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这是森茗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走亲戚”。
她做梦都没想到，谈个恋爱居然就可以坐在饭桌旁互定终生了。
“……这个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森茗质疑道，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外卖。这种随意又正式的感觉，诡异般地萦绕在黎诩的家中。
黎诩是和他的弟弟黎元住在一起的，因为他注射完抑制剂后很快就去睡觉了，而黎元又不会做菜，森茗刚来，作为来客，总不好让她撸起袖子说“让我来给你们露两手”。
无奈，黎元最后还是选择了点外卖。
“想必你也已经看出来了，我不是一个Alpha。”森茗咬了咬筷子，“就算你现在和我说你哥哥就这样托付给我了，我也不可能会立刻答应你的。”
不是在害怕或者犹豫，Beta没有命中注定的羁绊，她是在认真地为Omega着想。“我当然知道，我也没有托付的意思！”黎元挠了挠头，“哥哥的人生我没有办法干涉，但是，我们都必须要承认：他就是选择了你。”
他将嘴撇开，小声说道：“其实我也不希望是Beta啊！”
“对于Omega来说Beta真的是最差劲的选择了！”
的确，森茗无法反驳。
在BO关系中，随时可以抽离的Beta几乎没有任何负担，而无法被标记的Omega需要面对的是他飘忽不定的易感期，还有无法寻觅到归宿的不安定感。“难道是他疯了吗？好像是该找个机会去做一下检查了……”
黎元话锋一转。
“但是见到你之后，我似乎能够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了。”他有些得意地甩了甩手中的叉子，“他一直都是不愿意被气味牵着走的倔脾气，遇见你之后，他‘有理由’说服自己相信了别的东西。”
“什么？什么别的东西？”森茗停下手中的动作，她为什么没有听懂？
“姐姐，再多喜欢我哥哥一点吧。”
同为Omega，即便想法有所偏差，但感受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选择是沉重的，他们下定决心做出的抉择，从来都是不会随意更改的。
***
饭后，森茗心烦意乱地推门走了出去，但她推开的是通往阳台的大门，而黎诩就靠在围栏旁吹夜风。他的腺体上还有注射留下的痕迹，效力应该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她有些诧异：“你怎么出来了？”
“醒了就出来了。”黎诩的回答相当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那朦胧的氛围作祟，森茗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上前，看见了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都市，和天上耀眼的璀璨群星，一起落在他的眼睛里。柳条剪影一样的碎发，随着沉静的晚风一片一片地飞扬起来，拂过他的眉眼。
“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森茗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
“我那是在为你着想啊！真心的！比24k足金都纯！”
“……我还没说完。”黎诩支起手托住下巴，“我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救命，他要怎样？该不会是要她深刻反省然后写检讨报告吧！
“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因为我答应了要和你谈恋爱，但是却远没有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我会改的！从明天开始！”
“为什么要从明天开始？”
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了。刚刚的氛围正正好，一对恋人，仅有一臂的距离，微醺的夜色，朦胧的灯光，他们清醒但又迷醉着……脑袋空空如也，没想多做什么，一起看个夜景，或者再看看月亮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要回去做一个详细的计划！”
森茗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反省过了，她的反省就是——没有反省。这世界上哪有Beta和Omega凑在一块儿过的，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哪里有什么恋爱经可以取！
古话说得好：干脆就‘死马当活马医’，摆啦！
她本来都准备走了，走到门口，又倒退几步折返回来：“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班！”这是森茗计划里的第一环，合理推测是刚刚临时想起来的。分明是个一点儿都不严谨的计划，但黎诩还是点头说“好”，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他们在楼下相遇，然后面面相觑，好像每次见面都是这样，总要发生点什么不测的意外。
“怎么去？”黎诩开口问。
“让我想想……”
森茗忘记了自己没有车，或许走路去？她看着黎诩穿好外套戴上手表，俨然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但不同之处是：其他的斯文败类大多是你斯文，他败类；黎诩的斯文败类是他斯文，你败类。
放这样的人在大街上走，任何人都会油然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她拍了拍脑门，是因为起太早脑袋不清醒了吗？她怎么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等我几分钟。”
黎诩：“好。”
地下车库里停着他的车，他们大可以开开心心一起开车过去，可那样就不算是约会了。黎诩想按照森茗的计划走，他想看看她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或者……应该是惊吓。
“我还是第一次坐电动车这种东西。”黎诩戴好头盔，拍了拍后座，程亮的橘黄色外壳圆滚滚的，看着相当可爱。
“委屈你了，部长。”其实，森茗本来可以找白溪晨帮忙的，但是那个该死的混蛋Alpha居然飞去S国度假去了！
“不委屈。”
“啪嗒”一声，他熟练地将头盔上的挡风罩打了下来，“虽然我很想和你慢慢悠悠地过去，但为了不迟到，这次还是我代劳吧。”
“我会开啊，为什么要你代劳？”
嘴上这么说的森茗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坐了上去，很快，她知道为什么了。“妈呀！”她从来都不知道从路边随便找来的一辆电动车能这么快，往前座一看：好家伙，计速器都快被他给加穿了。
“超速了！我们超速了！！！”
“没关系，不会出事情的。”
什么不会出事情，他现在就是把行车道当成了竞速赛道，这个速度肉眼可见地比旁边的小车都要快了。短短五秒钟内连超三辆车，其中一辆还是跑车，像话吗！这像话吗！要死了啊啊啊！！！
情急之下，森茗一把抱住了黎诩。她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身，在此之前，他们从没这么近距离地亲密接触过。
“你……”
森茗抿紧嘴：虽然他们满打满算认识的时间还不到100个小时，但是，命都快被吓没了，抱一下又怎么了？！
再说了……“我们在谈恋爱呢，搂搂抱抱多正常，没有出格，没有越界，非常非常正常！”但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那些矜持和推脱全都被这一句话给击了个粉碎。
“可以随便抱了吗？那就随便抱吧。”
“到了。”黎诩利落地摘下头盔，“我会期待下次的。”
“不……不用。”
森茗颤抖着下了他的车，她绝对不会让这种可怕的事情再次发生的！
“为什么要期待下次啊，这个时候你应该要反驳我的。”这么说的她，收获了一个黎诩投来的“疑惑”的眼神。
好吧，他是真的不懂。于是，她决定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了。
来的路上，他们听见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天呢，是那个电视里的部长啊……】
【哪个哪个？项目部的那个？NOIC还是家新公司，出了这种影响公司形象的事情，他哪里来的勇气还敢来上班。】
【谁知道，找个借口回家休养多好，图什么？该不会……还舍不得那一丁点工资吧？】
【啧啧啧，离了总部就不行了，看来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精明能干啊。是不是来浑水摸鱼的都不清楚，我说，我们还是别对他抱太大的期待了。】
“你干什么了，为什么他们是这个反应？”
森茗走在黎诩身后，听得会更清楚一些：“这件事不是像我们计划中的那样定性成一次意外了吗？”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看他们的反应，好像刻意针对你的更多啊。”
“无论这件事情是不是意外，他们都会这么说。”黎诩像没听到一样，按下了电梯的上行键，“总要有一个人成为‘靶子’。”
“不过，有些人其实说得并没有错。”
“我并不想被谁抱有着太大的期待。迄今为止的生活，也只是像这样按部就班地过来了。”他的影子倒影在银白色的梯壁上，森茗能透过倒影看见黎诩的脸色并不好。这个问题一定困扰了他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按部就班？我可不这么觉得。”
“而且，你也并没有按照谁的期待在生活着。”森茗将自己的工牌掏出来戴好，“部长，如今的我站在这里也并不是我心中期许的结果。可我们都清楚一件事情：只有站在这里，才能离心中的期许更近一步。”
“我相信你也是为了这一点才强撑下来的。”
“需要我抱一抱你吗？”
森茗张开手臂。
“……不需要。”
意外的，黎诩拒绝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卸下强硬的伪装，的确如她所言，他们还远不到那个时候。黎诩攥紧手，他不想走上与Alpha缔结标记的道路，对Alpha不仅仅是“喜欢不起来”那么简单，他可能有些“抵触”。
抵触Alpha，通常意味着Omega的身体可能出现了什么重大隐疾。如果不慎被父亲和叔叔发现，他可能要被送去最好的疗养院治疗了。
专注工作，是黎诩麻痹他们的一种方式，可这种方式维持不了多久。像持久的阵痛，它也在不断地腐蚀他的身体，森茗只是一剂有效的“强心针”，他对她的渴求，说不定也只是在“利用她”。
可是……
这股悸动的感觉也会作假吗？
黎诩感受到自己的腺体在突突地跳着。
“部长，我是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的。”森茗瞄了一眼不断上升数字，他们就快要到了，“这次错过了，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应该要反驳我的。”森茗将自己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拥抱并不是可以随便做出来的动作。”
“我……”
他手旁的袖子都被大力揉皱了几道缝：“需要你抱一抱我。”
那天，他们在电梯里抱了一秒钟。
可能比一秒钟的时间还要短促，森茗不知道黎诩为什么要出尔反尔，那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等等……他刚刚有没有在对她释放自己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