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心·伍·陆
伍.
墨颜白听见路双易的称呼,幽幽地瞅了一眼司灵。
她想冠上杀□□头,被人惦记去死,不代表想在一个迟早要离开的小世界里出名。
司灵也没想到路双易会来这一出,犹豫道:“霍起把您的事宣扬出去了。”
墨颜白:“?”突然想杀人。
“霍起人呢?”
司灵:“和俶鸣道一起去找顾肆了,不过据传回的消息,顾肆不在医院,好像失踪了。”
“好像?算了,先不管他。”
狡兔三窟,顾壹这厮一人四身,没那么容易死。
“顾氏小子呢,怎么不见他?”
司灵:“跑了。”
顾长翎嫌魂山枯燥,浮生嫌他碍眼,人想跑,就顺势当没看见,随他离开。
反正顾氏把人送来是一厢情愿,他们可没答应要替顾氏保人。
墨颜白:“方温那边如何说?”
司灵:“方惠时已经前往方家族地,过两日会把碧天玺送来,温家还在犹豫,我和路家主打算增加筹码。”
对他们而言,钱财远没有助墨颜白恢复重要。
墨颜白:“让今朝亲自去一趟方家。”
拿到最后两件神器意味着墨颜白能重回巅峰,卓鸣鹤现在行事嚣张,但琉璃柱第一人绝对是能威胁他的存在,虽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卓鸣鹤无法来这方小世界,但他一定会想办法给她使绊子。
由今朝去方家取碧天玺最为稳妥。
事情商议得差不多,司灵先行去找今朝,留下墨颜白和路双易在厅内。
路双易不提离开,墨颜白也不催他,感知到一束探究的目光,她低头嘬一口温茶,“想问什么直说吧。”
路双易在心里措了好几遍词才敢开口,“霍家有一处私宅名离园,里面种满曼陀罗华,那花与外面同名的花长的不一样,据说有养魂之效。”
霍家将这座园子看得紧,花种不会外泄,他曾在时景初的电脑上见过离园的曼陀罗华,与他在路桓院子里见到的花长的一模一样!
“那三株曼陀罗华是你种下的?”
种花不过是件小事,墨颜白没打算隐瞒,“是。”
离园的曼陀罗华其实是史阁从太虚掘走的,至于为何种在霍家,应与霍云书有关。
太虚殿下亲自种下的曼陀罗华可不是移植后的离园花能相比的。
墨颜白:“司灵应与你透露过,眼下并不太平,我忙于恢复自身,顾不得太多,院子里的三株花是我取血灌养,标记过你们三人的灵魂,花不枯,异世之乱便不会波及你们。”
墨颜白此举无疑给路家父子罩了一层保护屏。
原来在那时,她就……
路双易满脸感动,看得墨颜白一身鸡皮,她借喝茶错眼,后补道:“你如今也知我的来历,我结仇无数,借生路家不过脱身之计,你们不该因我受到无妄之灾。”
路双易听出墨颜白话中的别扭,些微收敛,正色道:“你放心,温家双生镜很快就会送到你的手上。”
不就是钱吗,他路家有的是,只要能帮到桓桓,倾尽所有也可!
陆.
魂山与路家对碧天玺和双生镜志在必得,其余六家对此都心照不宣。霍家最初丢了护族神器,消息捂得严实,后来路、杨、程和黄家的护族神器接二连三地落入墨主手中,七家皆已知晓所谓护族神器的真正用处,方、温两家也开出令双方都满意的置换条件,将护族神器交出。
翌日,一枚靛色润水的玉玺和一面瞧着不能再普通的镜子摆在墨颜白面前。
司灵担心这两件像玉血笺一样被动手脚,与瞳来来回回检查多次,未发现异常。
瞳觉得司灵的警惕毫无必要,“它们的主人如今是一个凡人,没有魂力,无法驱使神器。玉血笺的异常只作两种解释,一是创造它的霍云书提前下一道咒,令炼化玉血笺的主上不得不见他,二是卓鸣鹤诱主上去异世,又在玉血笺碎片上埋了一道棋。反观破碎而不稳定的玉血笺,碧天玺和双生镜一直都在七家,卓鸣鹤沾染不到它们。至于霍云书,他若有心害主上,当年就不必费心费力,更不会在它们身上下死咒,至于其他的目的,左右害不了主上的命,撑死再多瞧一眼碍事的物件。”
司灵颇满意瞳所用的“物件”一词,眼神飘向上首的人,从她们二人进来,便一直在静心打坐,连发尾经漏风吹拂都不动如山。
瞳仔细观察墨颜白的状态,惊讶道:“主上进入了玄之一境?”
她在太虚一直伴在墨颜白身边,太虚心法是入门学习的,若她的记忆无错,墨颜白拢共就成功入境两次,且每一次都有太虚主君在旁循循引导,今次竟如此能独自入境。
瞳:“我们先走,莫扰主上修炼。”
二人放轻动作,退至门后,一人一边慢慢将两页莲花门合上,啪嗒一扣,余一室焚香。
太虚心法运行一周天后会进入玄之一境,运功者心神合一,不受外界嘈扰。
墨颜白自昨日见过路双易后独自一人留在殿中,四方桥上魂音缕缕,不似万年前的怨言,是一种极温和的潺潺低语,她一向浮躁的情绪竟受到了安抚,曾经也有人这般轻声宽宥她……
她这一生,做过诸多错事。
太虚殿下的身份令她在学堂中尤为突出,同龄的人中有的想接近她为自己谋一道蒙阴,有的想以她为跳板博名声,没有人是真正为了与她为友而亲近她。
墨颜白厌恶与心思不纯者虚与委蛇,遇到这种人,要么避开,要么不搭理,渐渐族中开始传言小殿下性格高傲,不好相处。
她将此事说于母上,母上劝她与人为善,旁人所求不过是她拥有的万分之一。
但她不服,凭什么他们求,她便要给。
孤傲的小殿下烦了学堂的乌烟瘴气,入书斋自学。
墨颜白去学堂取东西的一日,一个衣着素色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她面前,小手扒着她的鞋尖,恳求她救救自己。
墨颜白以为又是哪一家想出来的脏点子,后退一步,避开那姑娘的手,捧书卷离开。
尔后两日,她从顾壹口中听闻,学堂出了人命官司。
“那姑娘能进学堂是她的母亲以死换来的机会,学堂里的一帮纨绔看她没背景,时常欺辱她,她是……受辱而死的。”
沾墨的笔尖悬空,久久未落。
原来那日,小姑娘是真的在向她求救,可她……因恼学堂,将学堂中的一切都厌了。
“辱她之人是何下场?”
顾壹:“接回家中管教。”
纨绔之所以是纨绔,总归是有肆意妄为的底气。
“你将此事说与我听,想让我做什么?”
“师父的意思是族中该肃清了,顺道查验你这段时间的修行。”
顾壹发誓,他传达的话里绝对没有让墨颜白下死手的意思。
丧孙的长老闹到太虚主君面前,嚷着要墨颜白给一个交代。
墨颜白被关在静室中,太虚主君负手站在她面前,问:“你可知错?”
“我无错。”
以命抵命,多简单的道理。
“行事莽撞无矩,你阅尽千书,就是这么学的?”
“我无错。”
当时的墨颜白执拗地觉得人命就该生死相抵,有人敢害人,就该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后来许多年,太虚小殿下方知世间万般,从没有一命抵一命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