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Chapter02
车终于平缓地驶上路，谢迟青开车，周舟坐后排。
他握着方向盘，视线几次三番往后视镜看去，周舟脸朝窗外，没看见，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接腔，谢迟青已经把她今晚的好脸色消磨殆尽。
两人冷着脸谁没搭理谁，车内气压一低再低。
十分钟前，谢迟青这边出门，周舟又和成叔聊了几句家常话才走。
她出去，没找到自己的行李箱，避开地上积水的洼地，从旁边水泥路绕到车后面。
谢迟青提着她行李箱把手，刚打开后备箱，他胳膊撑起，扶着车沿的手还没放下。
行李箱装得都是衣服和化妆品，不轻不重，周舟不想麻烦，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谢谢，我自己来……”
谢迟青没松力，他往上提，周舟就摁住箱子不让他碰。
带着脾气。
他掀起眼皮，看着她扯了下嘴角，冷言道：“送你事还挺多。”
说完，没等周舟反应，拿起她两条碍事的胳膊抓在手心，腕间一用力，单手毫不费力地把行李箱放进去。
她手脖子太细，他一手握住她两条小臂绰绰有余。
谢迟青掌心干燥温暖，虎口处有层薄薄的细茧。
周舟被他传过来的体温烫了下，反应过来这个暧昧的姿势，什么顾不上，连忙把手抽走。
谢迟青不想弄疼她，压根没用力，她一甩就甩掉了。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树叶沙沙作响，仍残留的雨水淅淅沥沥淋在车身上。
谢迟青站在树下，不能幸免。他没什么，除了短袖肩膀处湿得透了些，头发仍是湿的，其它看不出来。
周舟就没那么好了，被突如其来的穿堂风吹了一脸头发不说，额前碎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笑了一声，下意识就要给她整理。
周舟头一低，躲开了他的触碰，自己很快把碎发拨到两侧，别在耳后，露出整张素净的小脸。她眼垂着，神情冷淡，没再看他。
抬到半空中的手臂瞬间僵硬，很快被他收回。
两次了，他忍了忍。
拜她所赐，谢迟青对这个厌烦他到，潜意识避开他所有的动作铭记于心。
他眼神凉得像冰，自嘲出声：“你就那么讨厌我。”
声音很低，低到周舟还没来得及确定他有没有开口说话，只听砰得一声，车盖被狠狠摔上。
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他穿过她，径直往驾驶位上走。
周舟被这个动作激的，火气一秒窜上来，她闭了闭眼忍无可忍：“谢迟青，你到底有完没完？”
一会阴阳怪气，一会甩脸色，整晚上没消停。
果然，谢迟青听到后不乐意了：“有完没完什么？”一出声，言语中满满疏离感。
他侧身看她，单眼皮，眉骨硬朗，眉里眼间漆黑冰冷的气质出众。
没了属于小镇少年的烟火气，常年身居高位，他身上的那股高傲冷漠的劲只会比从前更盛。
周舟在北京各种局上，不可避免听到过他的最近。
他确实有这个资本，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要比任何人优秀。
可笑的是，她过去总把他对她的距离当成新鲜感，才会一次又一次在感情中受伤。
“那行。”见他装不懂，周舟说话不绕弯，直来直去。她语气平常地问，“你来乌照县干什么？”
“有事。”他回得很快。
“感恩母校？来探望我爸妈？还有什么需要劳驾您这样有身份的人。”她顿了顿，眼里带着玩味地揶揄道，“‘三天两头往这跑’啊？”
明明刚才还略显狼狈的她勾起眼，那双明艳艳的眼睛直直盯着他，漂亮又冷漠。
周舟长得美，不是清纯那挂，她五官标致又立体，身材高挑，很有自己的风格，能扛得住各种高清镜头，在清冷和美艳中转换自如。
就像现在。
他沉默好一会儿没说话，周舟哼了声，笑问：“不会有我的原因吧？”
“怎么可能。”见她得瑟，谢迟青冷不丁回呛。
话才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从北京追到乌照县，他不是为了和她说这些话的。
想要挽回，就听她叹了一口气，抢先说：“你这样想就好，我也不想再有什么矛盾，那段时间，大家都很累。”
字字句句在界限划清，甚至他还没做什么，就被一棒子定死。他心口像被突然刺了一下，疼得说不出来话。
“就没开心的吗。”他问。
“什么？”
“我说，和我在一起，你就那么痛苦吗？”他抬头，眼周红了一圈，还在执着她说的“很累”两个字。
“不是。”气氛刚有缓和，她不想和他吵。
“不是什么？”他语气突然犀利，咄咄逼人，非要她给个说法。
“谢迟青！”周舟看今晚话说不通，也懒得再说。她扭头往前走几步，谢迟青立马追上来，他拉着她胳膊，“大晚上的往哪走？”
“回家。”周舟拉开后座车门，一脚跨进去，她压着气问，“还不松手吗。”
她皮肤嫩，手松开，腕间一圈红色指痕明显起来。
“对不起。”他低声说。
回应他的，只有砰一声关门声。
对不起。装乖。这些发生在谢迟青身上，稀奇到以前的周舟想都不敢想。
今晚两次，更是稀奇。
谢迟青吃一脸灰，绕半圈上了驾驶座。
今晚被气得不轻，他深吸一口气，找回自己声音：“坐前面，我不当司机。”
“不是说要送我，现在出尔反尔？”
谢迟青：“……”一脚油门踩下去，车终于上路。
**
第二天，周舟睡到日上三竿，被助理唐心一个电话叫醒。
“还在睡吗？”那边先出声。
“醒了。”
她清了清嗓子，下床把窗帘拉开，阳光明媚。县城没有高楼，从上往下看，海面湛蓝，粼粼泛着波光，她眯眯眼，背过身听电话。
“我就说你醒了，卡着点打过来呢。”周舟笑了笑。
“对了…”唐心静了会儿，然后切入正题，“网上的那些评论，你还是少看，这几年咱们风头太盛，不少人惦记也是正常……”
周舟低低“嗯”了声，语调平常地说：“我知道。”
记得舆论到来之前，谁也没有预料，她还是那个大都市家喻户晓的明星，星途一片坦荡。
但人红是非多，因为一组单单取景她的年会照片曝光，一夜之间，她的微笑握手拥抱变成谄/媚，电视剧电影资源被说成傍大款抢来的。
资源咖这三个字，似乎永远不离有关她的话题热搜词条。
为了减少影响，公司停了她全部工作。
持续两个月不见停的风波，她的私生活被无限放大，无论做什么解释都无济于事，媒体网友只想看他们想看到的，到了最后，真相好像都变得无足轻重。
年少一举成名，本该坦荡的路突然变得渺茫，所有不甘和傲气，最终全化为内耗，周舟也开始不再敢面对镜头，反复怀疑自己。
不过，这种不安自我折磨的情绪，在她踏上回县城车的那一刻，就发生了扭转。
窗外的高楼大厦慢慢远去，离家越近，内心的残缺与空白，似乎都迅速得到填充。
一切的纷争都停在那个大都市。
而与她无关。
……
收回思绪，周舟问：“公司怎么说？”
“这个是咱自己谈的，公司有什么权力干系！！”
唐心义愤填膺道，“不说别的，这档爱心综艺播出，正面影响少不了，而且还是和当地流浪动物保护协会联合出品，对艺人保护措施什么的我提前打听过了，姐你放心，出不了幺蛾子，你安心拍摄吧。”
话是这么说，周舟清楚资本的无情，公司表面没说话其实也在试水，看她有没有后续利用价值。
电话挂断，她冲了个澡换身衣服，穿着人字拖出了卧室。
客厅里只有梁惠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一下又一下逗着晒太阳舒舒服服的小白。
“妈，小白都要睡着了，你别闹它。”
听到声音，梁惠转过头哎呦一声：“我们宝贝舟舟醒了？”
昨天在大巴车上没吃几口正常饭，周舟饿得很，咬了半根油条在嘴里，凉了，但不妨碍她是个饿死鬼。
厨房飘来一股香味，她问：“爸在厨房，他烧什么好吃的了？”
“你说周济？”梁惠起身给小白盖了件小被子，语气里带有疑惑，“想什么呢宝贝，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你爸，大清早就跑去学校加班处理事，哪还记得你？”
“哦。”周舟淡定喝水，“我爸怎么了你，火气那么旺。”
“他和你说什么了？”
周舟摇头：“就发信息让我汇报你的实时动向。”
“别管他。”梁惠走近，顺了顺她缠在一起乱七八糟的长发，说，“我女儿长得就是漂亮。”
周舟眼睛亮闪闪：“那你漂亮的女儿可以知道原因吗？”
梁惠无情回绝：“不可以，大人的事少打听。”
厨房煤气关火，锅铲又翻炒两下，一个菜出锅。周舟想起什么，咽下最后一口油条：“那炒菜的是谁，小姨来了？”
“谢迟青。”
周舟肩膀一僵，啊了声，一副被雷轰了的样子。梁惠不理解，“昨天还送你回来，那么惊讶干什么？”
这是一回事吗？
周舟眉心一跳，嘴唇开开合合，手比划着无声问了句，“他来做什么？”
梁惠还没应，谢迟青一句“干妈”把两人的话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