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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如破竹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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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作出现在这里还被译成了阿定斯文很奇怪,种姓制度下绝不会推崇他国文化,只有一种可能,凿刻之人本就是中原人,却又不敢或不能暴露身份,转而做了折中的选择。

石壁磨损的程度推算少说已过百十年,事情真相或许永远也无法再探明,而寄托词意里的温情脉脉早事过境迁。

吟长骨子里无法认同这样的情感卑微又无力,倘若是她绝不会寄哀思于明月,苦盼所思之人远归。

“可有头绪。”凌瞿生见她沉默继续道。

“三哥可知此词最末一句。”吟长故意问,这首词很长就算不识阿定斯文,也知肯定没有整首刻于石上。

她很好奇威震几十万大军的西北主帅,学识里会不会涉及这些情诗恋词。

凌瞿生一眼识破,他思而不语,似有所不知。

在吟长心有得意准备告知时,抢先启唇言“朝云暮雨心去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说罢看着她张开的嘴,像咽下个鸡蛋吞吐不宜,方才杀人后的戾气终被冲散。

此时雨停云散,一弯月朦胧当空。

逃离的时间很紧迫他们并不是停下闲话,而是都破解出石壁所设谜题,等着月影出现。

月光微弱的照射到石面之上,原来壁画并非损坏残缺,需借助四周山势的映照方能呈现完整。

一张女子的侧脸隐约可见,吟长一撇便认出是鸠罗庙中神女,那个与自己容貌一般无二的人。

凌瞿生也看出了端倪。

“是不是觉得和我很像。”她对于这张相同的脸并没有过多在意,眼下脱险更为重要。

他也不追问,循着画中女子看去的方向,光影折射中,肉眼所见空无一物的石壁边缘,摸到微微突起的环扣,用力拉起,环节应势而断。

巨石开始慢慢颤动,渐渐立地面越来越松,其上的山石接连滚落。

吟长被身后人拉拽着急忙后退。

须臾,百担巨石轰隆隆的滚落深谷,两人眼前出现条没有扶手的小路蜿蜒直下,尽头被黑暗完全覆盖。

声响会引人来,他们动作得更快。

凌瞿生握起吟长的手拾级而下,他走在前与其慢慢摸索不如一探究竟。

谷底之下别有洞天,四壁嵌入明珠碎片亮如白昼,瀑布流水只闻其声,明明很近可遍寻不得,所见石桌、石凳、石床、石画一切古朴精致却缺少温度,冷入髓的环境比修行还要艰难。

“何人会居于此。”她抚摸过壁画触手冰凉。

“心死之人。”凌瞿生不假思索。

两人皆惊。

“三哥可信前世之说。”吟长问起。

在去蓬瀛栖地之前对鬼神之言她怀疑良多,但种种经历不得不让自己动摇,为何灵骨可认主,为何灵思寄神力,为何将死的心疾可愈,为何神女与自己共容貌,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思索下脑中一丝晕眩,她晃晃头努力再睁眼,已置身被药味熏染的房间,里里外外气氛极致压抑,扑在床前的年轻妇人死死握住床上女童渐渐冰凉僵硬的手。

女童双颊消瘦一双眼紧紧闭上,看起来已死去多时。

吟长脚下似灌铅挪不动半步,因为那气绝的女童正是自己。

此时周围人模样点点清晰,爹爹、娘亲、姨娘、昭宇、梓秋还有自己房里的丫鬟,大家隐忍着哭声。

她唤了声“娘亲”却无任何人应答。

她蹲下身伸手想替床前人擦拭泪水,手里接连落空,这便是人世两隔,往后再唤不到碰不得,此后再无叶家吟长。

一夜苍老的爹爹去拉娘亲,可惜对方无动于衷,她眼里满满的绝望似乎连呼吸都力竭,但紧握着幼子的手扔紧致到苍白。

世间至苦,白发人送黑发人。

吟长心里撕裂般的痛,比在蓬瀛医治心疾时更甚,她只想从痛苦中解脱……。

蓦然当蓬瀛两字浮上心头,神思瞬间回笼,所有景象在眼前如走马灯一一放过,终归于尘再睁眼万物复位,瀑布的冲刷声消失不见,此声律可惑人心智。

她看清自己正举着匕首抵在颈项,微热的血流入衣襟,再用力一分怕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而几米开外凌瞿生强忍心惧,生生压下冲过来的意图不敢动分毫,因为无论如何也快不过吟长手里的刀。

他凝聚看来的视线痛苦尤深,不知为何没被拉入幻境,挺拔的身躯站在那里,双拳紧握,一贯冷漠妖异的脸上难掩惊恐和无助。

堂堂西北寰王,七尺男儿,饶是十年征战见惯生死,也压制不住的胆寒,双眸绯红,万念俱灰。

吟长眼里的泪夺框而出,明明哭了却是副笑颜,她始终不敢深究心里的悸动为何物,只想宣泄被人珍视至此的感动。

“我没事。”话里带着哽咽,吟长缓缓放下持刀的手。

再次从鬼门关前走过,她何尝不知死有多容易,以往咬咬牙扛过便不会再想,现在有了关怀心里的委屈一股脑袭来,病症折磨,少小离家,隐忍蛰伏,新伤旧疾,她也不过双十年华,本该享受父母呵护,亲人体贴,夫君疼爱的贵女。

苦苦挣扎到今日,假设被幻境所迷,亲手终结了性命,变鬼都不肯入阎王殿。

拥住她的人双手止不住轻颤,却仍想慰藉她。

“别怕…别怕…。”凌瞿生忐忑的心再道不出其他,唯有一遍遍重复着。

取出怀里随身携带之物,抬起她下颌缠绕住伤口,泛白的三色堇发带吟长再熟悉不过。

他指尖的触碰小心翼翼。

无需言语,彼此依靠便是治愈恐惧最好的良药。

许久两人心绪平复,吟长眼角余光看到石壁侧方,一尊吐信的蛇雕活灵活现,环绕于石上神态凶恶。

凌瞿生再不放心拉开距离紧随她靠近。

夜明珠的照射下蛇身浮动,吟长中了一次计怎可能还被骗,她口中默念数语,原本跃跃预起的灵蛇又乖顺伏下。

此时它守护的墙面破出一轮圆盘,其上还有两处凹陷,形状大小和他们身上所带的红玉短哨看似契合。

吟长尝试着将手里染血的红玉放入其中,空缺填充得分厘不差。

她示意凌瞿生也试试,身边人未有所动。

“怎么?”

“舍不得。”他直言不讳。

吟长当然没有忘记红玉牵生的同欢咒,但此处机关只为验证信物,多半不会将其毁去。

“如果没了,我再陪你一个就是。”玉哨跟随自己多年她也不舍的,没有把握不会放进去。

得到承诺凌瞿生才把玉器放入凹口,锁设双匙,第二枚钥匙插入时圆盘应声转动,片刻山石移转劈开另条道路。

流动的空气扑面而来应该能通往外界,他们拔出红玉速速离开。

身后“钥匙”拔出后的锁盘哪里还有吐信灵蛇的影子。

踏出最后个洞口,凌瞿生全力击落上壁岩石堵住来路。

月移入中天,谷底四下漆黑,她不自觉靠近凌瞿生,对方察觉,双手抱起吟长运力而去。

风从耳边擦过,比骑在丹砂身上更稳更暖,她揪紧手边一缕青丝,越绞越紧。

“阿九,那是我的。”他低头言语声音暗哑。

吟长窘迫却假作镇定,将墨发替其拂过身后道“嗯。”顺势双手环上他肩背让人抱得更稳。

凌瞿生觉得比起在雪域时相处的融洽,此刻更为不同了些。

月影渐逝,缕缕阳光越出地平线,他们一路出了山林。

但得洛的搜捕并没有结束,吟长将玉哨抵在唇间,声声类鸟鸣的召唤传去,丹砂果然聪慧不多时便现身。

它看到主人很是欢喜亲昵的磨蹭着,两人一驹向原定路线赶。

另一边得洛少城主的人寻到谷底,传回讯息时已正阳当空,又错过一次有利围杀,等在帐中的正主万分恼怒,把火发在了唯一的女子身上。

纱娜差点没能活下来,幸好副将怜惜给了伤药,但也不再管人死活,大军出发时把她遗弃在山林边上。

纱娜只后悔当时对那男子产生了不该有的占有欲,以致沦落至此昏死路旁,入夜后野兽出没她就再难有命。

前方经过一夜休养,丹砂奔跑速度更快,路程推算再有几日便能到尘卡镇。

千里奔袭,一日夜间相安无事。

漠漠黄沙里一骑神驹,健步如飞踏起尘土无数,凌瞿生乍然勒紧马鬃,闭目聆听追兵未达,可方圆安静得可怕,连一丝生气也无。

他牵着丹砂踏步不前心中警铃大作。

“有埋伏。”吟长也感到不寻常,兜兜转转这路再绕下去,只怕永远出不了阿定斯,她看懂对方的抉择。

“你可愿随我一起赌。”凌瞿生问道。

“好。”吟长接言。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一鼓作气策马冲锋,面前不到十米处土质松弛,借着冲势丹砂稳稳跳跃而过,深挖的土坑受震,在身后塌陷。

吟长瞧向坑底,空空如也并无刀刃,看来敌人不是非要他们死。

“低头。”蓦然凌瞿生在耳边提醒道。

她立时响应,一只弩箭从头顶射过,高度正适阻拦策马之人,奇怪的是箭只发了一击便再无动作。

“骄兵必败。”他的话铿锵有力,解读了敌人不再发动远攻的原因,是料定凭借两人之力过关无望。

“他们想生擒”。吟长说。

确实活抓到人对得洛少城主来说更有利,他也不傻兵分几路主力搜捕其余设伏,想必埋伏远不止这一处,毕竟那时他并未掌握两人出逃方向。

果然当凌瞿生强行冲关时,守军两百余人比追兵算少之又少,得洛少城主对自己麾下兵将颇为得意,以为如此便足以留人。

可惜碰上的是凌瞿生。

他连惯用的剑都未佩,一杆长枪还是方才从敌人手中夺得。

此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在他手里挥舞得泼水不能入,让同样靠马征战的得洛骑兵近不得身。

何为云泥之别,天宠之子,吟长心有戚戚焉。

他并未像危崖遇敌时招招狠厉斩尽杀绝,仅以绝对实力居于上位防御袭击,长枪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一往无前,森寒之力威压周遭。

得洛城方经历惨痛的败仗士气低迷,加上覆面的圣女神秘莫测,一时竟然无人敢再战,合围阵列出现缺口。

丹砂意会主人不恋战,看准时机狂奔,轻易突围。

等得洛的兵士回神,纷纷搭上箭弩,尚未瞄准,面前风沙大作迷乱人眼,停休时哪还有人影,众人立时上马沿路追逐。

吟长额前细汗,风诀唤来灵力怕两三月内再聚不起,可心里却十分安然。

“坐稳了。”凌瞿生不等她回答,夹紧马腹如离弦之箭。

过了关口,奔行数十里,地图上荒芜的位置,此时绵延搭建着几百顶帐篷,骑马坐车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吟长看着眼前错落的房舍,一度怀疑莫不是海市蜃楼,只是人声鼎沸也太过真实。

凌瞿生却没有策马止步,而是随人流没入热闹不已的营地中。

穿过大大小小的白色帐篷,里头栽懽载笑,或莺歌燕舞或一掷千金豪赌,形形色色的人不分贵胄共坐一堂。

“此乃阿定斯法外避世之处唤做地隅。”凌瞿生双手圈着人缓行道。

“唛茨王允许这样的存在。”吟长不解的问,以她的了解阿定斯王座上那位,眼里可容不下任何威胁。

“地隅初期的建造者是些没有城池愿意收留的亡命徒,自一人统领后发展壮大,而这人是王城无法动摇的存在。”他道出因由。

随后寻了间酒肆两人下马,周围人流不息倒是不错的藏身处。

“要唛茨王动不得,难道是血统高贵。”她思前想后这是唯一理由。

阿定斯崇尚血缘等第,能让王都奈何不了的人除出生更为尊贵不做他想。

“不错。”他点点头说的是阿定斯语。

言罢酒娘扭着似灵蛇的腰靠到近前来,询问下什么菜,她裙衫裸露生得婀娜妩媚,一举手一投足惹得不少酒客心痒,难怪此处生意最好,男人食色性也。

桌前凌瞿生要了什么吟长没注意,但对酒娘明显热络的态度瞧得半点不差。

“三哥生得就是好看呀。”瞧着一步三回头的酒娘她忍不住小声打诨道。

凌瞿生修长的手正提壶倒水,吟长只当他没听。

待她接过对方递来的盏凑到嘴边,才听桌旁人一本正经的出言“可入了你的眼。”

“当然。”吟长承认得磊磊落落。

凌瞿生漠然的脸染上熹微暖阳,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摩挲,心情可见的愉悦道“我们暂留此处,无人敢带兵攻进来。”

说起地隅确实是阿定斯特殊的存在,无固定据地,有缘进来了便不分贵族贫民,规矩只有一条“你情我愿银钱两讫”,之后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拦。

虽阿定斯王室从没承认他,但各城主都默守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规矩,估摸得洛少城主也没胆子做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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