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斯内普猛然回神。就像是打了一个盹后惊醒，然后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半年前他隔三差五就要被迫感受一次灵魂出窍，然后变作自己16岁的模样出现在欢天喜地的伊莎面前。
在他用冷战惩罚伊莎之后，她倒是再没叫过他。
这次是又怎么了？
斯内普眨眨眼睛，很快他意识到这一次和以往的情况不太一样。
他坐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他的办公室。失去意识前，他也在自己的办公室。
魔药办公室比以往更昏暗一些，他面前的桌上堆满学生的作业，四面墙壁被魔药柜子占满，斯内普的视线快速扫过，随之又是困惑：
斯莱特林的七连冠和八连冠奖杯不见了……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慢慢地巡视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更多不同之处。
魔药柜换了锁，防卫措施严格到毫无必要，壁炉熄着，感觉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最明显的改变当然是两个大奖杯的失踪，伊莎用纸糊的大王冠也不见了。
这是他的办公室，但又不是他原本的办公室。
斯内普大概猜到了自己的处境：
这里是无名之书。
既然是无名之书，按照上次被伊莎拉进来扒劫道者裤子的经验，斯内普知道他这是来到了某个自己的身体里，接下来他将被动地按照既定发生的事情行动，在遇到伊莎之前失去自主行动的能力。
不过现在并没有什么力量逼迫他去做什么事，斯内普还有很多时间进行探索。
他试图打开办公室的门，但他发现自己出不去，这具身体在握住门把手之后就会强行将手缩回。他被限制在办公室的范围内，也只能在这一亩三分地四处翻找。
斯内普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报纸。
他在论文堆里翻出了一份今天的报纸。《预言家日报》，1997年刊，头版头条是魔法部部长斯克林杰发表和食死徒团伙坚决斗争到底的演讲……
斯内普一愣：克劳奇和福吉都输了？
但当他开始仔细看报纸正文，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1997年，时局天翻地覆。
伏地魔复活了，食死徒开始公开行动，一大批本应该在阿兹卡班蹲到死的食死徒在外面烧杀抢掠，每天都有人被暗杀死亡，讣告栏满满当当。
但是卢修斯·马尔福怎么进监狱了？
斯内普在某份过期报纸上找到了答案：哦，去年他闯入魔法部，被抓住了……
嗯？食死徒哪来的胆子集体闯魔法部？！
哦，是为了偷东西，和凤凰社在魔法部干了一架，小天狼星·布莱克死了，用死亡洗刷了自己的冤屈……
嗯？臭狗死了？！不对，他哪来的冤屈？？？
哦，原来他在阿兹卡班蹲了12年，因为大家以为是他炸死了十几个麻瓜，出卖了波特夫妇，导致波特夫妇身亡，让救世主哈利·波特成为孤儿……
嗯？！
你说救世主是谁？
谁死了？
斯内普翻动报纸的动作越发粗暴，但他没有囤积过期报纸的习惯，没有更早的报纸让他了解情况了。在将所有报纸看完之后，他紧紧咬着牙，在办公室如困兽一般踱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预言中的救世主不是伊莎贝拉吗？为什么伏地魔要去杀哈利·波特？！
究竟又是谁出卖了波特夫妇？！
猛然间，斯内普停住了脚步。
……是那个梦。
是那个他最近总反复看到的梦。
猪头酒吧，阴冷的夜，从简陋的小房间里传出特里劳妮低哑的声音：
“出生在一个曾三次击败黑魔头的家庭……”
“生于第七个月末……”
那个梦里，预言中的救世主是哈利·波特。
这是那个梦所预示的世界，伏地魔所要搜寻的劲敌是哈利·波特。父母双亡的也是哈利·波特。
一个念头闪过，骤然，巨大的恐怖感攫住了斯内普的心脏。
是他把预言告诉了伏地魔，所以说，是他亲手送莉莉走上了死路。
他把莉莉害死了。
这个世界的他，这个世界的斯内普，把莉莉害死了。
窒息感涌上他的胸膛，斯内普感觉自己的指尖一点一点开始蔓延出麻木。他强迫式地逼自己继续思考推演，如果，如果当年死的是波特夫妇，那么……
伊莎贝拉呢？
被格林德沃养大的伊莎贝拉呢？
斯内普的理智给出了答案：这个世界没有伊莎贝拉，或者说，这个世界的伊莎贝拉根本就不在霍格沃茨。
没有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做的学院奖杯，没有纸糊的王冠，没有被他塞到抽屉里的用那条黑王蛇掉落的鳞片贴出来的笑脸，没有魁地奇队充满笑容的大合影，花名册里更是没有“伊莎贝拉·斯莱特林”的名字。
这是个多么陌生、残忍的世界啊。
一道银色的闪光飘然滑落，斯内普抬起头，那是一只闪闪发光的守护神凤凰。
“邓布利多。”他低哑地开口。
“西弗勒斯，我在天文塔，是时候完成你的承诺了。”
斯内普的脑子有些转不动，他想不起那是什么事，但他的身体开了口，冷冷地问：“德拉科准备动手了？”
“是的，他带着食死徒把我堵在了天文塔。你要在他们动手之前赶到，我必须由你杀死。”
邓布利多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冷静，但是斯内普却完全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我也最后问你一遍。”斯内普听到他自己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反问，“必须由我来做这件事吗？”
“是的，西弗勒斯，我恐怕活不过一个月了，我自己有感应。你也看到了，诅咒可能很快就会扩散到全身。”凤凰答道，“与其那样痛苦地死去，或者让无辜的小马尔福手染鲜血，不如让你亲手夺走我的性命，让伏地魔更信任你。”
“就是今夜了，西弗勒斯。帮我最后这个忙吧，让我这个老人体面有尊严地死去，好吗？”
像是月光，也像是梦境，凤凰化作银光，慢慢地消失了。
斯内普僵硬地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的力气，啊，不，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力气，这是这具身体的行为……
这具身体要去执行杀人任务了。
德拉科·马尔福，他记忆里那个刚刚决定不抹发胶，会为了魁地奇痛哭流涕的娇气小鬼头，跟在伊莎后面对着那条黑王蛇傻乎乎“嘶嘶嘶嘶”学蛇语的小东西，因为几句夸奖就把尾巴和鼻子都翘到天上去的……
他也被打上了黑魔标记，他也被卷入了这场残酷的斗争中吗？
德拉科带着食死徒，把那个无所不能的邓布利多堵在了天文塔，而邓布利多说……
斯内普的身体动了。他坚定、如机械一样握紧魔杖，打开房门，向着天文塔的方向走去。
他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路上，他遇到了茫然的同事，惊恐的学生，还有和他赶往同一个方向的凤凰社成员。
许多人得到了消息，他们都赶来保护学生，抓捕食死徒。但斯内普的目标不是食死徒，他的目标是……
是不是搞错了呢？这个无比荒谬的世界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大问题，这个问题比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曾经相爱还要荒谬。
为什么邓布利多要让他杀死……
天文塔的入口就在前方，魔咒爆炸的声音也在前方响起。斯内普飞快地绕过拐角，他看到了穿着黑袍的食死徒。几个学生正在和他们战斗。
那几个食死徒很眼熟，非常眼熟，那几个学生就更加眼熟了。
一个活脱脱的詹姆·波特站在天文塔的入口前，但这个詹姆·波特长着一双翠绿的眼睛，当他抬起头，和斯内普对上眼神后，斯内普从那双莉莉的眼中读出了厌恶和恨。
“让开。”他听到自己如此命令道，“我要去找邓布利多。”
没有人阻拦，这很恐怖。无论是学生，还有食死徒，战斗的双方都没有阻拦他。
他被当作了自己人，食死徒也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是啊，他应该猜到的。他是一枚绝佳的棋子，在伏地魔复活之后，他一定会回到食死徒的队伍中，帮邓布利多继续打探消息，现在又要用邓布利多的性命作为投名状，作为他向上爬的通天梯……
在他和哈利·波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他听见哈利·波特低声说：
“我本来是不可能让你过去的，希望邓布利多没有信错了人。”
每个单词就是一柄利刃，刀尖穿心，但斯内普没有任何言语回应，也发不出源自心底的痛呼。
可邓布利多要他去杀死……
在推开通往天文塔楼梯入口的大门前，斯内普甚至希望自己只是在做一场噩梦。
照这样下去，难道他真的要亲手杀了邓布利多吗？
杀了那个给了他弥足珍贵的尊重和信任，一路注视着他、庇护着他成长到今日的师长、朋友……
似乎每一次来到无名之书中，他都在经历绝望。无名之书的世界中，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人生就是由绝望串起来的。
推开门后，斯内普仰起头。
和想象中不同，并没有什么几个食死徒壮汉将邓布利多堵在墙角。
通往天文塔的楼梯七零八落地躺着溃败的食死徒，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野兽一样的东西重重地顺着楼梯砸了下来，似乎是被什么人一脚踹落的。
而在楼梯的顶端，少女一脚踏空，直直地向下坠落。
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束缚都消失了。斯内普无暇思考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就这样掉下来，他本能地伸出手，就像接住一颗坠落的流星，把她稳稳地接到了怀中。
她来得好晚，但幸好，她真的来了。
伊莎贝拉又喝了增龄剂。此时的她已经完全长开，明艳的面庞脏兮兮的，但在抬头看清他的第一秒，她就露出了无比灿烂又释然的笑。
“我把阿不思救下来了！”
是吗，原来她刚才一直在天文塔和食死徒战斗啊。不过以她的性格，确实不会放任食死徒将邓布利多围堵在墙角……
那邓布利多身上的诅咒又要怎么办呢？
德拉科·马尔福又怎么样了？
他是不是还要完成杀死邓布利多的任务？
这些问题在伊莎猛然凑过来的面庞前化作混沌的烟云，斯内普的喉咙发不出连贯的字句，她的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衣袍隐隐带着海的气味。
“你想问我是谁，对吧？”
他知道，他知道她是谁，他几乎知道她的所有小秘密，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动什么歪脑筋，甚至还是她秘而不宣的王子朋友。
“我是奇迹！”
她把他当做了这个世界对她一无所知的斯内普，大声宣布：“绝望的时候，就呼喊我的名字吧，我叫伊莎贝拉！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斯内普教授，所以我特别允许了，你可以叫我伊莎！”
真是具有伊莎风格的蠢话。
但她显然是觉得自己这句开场自我介绍非常帅气，她的笑容越发灿烂，然后她拍拍他的肩膀，大度地说：“好了，把我放下来吧。总抱着妙龄美女像什么样子，得亏你遇到的是我，不然换了别的人肯定要讹死你了，非得和你结婚不可。我总说，像你这样的院长，生来就是要被……”
他微微使力，把伊莎稳稳放到地上。她落地后并没有立即跑走，而是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番。这时候斯内普发现她的脸色并不算太好，只是刚才她脸上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脏东西遮掩住了苍白的脸色。
她似乎想干呕，但很快就压制住了恶心，勉强地说：“呼，好了。没事的，你不用管我，邓布利多和马尔福都在楼上，他俩都没事，你快上去看看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斯内普没有动。
他俯视着用拳头“咚咚”轻轻捶着自己胸口的伊莎，问：“你怎么了？”
“就是幻影移形之后一直想吐！”伊莎抱怨，“不对，好像在那个洞里的时候就有点想吐了。我是不是不喜欢海的味道啊？主要是之前克利切带着我幻影移形的时候我也没这么恶心过啊！还是说……”
她没把话说完，而是狐疑地瞄了一眼斯内普。
“你怎么不走？”她问。
斯内普反问：“走到哪里去？”
“去看看邓布利多啊。”伊莎伸手指指上面，“他可是一个刚刚被食死徒围堵到墙角的百岁老人哎！”
“他自己会处理好的。”斯内普还在观察她的表情，“你乱吃什么东西了吗？”
伊莎连忙为自己叫屈：“绝对没有，我这个小时内就只喝了增龄剂，还是正规渠道买的！在对角巷买的，不是翻倒巷！”
斯内普脸色一黑：“你去了翻倒巷？！”
伊莎一激灵：“啊呃没有，当然没有，我就路过看了两眼……”
她的表情突然变了，斯内普知道以她的聪明一定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王子？”她小心翼翼地问，“是你吗？你，你真的来了？”
斯内普板着脸，冷冷地说：“解释一下吧。为什么我会来到1997年，波特成了救世主，黑魔王复活，邓布利多命不久矣，而且……”
他想起一个之前他一直没有捅破窗户纸的设定。
“而且，你总挂在嘴边的那个院长，原来叫西弗勒斯·斯内普？”
伊莎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她突然捂住胸口，呕得惊天动地：“我不行了，我好虚弱，刚才我被芬里尔打得好痛啊！呕，呕呕……呜呜呜，王子，我是不是得绝症了！”
斯内普：“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坦白，我就给你灌毒药，让你真的得绝症。”
但伊莎好像越呕越真实，她弓起背，蜷缩着蹲在地上，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斯内普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他赶紧一起蹲下，伸手前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那瓶增龄剂真的没问题？”
她恶心得泪眼朦胧，边压制着呕吐感边摇头。
头顶传来脚步声，斯内普警觉地抬起头，居高临下地，是邓布利多站在栏杆残缺处，静静地俯视着他们二人。
“西弗勒斯。”他叫出他的名字，“你应该是伊莎贝拉所认识的那个西弗勒斯，对吗？”
斯内普抿起嘴唇，点了点头。
伊莎在听到邓布利多的声音后抹了抹嘴角，她抬起头，眯起眼睛，喊：“邓布利多！我感觉很不舒服，我准备回去了！”
邓布利多微微笑了笑：“好啊。”
伊莎捂着肚子，努力用胸腔发声：“走之前我最后得说几句，毕竟也没有别人会这么挑你的毛病。你要像你对我一样对哈利，行不行？你不能……不能瞒他那么多事情，他超级没有安全感的，他又不像我，我在知道我亲爹是伏地魔之后也就哭了一晚上，换了哈利他会难过一年！他已经失去很多了，他没有爸爸妈妈，教父也死了，你要是真的在他面前死掉，他的天会塌下来！”
邓布利多稍稍愣怔，斯内普也转过头看向伊莎。
伊莎强撑着站起来，斯内普在她背后伸出手，随时准备扶她一下。伊莎没有注意到，大声地对着那个瘦削高挑的老校长喊话：“你的决定对你自己，对哈利，对西弗勒斯，都超级残忍！！！幸亏你的救世主是哈利，不然你就等着被我把胡子剃秃吧！”
“我走了，死之前记得去看眼我干爹！”
说完之后，伊莎脸上又挂起那种万事不发愁的愉快笑容。她转过头，看向斯内普，主动握住他的手。
“这下爽啦！走吧，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我有好多想告诉你的……”
【剧情已严重偏移，即将进行系统维护更新，对剧情进行自动校正】
【新版清除校正工具载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