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那声音模模糊糊的,远到她根本就听不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但是那声音又好像很近,像是趴在她的耳边在呢喃。
那种细碎又极具蛊惑性的呼唤让宋眠忍不住想要掏耳朵,她不太喜欢那种尖细的声音。
她安静的站在那里站着,管家虽然奇怪,但是也没有打扰她。
宋眠站在那里仔细听了一会儿,才终于确定了那不是她的幻觉,是真的有声音,可她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性子,也不会大喊大叫着跟老管家说闹鬼了,观对方平静的神态,就知道他一定没有听见那声音。
宋眠沉默着往前走去,两旁的花送来沉闷的香味,越是往前走,那声音就越近,终于,她在一株黑色的花朵面前停了下来,面前这株花通体的黑色,只不过黑色的花茎上还附着许多蜿蜒缠绕的白色细丝,它们就像是人身体中的血管一样,攀附在花茎中,若隐若现。
这朵花的花骨朵紧紧的闭着,像是一只怪物闭紧嘴巴,藏起了自己口中锋利的牙。
当宋眠站在它面前的时候,它却忽然安静了下来,那种急躁狰狞的声音统统都消失了。
这花实在古怪,它像是从阴森沼泽中长出的怪物,半点没有花儿该有的美丽与可爱,但是宋眠看了看旁边已经开得灿烂的白色不知名花朵,斟酌了一下,还是捧起了黑色花朵的花盆。
宋眠将花捧到了老管家的面前,问他:“这是什么花?”
老管家看了看说:“这个得问主子,我不懂这个。”
这是主子的私人花房,除了他没人懂。
宋眠说:“就要它吧。”
管家带宋眠离开,带着她一路穿过祁宅的前庭,来到了只有主人家才能踏入的后院。
这里蜿蜒曲折,比她住过的“刘宅”要大得多,要是没人带着她,宋眠非要在里面迷路不可。
走近了,她慢慢听见了笑声,一个模样娇俏可爱的女孩子看见宋眠,眼睛一亮,扔掉手里的蹴鞠,就朝两个人跑了过来,女孩穿的是利落干练的裤装,看着英姿飒爽的,跑得也快,一看就是个身手矫捷的。
“蓝伯,这个小姐是谁呀?”
蓝伯笑眯眯的说:“这是宋眠,是主子叫我把宋小姐带过来的,以后宋小姐就跟大家一起住在后院儿了。”
傅洁听了,非常高兴,她赶紧去拉宋眠的手:“你好呀,这是你选的花儿么?怎么长这样,我之前都没见过。”
宋眠抱着那盆花,当傅洁的手快要触碰到花盆的时候,那种桀桀的低声私语又在宋眠的耳旁出现了,她下意识的抱着那盆花避开了傅洁的手,然后说:“我也没见过,所以想弄来看看。”
被躲开了,傅洁也不生气,她知道有的爱花人就是这样,把自己的花当宝贝,别人碰一下都不行的,宋眠那张脸实在是招人喜欢,傅洁爽朗的笑了一声,说:“好啊,那就等你把它养开花了……蓝伯,您回去吧,这里有我呢,我带眠眠去睡觉的地方,让她睡我隔壁。”
老管家征得了宋眠的同意,然后任由她被傅洁给领走了。
傅洁一边给她带路一边高兴的说:“可算是盼来个能给我做伴儿的朋友了,你不知道啊,我自己成天待在后院儿里,成天除了吃就是睡,不知道多无聊。”
宋眠沉默了一瞬,真的很想反问傅洁,怎么还有这种好事儿啊,可她没问出口。
她运气好像真的不错,原本被一个不明底细的妖怪给哄骗了,那个妖怪也没对她做什么,她在混吃等死,结果逃出了那个虚幻的世界,终于回到了现实,居然还能过这么安逸的日子,宋眠无法与人来疯傅洁共情,已经开始期待以后的无聊生活了。
可是见傅洁一直热情的喋喋不休,她还是问道:“祁公子不让你出去么?”
祁公子不像那样的人啊。
傅洁笑着说:“不是公子不让我出去,这不是快到花节了么,我想把我的水蝴蝶送去花节参加花王评选,所以我一直寸步不敢离开的照顾着呢,也就这几天了,忍忍就过去了。”
宋眠不解:“水蝴蝶?”
一说到傅洁的得意之处,她的话就更多了,还要拉着宋眠去看她的花。
傅洁的水蝴蝶是一株水生花,花朵是嫩粉的颜色,花瓣盛开的时候像是一只一只可爱的小蝴蝶,像极了它主人一般的活泼可爱,这朵小花很漂亮,但是也很娇气,所以傅洁一直都寸步不离的照顾着,
看完傅洁的花,宋眠忽然也对自己手中那盆花起了点好奇,不知道它如果开花,会长成什么样。
她的房间很宽敞,不及在刘宗那里住过的讲究,但是却比在宋家住的小房间要好得多,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下人专门负责她的起居。
宋眠对这些倒是不在意,看完自己的屋子,又将自己那盆花安置妥当,她开始朝傅洁打探起祁公子的事情。
傅洁笑得很揶揄:“怎么,你是不是看上咱们家公子了?”
宋眠说:“我就算了,他应该很受女人得欢迎吧。”
傅洁重重得点头:“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公子对咱们这些人都很好,可他这个人就是不近女色。”
宋眠惊讶:“不近女色?”
长了那么一张找女人稀罕的脸,结果对女人没有兴趣么?
傅洁撇了撇嘴,然后说:“你在这后院儿里转了一大圈,没发现连一个女人都没看见么……我说的是暖床的女孩子。”
“这院子里面,除了公子,就住了三个人,除了你,还有我的双胞胎哥哥傅朗,他出门替公子办事去了,现在不在这里,别说是正室了,连个小妾都没见过,你说他这个年纪,正常么?”
宋眠不知道祁公子多大,但是看那模样就知道不是小孩子了,这确实不正常。
傅洁大概是真的自己在后院儿给憋坏了,吐槽起祁公子那真是滔滔不绝,说许多看上他那张脸皮的女人都试图下手,将他的人给弄到手,就牡丹楼最漂亮的花魁,还曾设计脱光了衣服去勾引他,结果祁公子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宋眠听着傅洁的话,脑中诡异的想到了刘宗,那个诡计多端的妖怪。
她也曾脱光了跳进温泉里去勾引对方,结果他不也无动于衷么,难道祁公子也不行?
这个造孽的想法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身后忽然就响起了脚步声,傅洁吓了一跳,赶紧仅仅闭嘴,然后埋怨的看着来人,抱怨他走路没有声音。
朝他们走来的,正式祁公子。
男人似笑非笑的用目光将两个人扫视了一下,然后懒洋洋的开口:“在说我的坏话呢?”
傅洁讨好的笑:“哪儿能啊,公子您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您有什么坏话可叫我们讲的?”
祁公子哼了一声,转而看向宋眠:“管家跟我说了,你把那盆美人面搬走了。”
宋眠说:“它叫美人面?”
她想起那盆花灰扑扑的模样,实在无法将它与这个名字联系到一起去。
祁公子也没跟她解释这花到底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他心情好像挺不错的,就抬手招呼傅洁和宋眠一会儿一块吃晚饭。
傅洁很高兴,宋眠不理解。
傅洁说:“祁公子自己院儿里的东西可好吃了,他平时是不跟咱们一起吃饭的,今天是沾了你的光了。”
大概因为今天是宋眠第一天住在这里,所以才搞特殊的。
宋眠和傅洁很快就来到了祁公子的院子,精致讲究的九菜一汤被端上桌,请客的主人姗姗来迟。
傅洁低头猛吃,倒是祁公子,开始问起了宋眠的事情,祁公子说:“听说你是从外地过来的,原来在家是做什么的?”
宋眠知道,祁公子肯定私下查过她的底细了,但是被他查清楚了多少,这她是摸不准的,她懒得费劲撒谎,毕竟撒一个谎,后面就需要在撒无数个谎,面对这样深不可测的男人,她不如实话实说。
但是被妖怪掳了去这事儿还是得瞒着,你说出来人家也不一定就信啊,毕竟这太邪乎了。
所以斟酌了一下,宋眠说:“原来在家什么也不做,就等着嫁人。”
祁公子好像来了兴趣,也不吃饭了,就但手托着下巴追问:“哦?说好了人家?”
宋眠说:“说好了。”
“那你丈夫现在在什么地方,你怎么是自己一个人来通州城的?”
听见宋眠说她已经嫁人了,连傅洁都开始惊讶了,一时间,餐桌上的两个人都盯着她。
宋眠沉默了一下,说:“我嫁的不是家里找的丈夫,我嫁给了别人,是他把我从花轿里抢走的。”
傅洁傻眼了。
祁公子也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他问,“私奔么?”
宋眠没回答他的问题,开口继续道:“不过后来嫁的丈夫,我们分开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傅洁忍不住了,她“啪”的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跑了?因为什么?”
有这样一个大美人妻子,谁家男人傻疯了,会丢下妻子跑路?
宋眠默了一下,试图为那人辩解:“他有自己的难处,我们的夫妻关系并不好,或许不是跑了,只是出事了,我不知道。”
傅洁义愤填膺:“不管有什么难处,他也不该丢下你跑了,这都是借口。”
祁公子问:“那他到底有什么难处?”
这可难倒了宋眠。
刘宗真的挺好的,除了他是一个摸不清底细的、吓人的妖怪。
跑路的另有其人。
宋眠硬着头皮,面对两双探究的眼睛,张了张嘴,一句话脱口而出——
“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