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他撇清关系
林不许将餐具放到归置处,和二师姐等人一起出膳堂。
苏如寄戴着半脸面具站在膳堂外的一树梅花下望着她出来,姚今安见了边跟林不许说话边换到靠近梅树的那边。
二师姐出声提醒林不许,“师妹,苏公子在前面梅树下等你。”
“师姐带我过去吧。”林不许温和低语。
“好。”丁婉心颔首,带着林不许往梅花树下的苏如寄走去。
苏如寄本以为她不会愿意搭理自己,现在见她朝自己走来有些意外的欣喜。
姚今安脸色期期然暗了,他没想到师姐会这么轻易就愿意跟苏如寄和好。
将林不许带到苏如寄跟前站好,丁婉心自动走远了些,让他俩能单独说会话。
“公子昨晚在门外站了一夜,现下从膳堂出来,衣裳想来已被雪水洇湿了。” 二师姐走远后,林不许先开了口,“公子应该先回客舍更衣,不然会着凉的。”
苏如寄有点意外她在关心自己,意外之余欣喜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胳膊,“你不生我气了吗?”
他戴着半脸面具,说话时下颌线轻轻的动,落在她胳膊上的手骨节匀称分明,很是好看。
“公子为不许师叔运功疗伤,救过不许三次性命,”林不许说,“不许很感激公子。”
苏如寄以为她这是念起自己这些好,所以回心转意决定不再冷落自己了。
“方才吃饭时不许想了很久,”林不许温吞开口,“公子待不许恩重如山,这几日不许不知好歹对公子冷漠无视,还请公子恕罪。”
“我没有怪你,” 他说,“只要你不生我气了就好。”
后面的话林不许有些说不出来了,吃饭时她一直在想这些事,对于这几天冷落他的事她有点不安,同时觉得自己和他不合适,而且自己对他只有感激,同时也没有信心能让他真的肯为自己改变。
她是个胆小鬼,胆小,而且自卑。没有信心可经营好这段关系,思来想去想要逃避,所以想要想跟他撇清关系,各自安好。
可现在,她说不出,也有点不敢说。但就这么和好的话,那到底是一条人命啊,这样下去以后他又怎么会真心约束自己不犯人命?
林不许正犯着难,苏如寄将她手握在掌心里,“我昨晚一夜没睡,现在很累。”
“我想回房睡一觉,然后去给你师叔疗伤,”他询问,“你陪我睡一会?”
“我...”林不许摇头,“我不能。”
想到她之前说未婚同房不好,苏如寄没坚持,“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去休息。”
面对他的感情,林不许自知受之有愧,硬着头皮把最开始的想法说出来,“之前说要在一起,是不许冲动了,前几日没有想清楚冷待公子,是不许不对。”
苏如寄有点拿不准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晚宴公子若是有中意的女子,不必再顾忌不许,”林不许说,“不许自知貌若无盐,不敢耽误公子,也不敢再约束公子什么,公子大恩他日若有机会,不许一定相报。”
话到此处,苏如寄原本的欣喜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她说得很明白,要跟他撇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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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舍,丁婉心才开口询问,“不许,你方才跟苏公子说什么了?”
林不许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离开的时候,苏公子脸色很难看。”丁婉心只好继续问,“你还是不肯原谅他吗?”
林不许有点不安的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作为一个喜欢看悬疑小说和普法栏目剧的现代人,林不许没有胆量也没有魄力想要改变一个杀人犯并且和对方在一起,万一哪天他不喜欢自己了,自己岂非特别惨。所以还是趁早撇清关系,一心一意只把他当恩公对待比较好。
丁婉心算是猜到林不许跟苏如寄大体说了什么了,不禁担忧起师叔来,“师叔的伤,还需要苏公子运功治疗今明两天,现在这样,苏公子会不会不愿意为师叔疗伤了?”
这一点正是林不许最头疼后悔的,之前他都答应了要给师叔疗伤,她一个感动,头脑一热,主动说要以身相许什么的,现在好了...
“晚一点,等他情绪消化好了,”林不许怀着侥幸说,“我去求他。”
他要不解气,她就在他门外跪着求,他现在应该还不至于会让她在外头跪一晚上,也不肯出手帮忙。
现在也只好这样了,丁婉心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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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后,药王谷内华灯初上,晚宴也开始了。
林不许没去晚宴,一方面她看不见,去了只能听听声儿,但听听声儿也挺好的,她原本是打算去的,没去的主要原因是另外一方面,苏如寄可能会去。
听师姐说苏如寄今天一直没去给师叔疗伤,平日里他都是主动去的,师傅师娘不大好意思派人去叫他,加上白大夫说了连续输了三日隔一日再继续对师叔会好一点,所以林不许想拖到明日再去求人。
但想到晚宴上会有众多药王谷的姑娘上台表演才艺,苏如寄要真遇上喜欢的了,自己再去求他帮忙,岂不是会很难。
思来想去,弄得自己很头大。
林不许愈发觉得,自己当初说要以身相许,真的很没事找事。
晚宴很晚才结束,二师姐回来时林不许已经快把自己想睡着了。
二师姐进门后点了灯,打来热水洗漱后才上床来睡觉。
临睡前林不许向二师姐打听,“师姐,晚宴好看吗?”
她听说药王谷内出美人,苏如寄怕不是已经看到中意的了。
丁婉心回答,“上台表演的姑娘都长得很漂亮,好多师弟应该都有了中意的。”
林不许情绪有些低落的开口,“苏公子有中意的吗?”
丁婉心摇头,温和回答,“应该没有。”
林不许有些庆幸,又觉得自己刚跟人家断了又不希望人家遇见中意的人有点过分。
“晚宴的时候苏公子往我身边看过好几次,一个人喝了很多酒,”丁婉心说,“看得出他很在意你。”
林不许只觉得愧疚,捂在被子里没继续吭声。
“后来倞国三品堂的人来挑衅,借比武之名残杀我们大鄞的正道人士,行脚帮副帮主邀月坊长老,乃至神刀堂和千重门派来的人都惨死台上,”丁婉心说,“师傅也差点身死台上,危难之际是苏公子出手相救。”
林不许有些意外,“倞国三品堂的人怎么也来药王谷了?”
倞国三品堂是倞国武林最顶尖的门派 ,林不许虽然身在倞国,而且有点耳目闭塞,却也听过这一门派的名号。以往大鄞这边的武林出现纷争混乱,倞国三品堂的人都巴不得越乱越好,推波助澜的事明里暗里没少做过。
“他们不知道从哪个门派手里抢了帖子,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就来了,”丁婉心说,“而且来的人个个都是高手,千重门和神刀堂派来的人应战都身死台上。”
“好在苏公子虽然看着还很记恨你白日的作为,关键时刻还是出手救了师傅。”丁婉心想到当时台上的凶险,现在还有些后怕,当时若不是苏公子及时出掌,将倞国三品堂的高手震飞,师傅只怕也会身死台上。
“后来怎么样了?”林不许问,“倞国三品堂的高手都败在苏公子手下了是吗?”
“他们都死了,”丁婉心回答,“不管是领头的还是高手或是小喽啰,倞国三品堂来的人,没一个活着离开。”
林不许反应慢了慢,向师姐询问,“苏公子将他们都杀了?”
“除了苏公子,还有位居乙榜第一第二的江小白、司空镜两位公子,”丁婉心,“司空少侠算是三个人里最仁善的了,并没有想要赶尽杀绝。江少侠和苏公子杀起人来则一点都不手软,连跑到大殿门口的也要一刀掷出将人钉死。”
江湖甲乙两榜,四十岁以上排甲榜,四十岁以下排乙榜,师傅和北海派掌门四十多一点,都排在甲榜,在甲榜上的名次也很不错。但今晚最出彩的无疑是司空少侠、江少侠和苏公子这几位按年纪只能排在乙榜的江湖后辈。
“那有人看出苏公子身份了吗?”林不许询问。
“应该没有吧,”丁婉心回答过后将话题转到林不许身上,“不许,对于苏公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听了这茬事,又想到当初行脚帮的人拿小孩威胁苏如寄那档子事,林不许觉得自己白天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这段时间苏如寄稀罕她,所以待她好,好得她都忘了他本身是个杀人如麻,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当时行脚帮的人拿孩子威胁他,他说自己没那么大度,行脚帮来的人一个都没放过。
而她呢,之前没定位好这段关系的去向,冷着他,以至于他吃了不少苦,今天吃顿饭的功夫她想一出是一出,跟他说了那些话断绝关系。真坚持断了,只怕会惹得他恼怒,这可能性让她有一点儿慌。但若巴巴的又去找他和好,那自己得多欠啊。
她白日里想着跟他撇干净关系,明日无关风月只一心救人的去求他来帮自己师叔疗伤,这想法现在看来真有点天真得透顶。
见她眉眼间隐有难色,二师姐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师姐觉得你这些事做得有点儿草率,应该也是一时没有想清楚,并不是决心要跟苏公子断了吧?”
这番话要是在白天那会儿说,林不许倒还能反驳,说自己是情绪稳定的思量过后,觉得跟苏如寄没有未来,所以真的想要断的,但现在,林不许无言以对。
现在想法多起来,二师姐这番剖析放在她身上真的挺符合,今天这操作她是真有点草率了,想一出是一出的,明天不管是只求人不复合,还是巴巴的去找人复合,都很欠。
而师叔的伤又不能继续拖下去,林不许苦恼得头大,而且没主意,只好点头同意师姐的言论,向她询问解决问题的思路,“师姐,我现在该怎么做才好啊?”
“既然没真的想断,就回头去跟人和好吧,”二师姐说,“相好的两个人闹了矛盾,有分有合很正常,既然他还在意你,你也知道是自己行事草率了,就成熟一点回去找他言归于好吧。”
话虽然如此,可林不许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欠啊。
“就算他不肯和好,你服软示好了,师叔的伤又不能拖,他肯救师傅,自然不会对师叔袖手旁观。”
这话挺让林不许心动,思来想去,她最大的苦恼不就是自己没晚一点抽风,偏偏在师叔伤还没好这节骨眼上跟人断。她对苏如寄感情并不深,服服软示示好,碰了壁也不怎么会难受,他不愿意和好其实对她来说还要好一点,这样的话就是他不要她了,他心里舒坦了,她之前的那份担心便也可以卸下了,然后安安心心回归单身。
想通这些,林不许心宽了不少,“我听师姐的,明天去找苏公子试试看能不能和好。”
丁婉心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熄了床头柜子上的灯睡下了。
她很羡慕林师妹和苏公子之间的相恋模式,她以前跟七师弟相好,付出的总是自己,吵架了最难受的也是自己,最终想要撇下这段关系的人却是七师弟。
付出得多的一方往往也会喜欢得多一点,撇干净关系后七师弟可以坦然跟她以师姐弟的关系相处,她则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出来。林师妹和苏公子之间,付出的那一方则是苏公子,苏公子想来是真的很喜欢林师妹,林师妹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