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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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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七,赤离宫变。

亥时连接王宫内围的第一道宫门不知何时被打开,数百黑衣人迅速潜入沿着冰冷的宫墙疾行,身影藏入黑暗悄无声息已至第二道关卡,门后即赤离至高的王权中心。

黑衣人得到的命令是若里面的同伴寻得墨石立刻护送出,若寻不得转攻昊晨殿挟持王上。

大祭司想杀赤离王轻而易举,但相传能开启王族宝藏的墨石他终寻不得,多次以天意警示威吓,别的事王诚惶诚恐,唯涉及此事态度坚决闭口不言,以致成了他保命符。

但局势动荡大祭司不愿再等,今夜派出四队人马,一方早先潜入宫内可直逼昊晨殿,其余两方主力从安排的宫门入,剩下自己领人前往溯雪殿,此刻那里住的人让他心难安。

夜渐深室外越发冷,已过与同伴约定的时辰第二道宫门迟迟未开,宫灯昏黄光晕森冷,一抹不宜觉察的震动惊到黑衣人首领,他悄悄回身去看方才走过的通道光影定格空无一人。

近旁几人看首领的动作不禁跟着回头,三丈高砖石堆砌的宫墙下,延伸至黑暗尽头的通道显得异常压抑,连原本吹来的习习冷风都凝固。

忽然一支箭矢破空而至,毫无预兆的划破寂静,猛然射入黑衣人首领左肩,利刃入骨,不是对方失准没能一击毙命,而是他瞄准的就是此处。

黑暗中护城军如回巢的黑蚁涌现,逼得如此近早前却半点动静也没有。

黑衣人没有任何退路只得拼死一搏,古今以来失败的谋逆者谁能活命。

灯光微弱,宫墙的通道内分布了两方上千人,护城军战甲威严整齐划一,黑衣人埋伏暗处神秘莫测。

号鼓敲响护城士兵先一步进攻,两两之间相互配合即便是在狭窄的通道里,也并无一人误伤同伴,明晃晃的刀砍入敌人体内如同割据草木。

反观黑衣人行动受制,步步紧退,显然不适应这样的作战,转眼过半黑衣人被击杀,场面几乎被完全压制。

祭司殿擅巫蛊之术,予攻城守备自然不如正统军队,原先谋划的就是出其不意并不准备正面迎战,黑衣人首领肩胛损伤不能反击,众人将其护在阵中退无可退,他身上箭矢未取血流如注,只有通过右手按压缓解。

前后不过两刻钟败局已现,但他不能让大家全部葬送在此,只见黑衣人首领取出怀里冷香以自己鲜血侵染,接着抛于高处聚巫术即刻燃烬,屡屡异香融入空中。

须臾毒虫从宫墙缝隙及地底聚集而来,爬行得异常迅速显然被何物所诱,它们先是沿着血渍攻击地上的群尸,扭动的身躯烦躁不安,很快便不满足咬食死人纷纷想要爬上活人身体。

将士们分身躲避,御敌的阵仗依然不见慌乱。

雪域极寒很少会有毒虫出没,这里的气候并不适宜它们生存繁殖,大规模出现必定有人圈养。

一只猎鹰从空中俯冲而来,翎羽甚于夜色,炯然双目森森逼人,利爪抓起地面活物,又冲入城墙之上稳稳落在身穿战甲的男子手臂。

“齐元是何物。”轩昊初也是战甲加身,右手执弓左手指着男子所驭鹰爪下的毒物。

齐元是奉原君麾下最年轻的部将,战功赫赫却还是个少年人,他看了良久也不确定手中物只能摇摇头道“幸好,狄小姐让将士备解毒丸,否则今夜怕是要折损不少人。”

此时另一人匆匆从他们身后走上前,俯视墙下战场,护城军避着毒虫即便被叮咬损伤在皮肉,解药能保性命无忧。

黑衣人也不是全然无恙,外围众人均被毒虫伤及。

“驯养之物居然不辨敌己。”房勒刚从边城回来迫不及待赶进宫。他是赤离三代文臣之后,出生即按着日后要入主朝堂来教养,谁知十二岁初遇奉原君后热血激昂一心从军,不顾家中干系长辈阻挠,毅然离家偷藏于军中,经年磨炼已是雪域大将,轩昊初的左膀右臂。

“想必是催得太急。”轩昊初说道,不侧目也知来者是谁,他取过箭矢高举长弓,搭箭,勾弦,开弓,撒放一气呵成,离弦的箭心又插入黑衣人首领的左臂。

两次中箭,黑衣人首领面如死灰身边人接连倒下,连召唤毒物都无法撕开敌人的围剿,他总算明白为何大祭司总说赤离最可怕的人不是王上,而是温润谦和的奉原君,可惜今夜出动的族人皆陪自己殒命,他想咬破口中早藏好的剧毒,脖颈钝痛心头猛跳陷入黑暗。

王宫外围相邻的两处埋伏均被清剿,可毒虫遍布各处数量越来越庞大,护城军不得不撤退,至此里面人出不来,外面的人暂时也进不去。

王宫内围,自何王后逝去赤离王一直独居昊晨殿,召见妃嫔也绝不会带入此,年前他身体愈加多病就再没见过后宫之人。

禹之踏入昊晨殿,君王寝宫没了往日的通明,值守侍卫不见踪迹,主踏上的人一动不动躺卧着,他带的人在殿外遇到黑衣人袭击,只有自己先突围闯进来,阿姐交代今日千万不能让王殒命,辛亏还没人比他早到。

床榻上的人听到响动,睁开尽显老态的双目,踏边少年让他有些失神,这张脸看上去像极何豫,一双儿女都传承了母亲的容貌,他张着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躯体干枯瘦弱完全失了君王之气。

禹之也很震惊,不过十几日未开朝议政,怎么就成这幅模样。

今年初始昊晨殿守卫的职责由他手中交到祭司殿,是王上亲自下的命令,因而这些时日任何人都没能探查到赤离王的真实情况。

“先别说话。”殿外拼杀声越来越大人数上远超出预期,为引蛇出洞宫中没有留备多于往日的守军,此刻援军又未到。

赤离王勉强挣扎几下,力竭昏死过去。这寝殿虽大可实在没有藏身之处,室内陈设摆件一目视之,帝王居所从建造之初便去除掩角已保安全。

黑衣人闯进来只是时间问题,禹之功夫不弱自保且轻松,却难以带着昏死的君王全身而退,方才与他们交手似听闻要找寻墨石,不知墨石是何物但打到昊晨殿来想必在赤离王身边。

“父王。”寝殿内的悲泣声尤突兀,黑衣人心下道不妙合力闯入,只见卧榻上躺的人一副死相启泽王子伏在踏边悲色难掩,见人来,他拿起手中的锦囊转身奔逃。

“墨石定在锦囊内给我追。”领头黑衣人一声令下大家追击而去,与赤离王会面仅是一瞬,谁都没注意到踏上的人还有微不可现的鼻息。

待人群消失,两名侍卫悄无声息扶起君王移至他处,方才进来他们站得近些看清楚了启泽王子的暗示。

暗影一溜烟紧追着禹之,宫中布局他烂熟于心,兜兜转转绕了不少时辰都没被追上但是也甩脱不开。对方察觉被牵着鼻子走,扔向前的暗器越发密集,眼看着是跑不了多久了。

阿姐此时在溯雪殿,上次被巫术暗算后殿中设下不少阵法,这些人若都引过去撑到援军来应不成问题,他故意将锦囊挂在腰上时时提醒黑衣人所求之物就在眼前,惹得他们愈发狂热。

越过两条宫道,溯雪殿的位置偏于北,此时大门紧闭一派肃穆,禹之越宫门而入急奔主殿,还没跑到地方被眼前景象遏制,殿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这是刚出虎口又入了狼窝,前后两方敌人被他引成了围攻之势。

禹之到来前大祭司已在此僵持许久,因殿中有阵法不能贸然闯,只能蹲守殿外设法破阵,大祭司白发苍苍一把红木椅坐镇主殿外,对启泽王子的闯入似乎很是满意。

黑衣人将昊晨殿中抢夺墨石之事禀上,大祭司浑浊的眼中侵占味更浓。

“启泽王子做个交易如何。”明明是年迈的老人,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大祭司想如何与我交易。”禹之遇事也不慌乱取出腰间锦囊悠悠言。

老者站起身见有商量的余地,循序渐进的诱哄道。

“你手中之物与你并无用处不如交于我,今夜祭司殿所有人就此撤去怎样。”

赤离有祖训,墨石只在君王继位时由先皇选定之人转交。启泽失散多年早前不可能听闻这些,方才昊晨殿中那番紧迫局势赤离王定也没能与他解释,这都利于今夜骗取墨石。

“喔,那我若毁了此物,大祭司是否要颠覆雪域。”禹之巧舌如簧顾左右而言他。

“启泽王子说笑,祭司殿本就只为辅佐雪域施政而设,哪有颠覆之能。”老者高看他一眼,兵在其颈还能谈笑自如确实不简单。

此时主殿阵法松动,破阵的众人欣喜不已,一阵狂风起原本肃穆的溯雪殿变得空旷萧条,阵破了有人率先冲入其中。

禹之仍不为所动,大祭司不再与他周旋,挥挥手半数黑衣人一涌而上,齐力争夺锦囊,潜入王宫内围的人均是末非亲自挑选,无论武力或巫术都是上层,应对起来不轻松。

另一边冲进殿内查看的人匆匆回到大祭司身旁,殿中有阵他们都误以为人在内,实则里间空无一人,老者知晓后握着权杖的手越发用力,干枯皮肤下筋脉暴起显然被气得不轻。

他们一行人被个女子戏耍得如此彻底,实在颜面扫地。

“你们是在找我。”循声众人才发现殿顶之上一青衣女子盈盈而立 ,月色下冰冷圣洁,手中并无兵器却让人无故胆怯,明明如此耀眼却能隐于此良久 。

破阵之人难掩窘态,方才平白被人看了笑话还暗自窃喜,现在对方现身当然没有放过的道理,纷纷攻击而上。

偌大溯雪殿主室外,禹之以一人之力抵御二三十人暂能应对,吟长目不能视拼武力不理智,借助房顶的残阵重施灵术还能拖延些时间。

方才就算她不主动现身失去殿中阵法护持也藏不了多久,况且禹之突然闯入内,祭司殿两方人马找不到自己必合力先伤他,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冲上殿顶的黑衣人被阻挡在女子十步之外,越逼近越能感受到强大的灵力将人往外送,勉强前行一步力量成倍增加,造成气血翻涌。

末非匆忙赶来附耳与老者说了几句,他震怒浑浊的眼中血丝遍布原本袭向吟长的权杖转击少年而去,同时末非带人离开搜寻赤离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禹之察觉到身后逼近的力量侧身闪躲,谁知那权杖似活物如影随形,避无可避他腰腹受重创闷哼一声还是没能抑住呕血。

“禹之。”吟长时刻留意这边动静那声重击听在耳中。

“阿姐没事。”他低着剧痛起身,将手中锦囊收入怀全力御敌。

权杖不知如何回到大祭司手中。

吟长的心忐忑不安,轩昊初被什么事耽搁,不然此时宫内不可能还如此安静,禹之只修习武力应付不来巫术,自己又被视力牵制,硬撑下去大家都会更危险。

可目不能视吟长什么都做不了。

灵力越强与灵骨的牵绊越深,或许泄去半数赌一赌天命,思定她食指划过红玉的利刃凝着鲜血低吟,平地起飓风刮得草木飞斜,殿顶上的黑衣人重摔在地,消散的气浪袭得众人退步,女子周身灵气化为虚无,一丝光源射入眼中,恢复不了全部但够用。

扑来的灵力纯净感受不到一丝戾气,大祭司重新审视起屋顶上的人,年岁不大如何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灵力不同于巫术有修习的捷径可寻,若不是天赋异禀就是有并不为人知的奇路。

“抓住她要活的。”苍老的声音下令,黑衣人顾不得心中恐惧,吸取教训凝聚巫术合力施阵。

吟长想拖制对方,他们又怎能不明白,巫术压制她的同时,大祭司的权杖已再次挥向禹之,比上次的初始试探更具煞气,寻常高手若击中不死怕也少半条命。

禹之吃过一次亏时时防备着身后,惊险的避让,权杖好似盯上猎物的猛虎,完全不给喘息余地招招对准死穴,惹得他实在恼怒抽出腰剑硬接一击,实质的压迫胜过预想,当腰剑与权杖交击的瞬间,柔韧的剑被他注力崩的刚劲,虎口生疼仍全力振出,尖锐的碰撞声在空中炸裂,权杖被挡回。

“蓬瀛栖地果然厉害。”大祭司抚摸着磕出细缝的权杖,若他有这样的人何惧得不到权势,可惜蓬瀛从来就不是可任意操控的,那便只有毁掉亦如对待前王后何豫。

“杀了他。”老者阴毒的双目细眯,指使待命的黑衣人全上。

禹之此时手微不可见的颤抖,没有停歇即刻再战。

轩昊初宫门外听闻巨响,传来的方向正是溯雪殿。

“齐元,清扫毒物马上率人入宫。”他言语中有丝急切,不待属下领命消失在城墙上。

房勒紧随而去,溯雪殿奉原君的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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