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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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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地处关中,与沈家庄相距过远,故而连城璧此去的,乃是温家在此处新盘下的别院。

连城璧抬腿踏进,便见其内亭台楼榭精美绝伦,温若寒正独坐于凉亭之中,见他近来,面上浮现出些许笑意。

“连兄,温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说罢,他又唤了仆从奉茶,待得一壶渺渺热茶奉上,方才将其挥退,亲自斟了两盏,二人各执其一。

“连兄,请。”

连城璧淡淡一颔首,执盏吹开杯面氤氲热气,眸光落于杯中沉浮茶叶,缓声开口:“距离上次你我一别已有一段时日,可有收获?”

温若寒举杯略略沾唇,道:“虽说称不上知根知底,好歹也不算毫无所获。”

他再一啜:“那日连兄所提及的青光剑法,温某探访多时,得知其人名为颜沣,其剑法乃是颜家家传,只是这颜家似是没落已久,百十年来也不过是出了这么一人。”

“那人应有师门,但因其师门行事隐秘少有耳闻,只有人曾见他使一套独门内功救过一名女子,那门内功就其描述看来确与天宗逍遥侯有殊途同归之意。”

“后来一阵那人似乎便没了踪迹,许是隐居去了。”

连城璧思忖一瞬:“只有这些?那位前辈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何时何处?”

温若寒一顿,又道:“实不相瞒,数十年前曾有人见他与一女子出现在莫邪山附近,此后再无人得见。”

莫邪山。

连城璧微微蹙眉。

温若寒颔首,一语道破:“天宗。”

连城璧沉吟片刻,推盏起身请辞。

“连兄先前所言——”温若寒见他起身,欲言又止。

“君子一言,温兄大可放心。”连城璧淡淡一笑,“暂且别过。”

-

莫邪之巅,天宗所在。

山路蜿蜒陡然,险象迭生,萧十一郎只身前来,只为求得一个真相。

沈家庄失火的真相。

他的前方所立,赫然是小公子与花如玉二人。

“那天的火,与你们有关?”虽是问句,却隐含笃定,除天宗之外,再无人与沈家有不明恩怨。

小公子尚未开口,花如玉反倒上前一步,拱手与他遥遥一礼,含笑道:“萧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否?”

萧十一郎目光冰凉:“若无天宗尔等,萧十一郎还当的起无恙二字。”

“萧大哥谬赞。”小公子一双杏眼弯弯,“能得萧大哥一句,小公子当真三生有幸。”

“怎么,萧大哥这是作孽过多走投无路,打算投奔我天宗了?”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逍遥侯呢?”他道,“你火烧沈家庄,也是他的意思?”

小公子面上笑容一滞,白净的面皮上少见地浮现出少许阴鸷来。

“这便不劳萧大哥费心了。”她再次缓缓笑开,指间隐约透出阴冷利芒。

萧十一郎眯眼,知晓对方是起了动手的心思,他不动声色后退半步立定,做好应战的准备。

便是他曾经逍遥侯调教一时,此刻对上小公子与花如玉二人也着实危险,萧十一郎全身紧绷,忽听得一声浑厚男声。

“下去。”

小公子登时脸色煞白,恨恨瞪了萧十一郎一眼,收手回身,对着身后出现的人影行了一礼。

逍遥侯看也不看她,只是将目光放在了萧十一郎身上:“萧十一郎,你来了。”

“是,我来了。”萧十一郎道。

逍遥侯叹气:“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久的。”

萧十一郎冷笑:“但我更怕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逍遥侯再叹:“死的人再多,你也总归是不会死的。”

萧十一郎道:“我却不想再看到他们死了。”

逍遥侯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生死之间,你又如何改变呢?”

“哦?”萧十一郎目光冷下来,“我以为,你已经自比天命神明了。”

“哈。”逍遥侯笑,“或许,你已经有答案了。”

-

萧十一郎多日未曾现身,武林舆论甚嚣尘上,隐隐有讨伐之势。

沈璧君见不得萧十一郎被人如此诋毁,暗自焦灼,却也束手无策,她自知而今不比往时,贸然出面只会多生事端,却没想到便是自己不出面,也会有人找到自己头上来。

因着沈家庄焚毁之故,沈璧君近日居于名下私宅,除她与无霜外,仅有两三奴仆,若非温连两家多有支援,怕是难以安生。

这日,沈璧君才出了房门,听得门外喧哗阵阵,正疑惑,便见无霜双眼微红走了近来。

“无霜,外头何故喧闹?”沈璧君问。

无霜面上一派委屈:"门外不知为何聚了一大帮江湖人士,道是萧十一郎屠杀了亲友,听闻小姐与那人有旧,特地上门寻仇来的。"无霜说着眼眶更红,"那萧十一郎如何,与我家小姐何干,怎的就……小姐不如去请连公子前来,也好帮衬一二。"

沈璧君闻言,却是一怔,不禁苦笑:"我近日劳累温连两家甚多,实在不好再厚着脸皮上门求助了。"

“ 小姐——”无霜犹不死心,却被沈璧君摆手拦下。

“你且进屋,我去同他们说说。”说罢,自行往前门而去。

无霜心忧忡忡,思来想去,唤来一奴仆吩咐几句,叫人往后门去了。

再说沈璧君甫一出门,便见门外人势众多,一见她便嚷嚷开来。

“沈小姐,都说你与那萧十一郎私交甚笃,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沈小姐想必不会有意隐瞒吧?”

沈璧君呼了一口气,目光沉静看向众人,她本就生得极美,这般静静望来,倒是叫与她对视之人安静了不少:“璧君确实同萧十一郎有过来往,以璧君之见,萧十一郎虽稍有浪荡,却绝非罪大恶极之徒,此般行径,多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

“你说是陷害就是陷害?拿出证据来啊!”

沈璧君分毫不乱:“不知各位又是如何认定萧十一郎便是凶手呢?”

“萧十一郎向来嚣张,尸体边上便留有他鼎鼎大名,亦有人曾见其模样身影,如何推脱!”

沈璧君浅浅一笑:“字迹仿造之事不算罕见,易容之说亦非空穴来风,如何作不得假。”

众人登时议论纷纷,沈璧君原以为如此众人便可作罢,不想不过几息,又出变端。

“那萧十一郎的大名就留在尸体身边,怎不见萧十一郎不出面解释,反由沈小姐来替人澄清?”开口那人只一言便将众人心思又掰了回去,“莫不是沈小姐与那萧十一郎——”那人话至如此,旁人如何听不出言外之意,纷纷笑开。

“萧十一郎艳福不浅呐。”

“不如让我们兄弟几个也快活快活?”

若放往日,这些人决计不敢如此,可偏赶上沈飞云私练邪功之事曝光盟主之位不复,偌大沈家庄一夜焚尽,沈飞云踪迹难寻,那温家虽余威尚在,却不在此处,虎落平阳被犬欺,竟是这么些不三不四的人也敢来作祟了。

沈璧君气得发抖,手中金针眼看就要发出,忽听得一道男声传来。

“便是沈飞云不在,沈小姐也决计由不得你们欺侮。”

沈璧君乍然抬眼,只见连城璧立于不远处,面色微愠,显然是动怒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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