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龟端端正正地跪在伊高屋的脚下，先恭恭敬敬地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我骗了您！我的真身其实是光山主的一片甲壳。他想把我打造成一支头钗，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他的心上人，一个狐妖。我因为实在受不了那气味，所以逃了出来。”
小甲跪在众人面前，仔仔细细地把逃出来的原因经过告诉了师父他们。
他奶声奶气地哭泣着，白嫩的小脸挂满了泪珠，可把伊高屋给心疼坏了。
除了震惊和生气之外，更多的是剜心般的痛楚。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伊高屋已经十二分的在意这个小徒弟了。
现在虽然知道小甲的原身是一片龟壳，但要把这龟壳做成钗子，等于要把这么可爱的孩子做成钗子，这，这……这也有些太残忍了不是，明明知道这是山主的东西不是自己的，但你让我这做老父亲于心何忍啊！
一想到老来子将要面临着的悲惨的命运，做师父的也禁不住要垂下老泪了。
‘咚咚’，有敲门声。
光假罗感受到小龟的气息，追了过来。
他一进门，看到自己的龟壳跪在地上。
伊高屋和徒弟们，一屋子的人都红着眼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
“伊老弟，你们这是……？”
伊高屋把嘴一歪心一横，就算没理，也要为小徒弟拼上一拼。
“光山主，您也看到了，小甲就在这里。他从你那里逃了出来，藏在我们这里。这是你的家事，当然我没有权利管。可是我能不能请求您不要把他变回龟甲，也不要把他做成钗子。我们和小甲已经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并且有了师徒之情，你把这个可怜的孩子送人，让我们怎么能忍心，又怎么能眼巴巴地看着呢！”
光假罗本来是要来追回自己的甲壳的，怎么像是反倒变成了坏人？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小龟，金童玉女般的真是个漂亮的小娃娃。也是，那本来就是他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小甲泪汪汪地给山主连连磕头道：“主人，能不能不要把我送给那个狐妖？我实在忍受不了她的气味。”
光假罗道：“胡说！李御虽然是狐狸，可是有近千年的修为，哪里有味道，你看胡白，天天和我在一起，我从来没有闻到有异味。”
“主人，胡仙人和您同在祖师爷那里修行，身心都在佛经里面洗涤过，自然是干净的，和您未来的夫人是不同的。”
小龟继续地抽泣说：“您要把我做成钗，戴在那狐妖头上，我一定忍受不了那气味，我会生不如死，您现在就将我毁灭吧。我宁愿死也不做钗子。”
说罢伏地放声大哭。
“哎哟，我的小徒儿啊！”伊高屋也痛不欲生，其他弟子也都唏嘘不已。
他站了起来，走到光假罗的面前。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伊老弟，不可！”光假罗惊呼道。
“光山主，您昨儿不是问我管事的事儿吗？我给您干什么都行，您就放过小甲一马吧！”
光假罗也是性情中人，当初他为了迎娶李御，答应将一片龟甲打作成头钗，送给李御作定情物，后来龟甲出逃，他命人在屏风山下和温泉镇附近寻找，但并没有找到，而李御也一直闭关修行，已经很久没见到她的人了。他本性就有些松懒，时间一长，他都快忘记有这件事了。
现在被小龟这番话说得有几分松动，再经伊高屋这样一跪，心下更是犹豫不决。
“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了！”光假罗缓缓地扶起伊高屋。
伊高屋欣喜异常，呜呜地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伊老弟，我昨天只是酒后那么顺口一说，哪能真让你做管事呢！胡白呢是我师弟，你要是不嫌弃我们是妖族，我愿意认你做义弟！那你就排老三了！我们今日开始兄弟相称，我就把这龟甲赠与你，你既已认他做徒弟，那就继续做徒弟吧！难得你这么喜欢他！”
光假罗的一番话听得伊高屋更加痛哭流涕。
他也不顾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紧紧地将小龟抱起，“小甲啊！你听见了吗？你主人说你就是我徒弟了！好徒弟！这下可好了，咱们不用分开了！”
小脸还挂着泪珠的小龟也是破涕而笑，“谢谢主人的成全！”
光假罗叹气道：“真拿你没办法，还好李御大概这阵子还在闭关，等我再找个宝物来代替吧。”
。。。
闹了一整天，一屋子人又哭又笑的，还好结局总算是皆大欢喜。
但是大家的肚子都饿了。走进大厅，有个白袍金发之人已经在吃了。
波有的这些个师兄弟，有的是为了变得美丽，有的是为了增加修为，他们一个个都凑到胡白那里吃鸡。
胡白看到波有的脸也惊讶了。
“没想到啊，用灵药炖的鸡，效果这般好！”
又摇头道：“也不是啊，我每次来南海都会吃鸡，为什么我不见一点效果呢？”
“胡师伯！胡师伯！”伊高屋的徒弟们兴高采烈地乱叫着。
胡白停住了嘴巴，睁大了双眼。
光假罗笑了起来，“师弟！我让伊老弟叫我大哥，叫你二哥，你看可好？所以你一下添了几个师侄子了！”
胡白乐了，“不错！不错！本来觉得你平时性子淡泊喜欢清静，到哪儿都太安静了，这下好！我喜欢热闹！喜欢小崽子！”
光假罗拉着伊高屋的手也走过来。
“三弟，我和你说啊，我和师弟胡白和师姐后灵的师门呢，是秀丽山解脱院光如意罗汉门下。师父坐化后肉身不腐，我将师父的金身装进檀木做的雕像里面，放在了屏风山上内殿里，等有时间带你去拜祭我师父。”
秀丽山解脱院的光如意罗汉啊！那是这世上的四大能之一！伊高屋听得心头猛跳，张着瘪嘴，瞪圆他的三角眼，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个人只是从面貌看上去，伊高屋像是他们的父辈，但他清楚，这是哪里来的鸿运才能和这两个千年大妖在这里称兄道弟啊。
他向着胡白深深地一礼，“光大哥，胡二哥，小弟在这向您二位行礼了，还望两位大哥看在小弟凡夫俗子，法力低微，不要见笑的才好！”
光假罗刚才看到过伊高屋为了维护弟子所做的，觉得他是个性情中人，有情又有义，至于法力低微，那没什么，自己法力高就好。
但也有一点不好，人族寿命短暂，更别说跟他这种大妖来相比了，好在他这里各种灵药都不缺，让伊高屋的寿命延长个几百年大概是没有问题。
胡白只觉得他师兄所作的都没错，既然他师兄认同这个人族，那就是说，这个凡人也有可取之处。
光假罗叫下面的小鱼妖重新排宴，给小崽子们那桌多上些灵药鸡。
而这边桌上，为了人族的义弟只放些清淡的下酒菜，却把昂贵的灵酒摆上了不少。
伊高屋还是第一次品尝这些只是在传说中听说过的灵酒。
才一杯下肚，就感觉到全身暖洋洋，充满着力量，好像举手就能打碎眼前的桌椅一样。
那一桌，海夜叉墨墨陪坐在伊高屋弟子的旁边，他也得知了这些人族的小崽子们成了山主的师侄子一事，好生羡慕，是以对他们又亲热又客气。
伊念问着波有道：“师妹是昨晚吃了多少只鸡才见效果的？”
波有正在给小龟剥虾皮，她想着小龟这段时间一直藏在脚里，一定饿坏了。
“记不起来了，阿念师姐，反正是很多很多。”
伊念说好我知道了，就一个劲儿把鸡肉往自己的碗里夹。
小龟悄悄告诉波有，“师姐，没用的，再吃多少都没用的。
声音太小了，她听不太清楚小龟的话，“师弟！你大点声说！什么没用啊？”
波有这般大吼一声，立马招来了四处的目光，小龟憨憨地一笑对众人道：“没事儿，我就是和师姐开玩笑呢。”
然后贴在她的耳朵上说道：“师姐，不能大声说。说了，其他师兄师姐要生气的。”
“为什么啊？”波有奇怪了。
小龟在她耳边小声道：“就是那个炖了灵药的鸡啊。你不是吃了鸡变得漂亮了，是你渐渐恢复了鲛人的本质了。所以呢，其他师兄师姐吃了鸡也没用。”
波有嘴里还有半个鸡翅，惊得噎在嘴里，她有些不理解小龟的话。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师姐记不记得在鲛人岛上，师姐哭得很厉害，然后说‘它在叫我’？”
波有点点头，“当然记得！莫名其妙地流了那么多眼泪。”
“师姐，我知道当时我的主人和胡仙人还有鲛人汕头领，他们在看一件鲛人的传世之宝，叫鲛人泪手环，就是那个东西发出悲情的乐曲，也就是它在叫你。”
波有已经无心吃鸡了，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小龟扭头往周围瞥了瞥，并没有人在看他们，就又接着说道：“我想，那东西原本也许就是你的东西啊。从鲛人岛出来那天，你把我放到脚趾的时候，我就看到手环也在那里，然后慢慢变小，最后消失了，想是它进到你的身体里去了。”
“我又想啊，原本是你的，现在回去了，你的鲛人本质也会慢慢回来的。果然，你的容貌在渐渐改变，也许以前的法力也会恢复的。”
“鲛人泪手环？那是怎样的宝贝啊？为什么它是我的？”
“师姐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清楚。就好比说，只有我能感觉到你鲛人的气息的这件事，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论法力，主人，胡仙人都比我高得多啊，可是他们并不能看穿你是鲛人一事，但我就行。”
他举起小胖手亲亲热热地拍着波有的肩膀道：“也许我和师姐有很深的缘分，或是前世欠了师姐的情，总之，很奇妙的感觉！我从最初看见师姐时就分外感到亲切，只想留在师姐身边。”
波有听得糊里糊涂的，一口将鸡肉咽了下去，她无奈道：“说了这么多等于没说，我还是不太明白。”
“那好，我们慢慢来！别急师姐，主人已经原谅了我，以后有的是时间我陪你一起想。”小龟给了她一个甜甜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