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萌芽
三味线的课堂上，高杉晋助的演奏圆满落幕——他的意志使得他的加急训练非常有效。
曲罢，高杉晋助望向了吉田松阳。
“嗯，晋助弹的很棒呢，是为今天准备了吗？”
“老师过誉了，学生只是略有练习罢了。”
高杉晋助垂着头，却不知恰好就把自己的害羞和得意在其他人面前暴露了个精光。
“受不了了，矮杉那家伙，明明就是偷偷练习了好久吧！就为了秀一下被松阳夸？气死了，这只会更加吸引那些天真的小女生吧！可恶，太心机了！”
坂田银时拽着桂小太郎叭叭着，桂小太郎则是托着腮想着中午吃的荞麦面真好吃。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呢。
坂田银时环顾一下班上少有的几个女生，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张张激动的脸——除了橘芽衣。
她竟是小脑袋点啊点的，快要完全沉浸在梦乡里了。
坂田银时忍不住嘲笑出声。
就见女孩子猛一抬头，眼神茫然。
“银时，你在笑什么？”
桂小太郎凑了过来。
“啊，没——噗哈哈哈哈——”
话到一半，就见橘芽衣看向了这个方向，惊诧中又带着羞赧。瞪圆了眼睛，就像是在做什么搞笑的怪表情。
见他更加过分，她的表情又夸张了几分，然后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了。
她以前也这么有生气吗？
坂田银时还记得，过去的她身上充满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那么的冷漠，那么的疏离人群。
“好了，大家也开始试一试吧。”
在教授了基础知识后，松阳拍拍手招呼大家行动起来。
坂田银时将拨子拿在手上随意比划着，正想着从哪里下手，旁边的桂小太郎就充分展露了他的天赋。
“哟，哟，ka~zu~ra（桂），我的名字是小太郎~”
——能用三味线表演rap的确是非常有天赋呢。
。。。
仿佛有一只乌鸦aho（傻瓜）aho地叫着划过天空了。
顶着黑线，坂田银时抽搐着嘴角努力地去无视桂小太郎，自己拿着拨子终于开始了尝试。
——嗯，平平无奇的难听呢。
摆烂了，坂田银时将拨子一甩，躺在草地上，看着在天空中游荡着的悠悠的白云，开始酝酿起了睡意。
有什么抚摸着他的脸。
是风。
轻扬的风抚过他的脸，使得这个午后时光格外让人心静。
夹杂着乐声。
风带来了悠扬的音乐，心旷神怡便是如此吧，这样的生活能一直下去就好了。
空中的云凝聚成奇怪的形状，看上去似乎有点像是——兔子？
“很不错哦，芽衣很有天赋呢。”
吉田松阳揉揉橘芽衣的脑袋，阳光毫不吝惜地落在女孩子羞涩喜悦的笑容上。
很有天赋？
那个呆瓜？
坂田银时的目光移向了橘芽衣。
——比起被假发宝贵的头发，她的黑色长发就显得有些毛糙得不像个女孩子了，可奇怪的是，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没怎么关注过观察过橘芽衣的他，却总是感到有种隐隐约约，说不出的违和感。
话说，松阳对她未必也太好了吧。
当初自己被捡回来的时候，松阳也是这样对自己的吗？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啊。
和松阳对上视线了。
吉田松阳眯眼笑着，朝坂田银时挥挥手示意他过去。
坂田银时下意识努了努嘴，还是走了过去。
“干嘛？”
吉田松阳一手按在坂田银时的头上。
“老师可以暂时将芽衣交给你照顾吗？”
“哈？为什么？她有什么需要照顾的？说起来，上次松阳你答应给阿银的糖还没有给呢！”
坂田银时呲着牙做出一副不爽，不耐的凶样。
“嘛，毕竟芽衣现在还不擅长说话嘛，而且，银时有好好地完成任务吗？”
“阿银怎么没有？阿银，阿银……”
他渐渐没声了。
说起来，他做了什么来着？
于是坂田银时心虚地低下头，移开了视线，没再看吉田松阳。
头顶上传来轻呵一声，坂田银时摸摸鼻子，抬起头，又不好意思地侧着脸。
“我知道了，记得之后给阿银吃糖啊。”
“好。”
吉田松阳被逗笑，拍拍他的头。
“那老师就放心地将芽衣交给你了哦。”
吉田松阳便离开了这边，一个一个地去指导其他的小朋友，留下坂田银时和橘芽衣两个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该怎么称呼她呢？
对上对方绿莹莹的眼睛，坂田银时哽了一下，然后自然地开口。
“松阳说你很有天赋？”
“嗯！”
提到自己擅长的部分，橘芽衣开心地忘记了这个卷毛先前的嘲笑行为。
“会一点，但是，不明白。”
？
他才是不明白。
“这个，给你，银。”
女孩子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装满了星星。
“因为，那天，你，说话，为我。”
她说的费劲，他听的也费劲。
坂田银时接过小瓶子一看，里面都是一些用纸折的星星，没什么用。
“什么嘛，就用这个来感谢阿银？阿银可不接受哦。”
他又把瓶子递回去。
“喏，还给你。”
见橘芽衣不接，他还晃了晃瓶子。
“拿着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将本应该小声嘀咕的内容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东西就不要了？”
——不，原话绝对没有这样直接地过分吧！
“哎呀，反正阿银不需要这些，你肯多说两句话就是最好的了。”
说着说着，他的小拇指就不知不觉地钻进了鼻孔，懒散地扣着。
橘芽衣欲言又止。
“怎么？”
坂田银时将挑出来的一坨不可言状物用手指一弹，然后随意地搓了搓手指。
“嗯，那个，糖，你喜欢，所以，给你。”
糖？
坂田银时定睛一看，在一群星星中，的确是有一颗小小的被糖纸包裹着的糖果。
坂田银时抬眼一看，橘芽衣期待的眼神仿佛皮卡皮卡地发着光。
他打开瓶塞，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掌心上。这下所有的东西都一览无余，那唯一的糖果便在星星中格外显眼。
他看见她瘪了一下嘴，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
他又看了看那个瓶子，想起了那天橘芽衣用来装金平糖的似乎就是这个小瓶子。
嗯……她是有什么奇怪的情节吗？
“惊喜，没有了。”
他奇怪地理解了她的脑回路。
“可是是你自己先告诉我有糖的哦，而且也没有藏好吧。”
橘芽衣垂着脑袋，仿佛她身后的背景也跟着灰暗了下来。
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是无奈。
她抬起头，看见坂田银时正在把倒出来的星星一颗一颗地放回小瓶子里，而将糖果放在了接近瓶口的位置。
“啊，是糖果诶，好惊喜，吃掉它吧。”
丝毫不伪装与掩饰的棒读，她忍不住笑了。
坂田银时看她一眼，手上剥糖纸的动作并没有慢下来。
“就奖励给三味线最有天赋的小朋友吧。”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橘芽衣瞪大了眼睛，大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坂田银时将糖果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应该吐出来的。
——可是她没有。
在苦涩恶心的熟悉感后，舌苔上那一颗小小的糖果突然改变了它的味道。
明明是从未体验过的味道，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味道，明明她应该产生生理性厌恶然后吐出来——
可是，可是，她却清楚地感知到了味道瞬间发生的改变，她清楚地知道，糖果的味道——是甜的。
系统曾经告诉过她，她的身体有一些特殊，异于常人，具体的情况即使它现在向她解释，她也是无法理解的，时间到了它就会告诉她。
而在她发现自己无法进食的时候就询问过它原因。
——身体性能还未苏醒。
这就是她得到的答案。
她不能进食，也不需要进食，这么多天一直过着“非人类”的生活，就像是一个怪物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人类。
可是，可是——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难不成太甜了？”
她看见坂田银时单挑眉看着她。
“早知道就我自己吃，掉，了……”
她看见他的表情先是僵硬，再然后是惊慌。
“喂，有这么难吃吗？还是说其实很好吃？那阿银不跟你抢了，你别哭啊！”
哭？
她看见他又急又怕地看向吉田松阳的方向——因为她没有哭出声音所以并没有引来注意。
橘芽衣手摸了摸脸，有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喂，你还好吧？到底怎么了？我可没有欺负你啊。”
“我……”
她明白的，这种行为叫做哭泣，是人类伤心或感动或极度开心时可能会作出的一种行为。
她以前没有过。
甚至很少有情绪。
正如系统所说，她的身体各项机能都属于一种待苏醒的阶段。
“高兴，非常，非常，高兴。”
她咽下了那颗甜滋滋的糖。
“谢谢你，银。”
他的神色怔愣，一直盯着她，直到看见她疑惑的表情后才略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前额的刘海盖住了他的表情，只听得见他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咕咕咕——”
两人面面相觑。
“已经饿了吗？待会跟松阳说一下，今晚上早点吃饭吧。”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向了远处的吉田松阳。
“嗯！”
他看见她眼睛亮亮的，坚定不移地和他说。
“和你们，一起，想要。”
什么嘛，那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