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小狗.游泳
萍果看着他既不像哥哥,也不像弟弟。他们之间的眼神在空气中停顿了一秒,萍果就提着满篮子的鸡蛋花,去找道具组的韦叔。
萍果走到韦叔面前,“韦叔,这花要用假的吗?”她本来的意思是,假花容易体现不写实,如果镜头拉近,再好的近景都会变得假,且不完美。
韦叔正在清点第二场使用的道具,等会一下拍两场戏,把海边与有群演的戏先拍了,被人分神也就看过去,才发现是萍果,他看着萍果手里提着已经布满灰尘,很久没用的道具鸡蛋花。“这哪里拿的?”他都忘记了有这么一篮花的存在。
萍果路过杂物间,见他们在里面搬着道具,多嘴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忙。正在搬花盆的大哥哥,随意点了个活给她,让她看着搬,觉得能用的先都备着。
她说:“我在你们那一堆道具里面找到的,我看剧本里写有花瓣飘落的戏,所以想看看有没有用。”
韦叔记得不太清楚,这李导大半夜的在群里发剧本,搞得大家要一个早上的时间去适应,现在脑袋还是乱的。“这花放着很久了,你问问李导,看他用不用。”
“行。”萍果无奈又捧着花篮回去找李勤,见他正坐在客厅里,跟一众人谈论着等下的进行过程。她走进去,把花篮放到身后,像个偷花的小贼站着李勤身后。
陆倾百坐在沙发上,招手对萍果道,“萍果,过来坐下,这些你也要知道。”
李勤回头见萍果站着,笑着迎接,“萍果来了?去坐吧,你手上拿着什么东西?”见她走过时,身后还拿着刚的花篮。
萍果一眼扫过去,一排坐着四五个人,也没说找他的事情,搪塞过去。“我见好看,就拿过来了。”
“喜欢就拿着吧。”李勤算是回了萍果一句,一篮子花而已,看对面坐的人都想萍果偷了家财万贯的感觉,一个赛一个黑脸。他睡得时间不够哈了个欠,接着说,“我们等下先拍海边的戏,这个戏是你的一个感情爆发的戏,不用太多技巧,真情流露就好。剧本看了吗?”他这段话是对萍果说的,剧本按照她说的改了一回,看着剧情也没那么突兀了。
萍果点头,“看了。”她昨天看过原版,现在懒懒撒撒看了些,都知道他改过哪里。
李勤虽然身为总导演,给人感觉却是温和,什么都好商量,也懂得去比较,接受别人的建议补足短处。或许是这个原因,所以剧组里的人也都愿意跟着他。“台词也就那么几句,等会陆姨会指导你,因为我跟你有对手戏,所以我上场的时候,都由陆姨进行指导。有问题想法,都能提。”
萍果听到话都到这了,“那我有一个,我想着假花影响美观,我知道这附近有一条开满花的地方,那里拍出来应该很美。”她诚心的建议,用不用也就他们剧组的事情。
李勤答应的也爽快,都不问这个地方远不远,有没有什么别的注意地方。“嗯,那就去你说的地方。还有问题吗?”
萍果再抛出一个点,“还有你昨天说,想通过影片去突破一些不一样的风格。我觉得融入这边当地的特色,也是给影片加了一部分的分,比如我们可以联系到这边特色的建筑,以及传统文化,还有很多手工技艺的物品,都能被拿来点缀。”
她讲得游刃有余,是她看过弧溱县村委会制作的文明城市宣传手册。她这么做是她也希望这个小县城能被一部影片带火的程度,虽说赶不上一线城市的繁华,但起码能建起经济与文化输出的一个重要的桥梁。
“嗯,这个我也想过,有什么实际的见解吗?”李勤带着黑墨镜,脸上的笑没减半分,还在像听故事般热衷地听萍果讲下去。
萍果先想到的是城镇一带那片长墙,“我之前是做古墙绘画师的,我现在正在进行一个联排手绘,图案是东方华狮。但还差些时间完成,过几天我回去看看进展,如果差不多了也能运用到场景里。还有我们村子里很多人都会编制手工制品,编制花篮,制作特色的甜点和主食,乡村气息比较浓厚。”她的发言,就像是主导会议进行下去的主导者,而李勤就退位变成视察者。
“你前面说的这个古墙手绘,还真值得期待。”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他们两个达成了某种约定,“我们会融入乡镇的文化到影片里,期待双赢。”
李勤再点几句,“会开到这里,每天早上例会,分享一下收成和意见,还有提点一下错误,散会。”李导的屁股虽然离席了,但还有几个人感觉开了场莫名其妙的会。
灯光组的大哥,凑近陆倾百,“陆姐,真的就听那小姑娘的话?被她点着我们走?”
剧组里敢跟导演提意见的,一般都是那些双一线的大牌明星,顶级演员,导演才让几分薄面。他是在一些有名的剧组待过,看多了演员之间为了争抢一个位置甚至大打出手,还有为了让导演加戏,多次去贿赂导演,或者潜规则上位,都是多得不能再多的戏了,今天见到李导一口一个好答应,就完成了早上最恐怖的例会。
陆倾百再一次刷新了对萍果的认为,一开始只觉得是个没出过闺门,不知外面世道险恶的乖乖女,没想到什么都懂一些,还分析得有理有据。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道一句起身,“别人可是我们剧组的大恩人,少说话吧,看看怎么一回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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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开着几辆面包车到达大院,浩浩荡荡的人群下车,他们把剧组的点定在大院,用的还是昨天那个录影棚。
萍果正在被化妆师倒模着脸,左手握着剧本看细节,右手拿着刚在大院买的肉包,啃上一口。萍果买了有几十笼包子,让工作人员去分,人手一个大包子,这钱就找李勤报销吧。
萍果看着不远处,被陆倾百按在椅子上给他喷一次性染发色素的李勤,一脸的无辜。“陆姨,这东西就不要往我头上喷了吧,我带个帽子也看不出来。”李勤有些抗拒地求饶,这便宜货染发剂,每回染的效果都比想象中辣眼睛,他的演员都吐槽了好几回,之后死活不染。
陆倾百一手拿着发喷,一手薅着他的黄发,“就你这黄头发,哪一点看上去像少年?倒像个混街的乞丐。”她摇晃着喷发瓶,准备往下喷。
“我这等下还要下海呢?这玩意碰水就糊,全身都能染黑了。”李勤有些心疼他刚染了没多久的栗金色帅气发型,没想到做到导演的份上,还要回炉重造当演员。
陆倾百敲碎他最后一点的自尊心,“你要怕麻烦,去外面染个发再回来,没事闭嘴。你要是像萍果一样听话弄个黑发,不就没那么多事情了吗?”她见坐在另一边的萍果,听话地坐在镜子前,被化妆师胡乱倒腾。
“萍果那是不用出入社会,当然不用怎么糟蹋头发,我这混娱乐圈的导演,不得染个发装一下啊?”他话说的倒是没问题,就是这个陈词滥调,总感觉他很不屑当这个导演。
“心疼头发就直说,等下下海回来,我还给你喷,再多喷一层胶。”陆倾百不做多的心理建设,直接摁下喷壶,呲呲声进入李勤的发丝上,染上一片黑。
“求放过,陆姨。” 而李勤最后那一点求饶的姿势,都彻底崩塌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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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萍果也差不多了,整张脸不需要过多的修饰和装点,就已经完美无瑕了。
女化妆师打量着萍果的脸,小巧圆润的脸蛋,卷翘的睫毛,微微泛红的两颊,还有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的眼眸,是个女生都动情的面容,典型的老天爷赏饭吃。“萍小姐,你的皮肤状态好好噢,不用怎么打底,也省了很多化妆品。”
萍果从剧本中分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有些不一样,比她以前画的妆,要淡雅得多,但还是能看得出化妆了,起码脸色变得红润。她笑了句:“这是夸我省了剧组的钱?”
听到着,坐对面的李勤转过头,对着喊:“小郭,人别给我画丑了!等下荧幕形象毁了。”他的头发已经变成全黑,像乖巧的居家男孩,垂下的碎发刚好盖过眼,但嘴却不饶人。
陆倾百和另一位男化妆师,正在给他的手和脚下功夫。“你管好你自己吧,还要画伤痕妆呢,坐好。”
“还没好呢?”萍果收起剧本走到李勤身后,两人在镜子里对视,都是两人年轻了十岁的感觉,她身上的白群搭配他换上的灰调T恤棉衣,外面套一件薄外套,下身是墨绿色的长裤,就真是从剧本里走出来病郁孤寂的少年。
李勤看着镜子里的萍果,她的各种样子他都见过,只是这一面似曾相识的错觉,他想用玩笑打破尴尬。“你看我多惨,被摁着打。”他确实是被摁着,却不是被摁着打,是被摁着上妆。
“还不是你自己写的剧本,被哥哥打的弟弟,所以你要承受啊,即使是假的。”萍果说是这么说,可她却没见过李勤颓废的样子,他大多数示人的模样都是吊儿郎当,无论是小时候被他爸拿着木棍追了三条街,他哭着喊着再也不会犯的时候;还是读书时,他跟同学一言不合打架,还被人传成他是个暴燥狂;还是现在当了导演,还是一副靠不住的屌样。
他都一直没有变,他永远站在认为对的顶峰,操着骂人的口吻,做着认为对的事情,所以他不需要颓废,也不会被困难打倒,就像剧本里说的,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