易紧握住从宋齐身上缴获的匕首,时刻准备割下霍起的脖子。
“够了,”路桓闭眼,霍起这坨烂泥,她是一眼都不想多看,“我不想和你继续争论下去。”
事已至此,多说已是无用。
“不对,”当路桓的态度开始回避,宋齐发现一处蹊跷,“你之前那么想让大人杀你,为什么史阁想借他的手成事,你却不顺水推舟?”
玄易冷哼道:“你以为史阁和异世霍家那么想杀主上是为了正义吗?”
如果霍云书成了史阁和霍家手中的刀,她眼睛尚未合上,那帮人一定会立刻抽干她的魂力,将太虚族的一切占为己有。
白鹤入窗,带来意料之中的消息。
玄易:“主上,碎片到手,留着他们也无用,不如关回溶洞。”
“什么碎……你没拿出来?”宋齐看向霍起。
结果霍起也在看他,满眼惊诧,“我以为你拿出来了……”
完了,玉血笺的碎片到路桓手里,碎片之间相互感应,她凑齐神器指日可待,异世要亡!
霍起:“你怎会知道我们有玉血笺的碎片?”
宋齐得到玉血笺碎片纯属偶然,除了他们应该无人知道才对。
路桓的目光落在安静躺在床上的人,“他霍云书能练出七件神器,我不能有琉璃七宝?”
单一座灵魂桥就让异世人人眼红,可惜无人能敌守桥的那柄剑。
唯一一次剑使重伤是她与霍云书大战,迫使今朝不得不去小世界养魂。
算算时日,今朝该回了。
“七宝……”霍起低喃。
宋齐不是异世者,不知七宝何物,他却清楚。
弑神之所以无所畏惧,除其无穷尽的魂力,更因为她手下的七位器魂。
如果萧衍是玄易幻相假扮,那他在旅馆劝七长老保命,实则是他想从七长老口中知道庶郇的下落。
按照器魂之间传递消息的速度,此刻岐伯山上已有访客。
拾肆.
岐伯山上,从裴苍云被陌白抽魂,从聚灵灯碎,天机子已颓废的将自己关在后山三日。
整整三日,无论谁去,都被拒之山外。
正殿,少孤端坐主位,问跪在殿下的柯枧:“你师尊从山外带回的人在何处?”
柯枧忧心自锁后山滴水不进的师尊,想求师祖去看师尊一眼,但师祖一直在审查师尊从山外带来的人。
师祖离山之后,师尊唯一一次出山是被司灵先生强行拉出茶室,他们都来不及问清两人的去向,师尊就被司灵先生提溜出去。
师尊的囚室仅有他们几个近身服侍的徒弟知道,如果师祖知道师尊趁他离山在岐伯山造了一处囚室,小师叔就在囚室中,且已神志不清,师祖若怪罪下来,师尊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后山了。
柯枧嘴硬道:“师尊是孤身一人回来,不曾带过人。”
少孤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们都是忠心的弟子。”
可惜忠的不是岐伯山。
“我实话同你们说,咳咳,”少孤佝偻着老腰,小半步小半步地挪下正殿,右手搭在柯枧的肩膀上,“灵魂桥派来岐伯的两位大灵魂桥使被你们师尊施咒变为傀儡,去俗世帮凡人对付灵魂桥,此事已被墨主知晓,你们将天机子所做之事告知于我,我只会用岐伯山的山规处罚他,若你们瞒我,我会将他逐出岐伯,彼时等灵魂桥来人,莫要求我救他,你们也难逃追责。”
岐伯山的山规说不上森严,唯有盗窃叛逃者立即处死,其他皆有山主说算。
天机子是现任山主,是前任山主的亲弟子,因私事犯错,也许少孤会看在两人的师徒情谊上网开一面。
柯枧不回头也知道殿外的其他弟子对师祖的提议心动了。
师尊的山主之位是师祖给的,收回只需师祖的一句话,他们是天机子的弟子,也是岐伯山的弟子,如果因为隐瞒不报惹怒师祖,连师尊也救不了他们。
“师尊他……”
柯锡是与柯枧一同去史阁找的聚灵灯,小师叔被关押囚室,他也参与了审讯。
“三师弟!”
“大师兄,若师尊被逐出岐伯山,不知道灵魂桥会怎么对待师尊,我们无法出山,帮不了师尊,倒不如把知晓的事告诉师祖,师祖一定有办法保住师尊。”
柯枧想制止,但其实连他自己也知道瞒不了了。
“师祖,小师叔被关在聚灵阁地下的密室中,密室每隔一天都会换一次禁制,只有师尊知道。”
“师祖!”一个小弟子慌慌张张地从山门方向跑来,“司,司灵先生来了!”
柯枧忙看向少孤,“师祖,师尊他……”
司灵的脚程不比小弟子慢,才一个招呼的时间便出现在正殿前。
少孤摆手:“你们下去,我和司灵单独有话要说。”
弟子鱼贯而出,顷刻,正殿内就余少孤与司灵两人。
少孤拱手行礼,缓言说:“温九所为,我会给墨主一个答复,请桥主宽限点时间。”
司灵挥了挥白色裙摆,道:“我今日到访,并非来问裴温九。”
“那是?”
“庶郇。”
少孤不解:“他与我岐伯山毫无关系,不可能在山中。”
他对庶郇此人仅是传闻听之,传说中有名的符师,一符灭一城,可惜他未有机会一睹第一符师的风采,人就坠入了无尽梦。
是何缘由,天听至今未公之于众。
少孤方回岐伯,司灵估不准他是不是真的不知情,正犹豫要不要搜山。
忽然,在前殿广场练剑的岐伯弟子无论修为如何,手中的剑都不受控制地掉落,难以举起,与本命剑建立联系的弟子都感觉自己的剑在害怕,在畏惧,肃杀之气瞬间笼罩全身。
“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柯枧的剑也垂在地上,他环顾四周,岐伯山内有不可飞行的禁制,司灵身为灵魂桥主,也是一步一步登上山的,山门无人再报,应该没有外敌,这些剑究竟为何会全部颓靡不振?
“大师兄,快看那,那有个人!”
前殿与正殿相隔的歇山上,红衣猎猎,血色发带空中飘逸,女子双手抱剑而立,有一股遗世独立的苍凉之感。
清飒的声音穿过正殿前的广场,带着一贯的不耐。
“在与不在,一剑劈了这山,不就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