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乌啼·拾伍·拾陆
拾伍.
秋风起,司灵立于魂山山顶的苍树下,翘首远方。
路双秦踱步而上,将长苏拖地的披风罩在司灵身上,“外面风大,不如去屋内等。”
司灵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没听路双秦的建议,询问山腰的情况,“他们还在闹?”
异世与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异世的四五日,小世界已经过了三个月,风平浪静太久,开始有人怀疑灭世的真实性,觉得魂山在消遣他们,非要司灵给个说法。
厌蠢这事一脉相承,防御大阵已经布好,参与部署的人基本清楚大阵繁琐复杂,带头布阵的司灵任务最艰,不可能是闲着无事可做,更无消遣一说,但是手下心里门清,上位者总觉争取到的利益不够,司灵懒与他们多费口舌,收到墨颜白今日回来的消息后便等在樘宁标记的地方,保证主上一回来就能看到她。
“大哥已经把人劝住了,但如此不是长久之计。”
其实若司灵铁心不见那些无事找事的人,只需将四方桥召唤出来,除了被上位者当枪使的灵魂桥使,无人能够上山,包括他们兄弟二人。
“且看主上归来,他们还敢不敢多嘴。”
她已积攒多日的不爽,如果不是主上临走前叮嘱不能像之前那样肃清灵魂桥使,那群人哪有蹦跶的机会。
人心呐,就是容易野,容易不足蛇吞象。
靛蓝光圈波纹荡漾一层一层下沉,黑色长靴踩在青葱上,司灵俯首:“属下恭迎主上。”
路双秦第一次见这阵仗,一时间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一声轻笑从斜前方传来,瞳调侃道:“小司灵,你的规矩还是一如既往地多呐。”
司灵回刺:“你也是一如既往地无规无矩。”
上次回来,瞳就感觉司灵对她有意见,算不上敌意,总归是看不顺眼。毕竟瞳离开那么久,今朝养伤,浮生入无尽梦,樘宁自闭,青璃常外出采药,玄易行踪飘忽,这些年一直都是司灵陪在墨颜白身边。瞳一回来就取代司灵,陪墨颜白去异世,连樘宁都去了异世,司灵地怨气更甚。
开头迎面一激,好歹让司灵出出憋了那么久地气。
两人心照不宣地见好就收,在墨颜白出声前恢复平日的“和气”。
墨颜白清楚她们之间的小官司,没闹到需要她管的程度,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
“路双易,众所周知,你路家和魂山穿一条裤子,你的话,我们不信。”
“我们今天就耗在这里,司灵必须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们出人又出力,已经过了三个月,一点事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路家和魂山联手胡诌一个将要世界末日谣言,消耗各家资源,好让路家一家独大!”
弟弟去山上追心仪的妹子,留路双易一人在厅内舌战群儒,儒们停了一阵又干劲十足,苦了路双易。
七家来了四家,还有一些拥趸,路家家主的身份只能做到令场面不那么血腥。
山腰的动静就差锣鼓喧天。
吵闹人言传入墨颜白耳中,“他们在吵什么?”
“嫌日子太平,想找不痛快,主上不必理会,我现在就赶他们下山。”
“慢着,里面混入了不干净的东西,浮生。”
“属下在。”
“拔干净。”
“是。”
“动静越大越好。”
虽有人怂恿,但也该摆清自己的位置。
拾陆.
山腰的气氛已上升到剑拔弩张。
小小的议事厅不够折腾,外人不知上山的路,由灵魂桥使领路,所有人离室而上。
路双易无法,只能带随从保镖拦在他们前面,阻去前路。
一方硬闯,一方生拦。
“路双易,你再阻拦就别怪我们不顾及路家的脸面。”
杨黄两家带头,步步逼近。
路双易擅长的领域在谈判桌上,能处理这种胸碰胸、拳碰拳的场面的人一到魂山就跑没影,情况愈发棘手。
“快去找二爷过来帮忙!”
明面,众压之下,路双易处于劣势,被迫偏离山道,身后的路渐渐变成一座退无可退的悬崖。背地,不少暗箭指向路双易的胸口。
今日生事,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收了路家家主的命。路家家主出事,其子尚幼,无法掌家,路双秦是出了名的半吊子,半路跑去做灵魂桥使,半途又甩手不干,剔去魂骨,脱离灵魂桥,回去做骄奢少爷。
这几年虽说在帮衬路双易,不过但凡路双秦独自出现的会议、谈判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路双秦能做刀做剑,做不了运筹帷幄的操盘手。路家在他手里很快就会变成砧上鱼肉,被路家占据多年的资源也能让路家吐出来。
至于那个又失踪的路家小姐,七家中只有霍路两家见过魂山墨主,传言路桓就是墨主,但霍路两家对路桓的事都默契地闭口不提,余下五家只能从路家和魂山密不可分的合作中窥探出一丝端倪。
就算墨主与路家有瓜葛,从天生异象,墨主和霍云书一同消失至今已过三个月,谁晓得墨主还会不会,或者说,有没有命回来。
吞灭路家地宏图大展,衣袖下的尖锐再也藏不住,保镖把路双易护在后面,可身后无路。
在对方选择不继续上山,转而逼他至山崖时,路双易便察觉自己才是他们的目标,手下去找路双秦,这个弟弟虽时不时会恋爱脑发作,但在大事面前,知其轻重。路双易不慌但诧异对方的胆大,这是魂山,司灵的地盘,他们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动手,是觉得魂山是法律管制不到地地方,他若死在魂山,就不用向外交代了吗?
有消息说近日杨家与帝都吴家走动频繁,杨家七少爷和吴家小孙女有订婚的打算,结姻亲联盟,怕是连收尾的人都安排好了。
“路先生,对方右侧有一处空缺,待会强攻,我们会掩护你从那里突围。”保镖头子小声和路双易说,他们是路家养的兵,这些年游走路家的灰色产业,当路双易集结他们同来魂山时,面对未知又危险的领域,他们做好了时刻牺牲的准备。
鳖入瓮中,有些人连装都不装了。
“路双易,束手就擒吧,还能留份体面的全尸。”
“杨武岭,这里是魂山,你们胆敢在魂山对我动手,不怕司灵找你们的的麻烦吗?你们这些灵魂桥使不怕不怕桥主惩处吗?上一次肃清灵魂桥使的场面可是极其惨烈。”
“哼,负隅顽抗。”杨武岭扬手一挥,“给我上,务必让路双易今日把命留在这里!”
进攻号令一出,打头阵的灵魂桥使发出磅礴的魂力,单是释力,就让路双易和保镖们钉在原处,动弹不得。
保镖头子无奈看向路双易,艰难道:“路先生,实力悬殊,我们没办法了……”
路双易清楚灵魂桥使的本事不是凡人可比,硬拼对他们没有好处,眼下唯有等。
路双易的话并非毫无作用,独眼罩目的黄经瞿问杨武岭,“你说外面都安排妥当,那魂山中呢?闹出动静不小,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杨武岭:“魂山地险,争执中有人失足落崖不无可能。”
他想让路双易的死假装成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