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毒的菜
两人到家，少虞让君尧在客厅坐着，她自己去厨房忙活。她昨天采了些野味还很新鲜，今天正好一并煮了。
“需要帮忙吗？”君尧有些坐不住。
少虞连忙摆手说不用，自己一个人就行，临走时又问：“你喜欢吃什么，或者有什么忌口的？”
他眸光微动，沉吟一顿，“都可以，没有忌口。”
少虞笑逐颜开，心下一片畅然，便放开手脚到厨房里忙活了。
君尧找凳子坐下，轻轻闭眼冥想，思绪游离万方，想趁着她不在，运功修缮本元争取早日摆脱附着柳木的缺陷，不再出之前那样的岔子。
他明白经那一事，好不容易跟她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全然崩塌，往后再想取得她的信任估计就难了。
……
“咦，睡着了？”少虞诧异地在他面前挥挥手。
她把菜整齐摆好，备下碗筷，回头想叫君尧吃饭时，只见这人如老僧入定般沉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君尧蓦地回神，收回运转真气恢复常色，“没有。”
桌上已经摆好菜，两荤一素还有一汤，看上去很丰盛，只是明明就他们二人吃饭，却偏偏摆了三副碗筷。
少虞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立刻会意解释，“这是给师父准备的，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厨，师父还从未吃过我做的菜，所以想让她尝尝，你要是介意的话……”
“无妨……”君尧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坐下吃饭。”
“好。”少虞欣然应下，开始兴致勃勃向他介绍比划，“这是香椿炒鸡蛋、红烧鱼、炒青菜，还有蘑菇汤。”
她等了一下看君尧还动筷，继续补充道：“香椿和蘑菇是我自己上山采的，鱼是我今早钓的，鸡蛋和青菜都是自家的，食材都是新鲜，你要不尝尝？”
少虞给师父的碗里盛了少许饭，见君尧依旧未动，“因为你说没有忌口，我就按照我自己的喜好做了，是不是不太符合你的胃口？”
她定睛一看桌上的菜，除了蘑菇汤以外，好像都放了辣椒，想着君尧是不是不喜辛辣。
少虞刚想出声询问，但又见君尧动筷子夹了一块鸡蛋送进口里。
“怎么样？”少虞有些期待他的回答，心里感叹：果然生前是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吃个饭都这么优雅斯文。
君尧面不改色，细嚼慢咽一番后认真给出评价，“嗯……尚可。”
少虞展颜一笑，心里高兴极了，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下厨就这么成功，她学习傩戏算是吃力，但在厨艺上倒是天赋惊人。
以前师父还在世时都是师父做饭，如今她亲自下厨师父却再也吃不到了，心里不免感到惋惜，还没来得及孝敬她老人家。
少虞得了认同，又兴冲冲地期盼着他吃其他的菜，最好是能一一给出评价，“你再尝尝其他的，尝一下这个鱼。”
她知道他的顾及，又补了一句：“你放心，鱼是我在另一条小溪钓上来的，不是那条江里……”
现在回想起她跟变异水鬼的那几战，都还心有余悸，打算这段时间都不去那江边晃悠。
君尧犹豫地捏着筷子不动，最后迟疑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夹一小块吃。
“鱼怎么样？”少虞不自觉亮起星星眼，想等着被夸奖。
他沉吟良久，紧捏着筷子不放手，“还行。”
少虞乐坏了，没想到最难的红烧鱼也做地如此成功，心里石头落地，放心大胆地夹一大块鱼肉放在碗里。
她这次下厨就是想答谢君尧，没料到进展这么顺利。只是她现在散失味觉，有些可惜不能尝到如此美味，不过没关系，只要君尧尝到就行了，这样不输此行。
少虞心里美滋滋的，夹起鱼肉就往嘴里送，虽然尝不出味道，但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了。
“诶……”君尧像被她这番举动惊到，眼里闪过些许诧异想去阻止。
“怎么了？”少虞狂吞一口饭。
他细致观察对方，眉心缓缓蹙起，看到她无事发生咽下去又舒眉平缓，“无事。”
少虞想到什么，要开口解释，“放心，这种鱼我师父以前经常做给吃，没什么刺的。”
君尧没在意鱼刺的问题，反倒注意另外一点，“你……喜欢吃鱼？”
“喜欢……”少虞乐呵呵一笑，在他紧密的注视下又夹了一大块鱼肉，又改口道：“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我其实是只要做得好吃的，我都喜欢吃。”
此话一出，君尧刚刚舒展的眉眼瞬时又紧锁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真……的吗？”
“真的！”少虞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夹了一把青菜放到碗里埋头苦吃，还不忘给他推荐，“呐，青菜也好吃，你尝尝。”
君尧垂眸放下筷子，没立即去夹菜，眼神一直聚焦在那盘红烧鱼上，有些怀疑人生的参差。
“这是什么？”君尧好奇去夹鱼肉。
少虞闻声抬头，好奇地凑上去看，有些不太确定，“好像是……鱼鳞。”
天呐！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眼睛是已经瞎到连鱼鳞都看不见了吗？
她尴尬至极，吃了这么多都没发现鱼鳞没刮干净，就这么拿出来给客人吃，即使她平常再不讲究，但这么待客也是很失礼了。
“我给你换双筷子。”少虞想取过君尧的筷子，“这鱼……”
君尧没忍住开口，嗫嚅道：“你难道没吃出来，这鱼……没煮熟吗？”
少虞顿感晴天霹雳，木讷愣在原地不敢动，手拿筷子僵持不下，人家还算说的委婉了，没直接点明鱼有腥味。
她现在无比痛恨自己散失味觉，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了。自从师父救出她后，她的五感一直在慢慢消失，先是失去了味觉，但这视觉的下降速度也出乎意料。
而她上次对付水鬼时，嗅觉也忽然消失了，她不敢想象等五感尽失会是什么样。
少虞无地自容，只想飞速逃离现场，拿起红烧鱼和筷子就想往厨房撤。
“等等。”君尧叫住了她。
少虞干笑一声，有点害怕菜还有其他问题，“怎么了？”
君尧起身指着她端盘子的手，“你手怎么受伤了？”
她顺着视线看去，自己拇指处有一道小口子，丝丝血迹正往外头渗。
想来是她剃鳞不小心划到了，只是伤口很小，她没注意到也未曾感到疼痛。
“包扎一下。”君尧掏出手帕给她。
“多谢。”少虞勉强笑出来，接过手帕后头也不回地逃到厨房。
她捂着狂跳的心口吐出一口气，感觉今天心情跟坐滑梯一样，一下子来了几个大转弯。
她怕君尧察觉出异样，不敢在厨房里多待，重新收拾好碗筷就出来了。
虽然菜的成果有些偏差，但还不算太坏。即使香椿炒鸡蛋糊了，红烧鱼没熟，她还有炒青菜和蘑菇汤，这两个菜做起来简单，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少虞很快就恢复往常笑脸，小小偏差并不能影响她要办正事的决心。
她坐到桌前，“你要不吃这个青菜，炒青菜和蘑菇汤工序简单，应该没事儿。”
君尧看她把拇指已经包扎好了，夹了一小块青菜吃起来，没嚼几下就囫囵吞了下去。
少虞忐忑不安，“青菜……还行吧？”
君尧放下筷子微微点头，“……嗯。”
不过他后面没继续再夹，反而舀几勺蘑菇汤到碗里，小口地喝起汤来。
少虞还想问他蘑菇汤怎么样，可她还没来得及说，期待的视线与君尧刚对上，他就放下汤勺，直接闭眼倒头喝汤，像是在赶吃饭流程，生怕她询问菜的味道。
她看他蘑菇汤喝得那么香，也舀了几勺准备喝，不料却听到咔嚓一声响。
君尧把筷子掰断了。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他使劲摇头，像是硬忍着什么悠悠晃晃站起来，手紧抓着桌子不动。
“没放什么呀？”少虞一脸懵逼，她还没开始动手。
她扫了一眼汤，下意识端起汤去闻，碗却被君尧打翻在地。
他眉头紧锁，神色不复往日平淡，声音如寒冰扎骨，“这汤……有毒！”
少虞慌了，自己是真心实意做一桌子饭菜的，就算是想过要动手，也没打算在菜里做手脚，毕竟她自己也要吃，师父说过浪费粮食可耻。
“现在怎么办？”她一下子慌了手脚，有点不知所措。
她想去扶他，但又踌躇不前不敢动，因为怕君尧生气像折断筷子一样折了她的手脚。
君尧面露痛苦之色，冷汗直流沾在额角，“你去把那块柳木取来，我进去调息一下就好了。”
那冷若冰霜的面具好像撕开了裂痕，他现在看上去脆弱无比，少虞吓得急忙去把之前准备好的柳木小人取来。
“我……我给你雕了个小人，不似一整块木头那么笨重，你进去还能自由活动。”少虞尽量把话捋顺，为了掩饰紧张害怕还大方地给他展示柳木小人的活动关节。
她不能拿新雕的水神傩面去做这事，师父要是知道了会显灵扒她一层皮的。
“多谢……”君尧气若游丝，化作一缕白烟钻进柳木小人里。
少虞颤栗地拿着柳木小人，手指慢慢收紧直至关节发白，步履蹒跚地朝门外走去。
没想到……这两天密筹的事竟这么误打误撞地轻松完成了。
她扶着门框，深深地再看一眼紧握的柳木小人，满眼愧疚地轻声道歉，“对……对不起。”然后下个好大决心，使出全身力气将它往门外一掷。
君尧栖身的柳木小人被她扔了出去……
事毕，少虞迅速关门上锁，怕恶鬼立马找她兴师问罪。
她倚门滑下，害怕地抱住脑袋，“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被索命，留你在身边等于埋个定时炸弹，过着每天掰手指头数日子的生活，所以我只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