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柔
夏至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
眼前的菜式对惯于吃辣的青霁人来说，着实是显得素雅。
夏至不由好奇：“为什么突然想吃粤菜？”
“新开的有优惠。”
“你说大圆有什么问题来着？”
“噢噢噢！有！”刚才那挥斥方遒的架势又来了“大圆最近吃东西看上去没什么胃口，我已经按网上说的给他舒适的环境，少打扰它了，还是没用。”
夏至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你可以试试换口粮，不同口味干粮、湿粮、半湿粮，还可以试试混合。安全起见你最好还是去咨询专业的人，这招对我家那只管用，不一定对所有宠物有效。”
“嗯！我回去就试试！”李靖泓郑重地点头“你养的猫咪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是狗，照片的话……”夏至拿出手机翻相册。
李靖泓刚想阻止就被对面的眼刀制住，明明是自己提出要看照片的，实在没什么理由又拒绝。
这张，大缸被自己爸妈抱在怀里，身后是小区均价八千万每家每户自带古典园林的独栋别墅，不行。
这张，大缸和自己的合照，在父亲送的生日礼物迈巴赫S650的驾驶座，不行。
这张，新夏集团公益捐助的剪彩仪式，大缸在剪彩人也就是他爸的怀里当吉祥物，不行。
……
夏至在心里感慨，你小子，跟着我真是吃苦了啊，看来你在爷爷奶奶那儿过的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这张不错，夏至很少给大缸拍照，好不容易找到一组几年前拍的，大缸的一岁生日，夏至把它的房间布置成小狗游乐园，摆满了它喜欢的玩具和狗粮。
“好可爱的棉花糖！”李靖泓看着夏至递过来的屏幕，“揉起来一定很舒服！”
“嗯，”夏至颇有些骄傲，“特别是冬天，就像一个毛茸茸的暖炉。”
能为自己的小狗这般精心地布置房间，想必内心也是一片柔软吧。嗯，是夏至，不是夏大刚，李靖泓如是想道。
“走走？”吃过饭的夏至主动提出散步，当然，他只是单纯觉得吃得有些多了，但总不好大晚上丢下女孩子，况且，这个神神叨叨自来熟的家伙今晚好像格外可爱。
“行，找个电梯下楼吧”李靖泓迈着步子就要往前走。
“下面人多，上去吧。”夏至看了看李靖泓即将崩坏的表情，淡定地说“顶楼观景台。”不是楼上酒店，夏至在心里咆哮。
“我在毕业的时候和朋友去过一次，我记得要付费的，不便宜，不知道现在还要不要。”李靖泓脸上写满了打工人的苦难。刚才夏至已经抢先结过餐厅的账了，总不能再结一次观景长廊的帐。
“我朋友在上边收门票的，能放咱进去。”
等来到了长廊入口，还没等穿着制服的“收门票的朋友”开口，夏至一把搭着人的肩膀把人带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我朋友，我说你是我哥们，不收钱，别露馅。”
“行行行，我的大少爷快松手，长一米八的个劲多大啊”制服大叔把夏至的手拨下来，挤眉弄眼道“女朋友？”
“别跟我妈乱说，真不是，律师来的”夏至瞪了一眼制服大叔“再乱说小心她给你送进去。”
大叔一脸“收到，明白，我都懂”的表情，跟夏至比了个OK，夏至也懒得多解释。
大叔当然没露馅，但是在李靖泓这里，夏至就是个水晶皮汤圆，什么馅一清二楚。
天华广场由八栋楼环绕而成，三百米的楼顶有环形连廊把建筑连接起来。作为青霁的地标，也是最高的建筑，连廊观景台可以俯瞰青霁城的万家灯火。
沿着连廊绕了一圈，工作日的夜晚本来就没多少人，两人找了个视野最好的地方站着吹风。
“我小时候牛角江上还没有那么漂亮的跨江大桥。”迎面的风把长发吹乱，李靖泓用手压了压贝雷帽。
“嗯，我上学的时候喜欢到江边上吹风。没有灵感了去，不想上课了也去”夏至说着似乎也觉得当时的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笑了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就是喜欢在江边散步。”
“是啊，牛角江那么长，穿过大半个青霁，男女老少谁没有过些关于牛角江的记忆呢？”李靖泓凝望着远处的江面，“你也有的吧。”
夏至想了想，突然提高了音量，“有！”
李靖泓的眼里闪过一瞬的光亮。
“上大学的时候，老师带我们出来画画，我们班里有个人说要近距离观察，结果栽江里去了，还好只是江滩，水浅。”夏至朝自己的裤子比划着，“那天他就穿着湿哒哒的衣服画了整整两个小时，后来回去的时候衣服已经被太阳烤干了。”
“还有次舍友生日，出去庆祝，回学校走到江边的时候他们仨已经走不动了，全都喝得烂醉，说着就要集体脱衣服下去游泳，还好我力气大拦住了，守着他们在江边坐了一晚上。”
提起大学时期，夏至的神色中仍能找到当年的影子，就像，就像那时见到的他，眼睛明亮有神，似乎夏日的阳光也偏爱他，以至在众人汗流浃背的盛夏里，他还能以这样温和的模样闯进她的世界。
李靖泓眨了眨眼，像是把什么隐在了夜色中。世界那么大，青霁那么大，能够遇见已经是被眷顾，还能有所交集，这是什么幸运之至的事情。
“你呢？”李靖泓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夏至会突然发问。
“调皮掉进去过，被好心人捞起来了”李靖泓轻描淡写道。
“看不出来啊，李律师小时候还有这种经历呢。”
迎着晚风，李靖泓觉得夏至好像没有那么难相处了。镜头下的他，平日里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他，今晚像老朋友的他……哪个才是真正的夏至呢。
今晚过后呢？夏至还是会看到网络上的谩骂和无端的造谣，他会选择沉默吗？还是选择拿起法律的武器反击。亦或是，他已经看过那些消息，有更合适的处理办法。李靖泓有些想开口提醒他一句，完全可以让进行这场“网络狂欢”的人付出代价的。话到嘴边却又止住。
我们真的算是朋友吗，李靖泓问自己，也许只是今晚的江风太温柔，氛围太美好，换做任何人都能畅快地聊上几句。
看着突然皱眉沉默的李靖泓，夏至转向她：“怎么了？”
“没事，挺晚了，有些冷，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