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
烟雨江城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延绵的雨雾已经遮挡了太阳半月之久。云逸依旧站在茅屋外的柳树下,手背在身后,平视着远处烟雾蒙蒙的群山。
“爹,叛乱由北向南,中原已经乱了。”云倾涵撑着一把油纸伞替爹爹挡着雨,焦虑地说道。
“那又如何?”云逸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无奈。
“国家需要你啊,而且爹爹不常告诉孩儿要为国家奉献自己的一切么?”云倾涵焦急道。
“没必要啊,我只是文臣不是武将,这冲锋陷阵的事自有人去。况老师说陛下已派花将军去平叛,派风枢密使去镇守边疆。这两人爹爹也是见过的,足堪大用,国家不日便能恢复平静。”清清冷冷的语调让云倾涵也无话可说。
“可即便如此,我们就只能呆在这无所事事么?”云倾涵嘟着嘴愤愤不平道。果然还是个少年啊,火红的衣裳更显得意气风发。
“谁说无所事事的。哥哥,奶奶病得那么重你还一个劲催爹爹走。爹爹说过‘百善孝为先’,怎么可能去那什么都。”云倾汐一从茅屋中出来就呛了哥哥一句,真是颇具刁女风范。
云逸和云倾涵同时转过身来,两人脸上俱挂着笑颜。不同的是云逸的笑是宠溺的温暖的,云倾涵的却带着一丝丝的尴尬。
“还是汐儿懂事。”云逸一边说道,一边走上前去溺爱地摸了摸云倾汐的头。
“爹,好吧,我去看奶奶。”云倾涵只得进了茅屋躲避妹妹的唇枪舌剑。
北漠 炎府
晚上,当燕朝的风府内觥筹交错之时,在万里之外的炎府却是一片寂静。炎沐即将领兵出征,早就去营里了不在府内。四周万籁俱静,阿罄等着炎潇沉沉入睡,又开始活跃了起来。
阿罄这一个多月来跟着炎潇上蹿下跳的,竟觉得自己的轻功大有长进,又时不时去后院看炎彦和炎濋练武,基本上对两人练过的招式都烂熟于心了。现在阿罄就风驰电掣般向渝馆掠去。
渝馆外,阿昀已经在那等候,只觉得一阵风起,便见小女孩站在了自己面前。当日那人显然便是苏罄了,想不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竟有那么好的功夫,想必她是墨凌的孙女这是应该是真的了。
“昀姨,我们直奔主题吧。”
“好。”阿昀也不是个爱废话之人。
“我家家境贫寒,八岁起便被卖进楚王府,十岁时开始照顾笙郡主,成了笙郡主的丫鬟。因为笙郡主喜欢习武,楚王又心疼这个最小的孩子,架不住笙郡主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帮她去求墨凌墨将军。就这样笙郡主跟着墨将军习武,我作为她的丫鬟自然要时刻陪伴在她身边,墨将军也不嫌弃我只是个丫鬟,让我和笙郡主还有当时还小的墨隽墨将军一同学习。”阿昀望着漆黑的天际,陷入了回忆之中。
“渐渐地,笙郡主和墨隽墨将军互生爱慕,当时在燕朝两人的结合被传为佳话。此后若有战役,两人必一起抵抗,就算那次出兵救援檀洲也不例外。笙郡主不顾自己已经怀有身孕执意出征,谁也无法阻拦。墨清少爷便是在檀洲城内生下的。可是待产下墨清少爷三个月后,城破人亡。我因为受了郡主的嘱托要保护少爷,一个人抱着少爷与敌军血战。
本以为自己和少爷都将死于这乱军之中。炎将军却命围攻我的人退去,他说可以保护少爷,但前提是要隐瞒少爷的身世。而且不能给孩子的爷爷奶奶报信,就让全燕朝的人都以为孩子死在了乱军之中。
当时炎将军的夫人也即将临盆,炎将军秘密把我们送到炎府,炎夫人生了个女孩,便是如今的阿潇,他们夫妻故意对外宣布他们生的是龙凤胎。
就这样,少爷便成了炎将军的孩子炎濋。我照顾着郡主和墨将军的孩子,看着他一天天的成长很是欣慰。而且看得出来,炎将军对他很好,教他文化、习武。”说到这,阿昀突然便顿住了,似是不愿再回忆。
“那下面呢?后来又发生什么了?炎夫人又是怎么死的?”阿罄等不及急促地催促道。
“后来,少爷渐渐长大了,可是越长越与父母长相不同。迦尼城内流言四起,说炎夫人在炎将军出征之时耐不住寂寞不知和哪个野男人生了两个孩子。本来北漠国人俱骁勇,民风也很开放,可最看不起的便是敢做不敢当之辈。炎将军为堵悠悠之口,没奈何只得以黑血魂逼夫人自尽。夫人死后,炎将军痛不欲生,每天都心神不宁,说的最多的便是‘渝儿不可能背叛我的,我糊涂了,我糊涂了……’。先帝特意问明缘由,下诏妄议炎夫人者死,亲自为炎夫人正名,封其为二品夫人。至此再无人非议,再过了些年,因为夫人已走,就算墨清少爷与炎将军不像,人们也只会认为炎府的小公子是长得像已故的夫人。
过了这么些年我终于想通,炎将军和夫人是为了保护少爷才牺牲自己的幸福。现在少爷活得很好,这些秘密我希望你……”阿昀真挚地看着阿罄,期待她的答应,她给了她想要的秘密,而她是否也该给少爷一个安稳的生活?
“啊……”阿罄还震惊于听到的故事,一时未反应过来,“昀姨,我此行的目的便是找寻清哥哥的下落,既已知晓便可。况清哥哥有了自己的生活,奶奶知道也会欣慰的。而且我知道昀姨的顾虑,清哥哥性格清冷,若知道自己的身世难保不会……”那样的墨清或是炎濋阿罄不敢想,这个秘密一定不能被清哥哥知道啊。
“多谢。现在已过子时,还是快些回去吧。”
燕朝 风府
经过一晚上的宴饮,强颜欢笑的风桓和花千杉早已脸部抽筋。要不是两人明日便要出征,想必这场夜宴还要再持续。
“风枢密,花将军,留步吧。祝两位一战定乾坤!”众人一边向外散去一边回头拱手道。
“风大哥,这饭吃的可真憋屈。”花千杉立马垮了脸抱怨道。
“身在官场,不得不如此。”风桓转过身朝内走去,“快点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点军。”
不知是不是错觉,花千杉觉得原本伟岸的风大哥,此时的背影看上去颇为萧索。
燕朝 皇宫
在这深宫内,最寂寞的不是那些日日倚门盼着皇帝宠幸的女子,而是那独居高位的帝王。
燕勖站在城楼上眺望着漆黑的天空,他的心已如铁般坚硬与冰冷。可是在这深宫之中他必须有一个可以倚重的人,那些讨厌的女人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所以他所信任的人必定不是女子,而是先前提到过的穆修。也许在其他官员的眼里穆修只是个男宠,可对于他两自己来讲却是知己。这是燕勖心里那个唯一还有人性还有温暖的缺口。
燕勖猛地咳嗽了起来,他右手狠狠地抓着护栏,嘴角漫着血丝。这副身体已经强撑着逐步迈向死亡了呢。这也是他夜夜笙歌的下场啊,他纵是不爱那些女子,可看着她们在自己的折磨下不住地求饶直至昏厥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享受,他就是要让全天下的女子全不得好死!虽然他直到现在还不愿承认他仍旧爱着黎虞,可穆修还是看得出来,要不他也不会如此地作践自己。
“陛下,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穆修也是此时唯一陪着他的人。
“穆修,你说这个皇位朕还可以坐多久?”燕勖用袖子抹了下嘴边,擦去了血丝,语气不似白日的强势,倒透着凄凉。
“陛下如今正是大展宏图之时,何出此言啊?”
“穆修,朕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不过的,你无须安慰朕。只是朕死了,这个燕朝是否又回到那帮该死的燕家人手里了?”燕勖一直对父亲抛弃母亲的事耿耿于怀,对先皇和现在还囚禁在北漠的一帮皇亲国戚素无好感。之前曾传出有公主啊王爷啊从北漠逃回来企图再谋富贵,燕勖都以假冒之名判了斩立决。后来就算真逃回来了也是隐姓埋名过着普通的生活。
“陛下若真想着自己能递万世,为何不愿后宫为陛下生个龙种?”穆修已经为了这事多次劝说过燕勖,但均被其驳回。
“那些人不提也罢,朕想来想去,等朕死后便把这皇位传于你吧。”燕勖这话说得吓得穆修急忙跪倒在地,低头不敢言语。
“你这又是作甚?快些起来吧。”燕勖看着他道。
“陛下还是收回前言吧,这是要臣做不忠不义之人么?”穆修却是执意不起。
“你爱跪便跪着吧,朕累了,朕累了……”说着一边叹息一边向寝宫走去,看都不看跪在那的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