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文以载道
“表哥还未回来么？”
“听说表少爷一夜未归，许是陛下爱惜人才，小姐先用药吧。”
前朝之时也有这样的事情，只能证明陛下看重这为探花郎，本是好事，但是林西瑶却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宫里并无适龄的公主，但是听说朝阳长公主带荣安郡主回京，郡主极得宫里的贵人喜欢，常年留在宫里。
若是表哥另娶他人，她也只希望表嫂是个能容人的，不要急着把她嫁出去，让她能多活两年，若是自己无福，撑不到为父亲讨一个公道，自己死在京里也不像回事，只愿落叶归根，能葬在父母身边。
像荣安郡主这种贵女，哪怕她不在意，太后和长公主也不会允许自己这个表妹碍她的眼，她们不会要自己的命，但是，外祖母和舅舅也不希望自己嫁出去。
“父亲任上的同窗好友无一人来看我，就算他们不方便，家里也有女眷，人死香火灭，父亲还没死呢，他们一个一个的手都伸进了林家。”
林夫人去世，后宅不如以前严密，好几家都把手伸进了林家内宅，林西瑶回家之时已经发现，但是她不能声张，甚至还不能告诉父亲。
哪怕她发现这里有陈家的手笔也只能含泪咽下，装作无事一样，回到陈家以后和外祖母撒娇，和几个姐妹玩耍，和表哥读书作画。
“言一，我已经消了你的奴籍，过些日子我会放你出去，你看着有什么喜欢的就拿走吧，回南边去，找你亲戚。”
“小姐，我不走，我是林家的人，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听话，你出去了以后逢年过节还有个能给我父母扫墓的人，我是走不了了，只盼望以后你能替我回家去，看看我种的桃树开花了没有。”
林西瑶幼时吃了桃子，突发奇想就把桃核重在土里，希望来年发芽之时母亲的病能好，只是没过多久母亲就去世了，后来就被送到了陈家。
林西瑶不知道的是，林家的宅子早就被卖了。
她心心念念的家也回不去了。
言一知道，林西瑶从生到死都在盼望能回家，生前她被困在陈家，终生出不去，死后，长公主嫌她污了自己儿子女儿的名声，又以她已是自己儿子的妾为由，从刑部手里讨来了她的尸体，扔到乱葬岗，任野狗啃食。
世人畏惧长公主之势，无一人敢与之理论。后来，还是已经致仕的老太傅听闻，徒步走到了乱葬岗，才把林西瑶残破的尸身背回来，只是天气炎热，林西瑶的尸身毁的不成样子，老太傅没办法，只能把她葬在京里。
他本是帝师，曾经教导过长公主和陛下，长公主再骄横，陛下再偏心也不敢治他的罪，他又亲自前去陈家讨要林西瑶生前的诗文字画，整理成册供世人传诵阅读，在他的书院里，人手一卷。
但是因为这么一遭，男女主的名声就不怎么好了，杀伐决断的长公主也不得不脱簪请罪，带着女主最喜欢的也是最疼女主的二哥跪在宫门口整整三个时辰。
至此，林西瑶全部戏份结束，她再也成为不了男女主爱情的阻碍。
“为我多上两层粉吧，胭脂就不必涂了，拿那件缃色的裙子来。”
林西瑶在府里一贯是病恹恹的，此时更是脸色不好，但是众人都习以为常，只是让她多休息，多吃药，半句不提为她请大夫的事情。
陈老夫人担心了半天，看大儿媳眼下青黑也知道她没休息好，但是宫里的娘娘传了旨意，这是陛下看重晏初的意思，让他们不要声张，也不要担心。
而且隐隐约约透漏出让晏初不要那么快结亲，多等两年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要为晏初指亲啊，皇上看中的姑娘，哪能不好么？必须是大家小姐啊，陈大夫人心里激动，助力这不就来了么，自己可要好好和婆婆说道说道，外孙女怎么能比得过亲孙子，谁敢拦着晏初的前程，自己第一个就不同意。
陈老夫人眸光微动，心底做好了决定。
陈晏清在宫里不得宠，好不容易熬到了嫔，弟弟也出息了，她没有一儿半女，一开始就像皇后投诚，皇后看她乖觉也愿意拉她一把。
皇后还没开口，太后和朝阳长公主已经定下了荣安的终身，她对此置之一笑，她们嫌宋家的男儿粗俗，和荣安说不到一块儿去，荣安也对瑜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偏心自己侄子，便也歇了心思。
她对荣安好，自然是希望和长公主亲厚，只是荣安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太子这些年多受训斥，荣安倒是和几个皇子走得近。
皇后自然不信这是荣安自己的选择，她又不是什么八面玲珑的人物，太后陛下这样惯着她，纵容她，只怕是长公主想要多看几个侄儿。
不管谁上位，朝阳都是皇姑，但是，皇帝侄儿和他亲不亲厚可是大不一样。
现在她是陛下亲姐，太后亲女，连自己这个皇后都得给她几分面子，朝阳是天之娇女，这后宫里的女人谁没被她奚落过几句。
太后可以一笑置之，陛下也不在意，但是未来呢？她的侄儿会不会惯着她，她可是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听说她的长媳又怀孕了，次子也要娶亲了，幼女更是相看好了人家。
“今年实兴的料子给荣安送过去，小姑娘穿红好看，这两匹给德嫔送过去，五皇子也大了，拿出两匹到白美人那里去，剩下的按着份例来。”
女官一一分好，带着宫女出去了。
这几年，她性格愈发宽厚，就连太后都打趣她比庙里的菩萨还端庄了，她只是想开了，太子平庸就平庸吧，当不成太子就那样吧，反正只要自己没错，不管谁是新帝都要封自己做太后，哪怕为了面子，都得好吃好喝的供着自己。
宫里的这几个皇子，就五皇子还有几分聪明，其他的还没摸到太子边儿了就先端起来了，陛下焉能容得下他们。
若是太子知道自己的母亲就这样放弃了自己，必定会大闹一场，他最倚重的宋家，和他是天然同盟的宋家，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是皇后，但是，皇后都放弃了自己的儿子。
太子，实在是太蠢了，一点点觉悟都没有。
他不是毒，不是坏，只是蠢而已，还自以为聪明，从前偏宠妾室，现在任人唯亲，若这样的人有朝一日成了陛下，不敢相信天下会被他祸害成什么样。
宋皇后好读史书，德不配位的皇帝有什么下场史书上记载的清清楚楚，她不想被后人唾骂，更不想成为亡国的太后。
亡国了的女人最痛苦，自己可以在礼法上弹压新帝，但是不能用礼法对付敌军，她想得很明白，只要最后上位的是个聪明人，就必须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若是太子主动退位，未必不能做个富家翁，若是最后上位的皇子比太子强不了多少，只能一起玩完。
她也不是软柿子，在后宫经营这么多年，对付一个根基不稳的新帝和太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晏初拜见过姐姐，姐弟二人许久未见，但是鹦鹉前头不敢言，姐弟二人只是守着规矩叙家常。
陈晏清见弟弟长这么大了，还得中探花郎自然高兴，但是陈晏初见曾经明媚张扬，嬉笑怒骂的姐姐变成了端庄的侍女只有心酸。
她是美的，可是和曾经鲜活的美不一样，如今的她和宫妃的模板一样，嘴角都是一样的弧度，妆容精致。
若不是为了家里，姐姐也不会入宫，更不会日复一日的盼着另一个人的到来。
“姐姐......”
“家里可好，我不在父母膝下你要替我尽孝，小弟年龄还小，父亲母亲就盼着你了，祖母年事已大，可惜我身为孙儿竟不能承欢膝下。”
“你这样很好，要好好办差，万不可辜负陛下圣恩，成家立业，你倒是先不急着成家，若你做出些成绩来，女方家也有脸面。”
德嫔几乎是点明了让陈晏初断了和林西瑶的感情，二人本是兄妹知己，陈晏初想着与其盲婚哑嫁还不如娶了自幼一道玩耍的表妹。
家里人也几乎是默认了，但是昨夜里惊鸿一瞥，陈晏初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姑母家的表妹也到了年龄了，我是男子，不着急，但是表妹该相看了。虽然表妹住在我们家，但是一应吃食都走的是自己的账，姑父姑母去得早，咱们家对表妹更应该上心，表妹带着银钱投奔咱们家，我们也定要让表妹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出门。”
陈晏初几乎是哀求的看着姐姐，他心里表妹和几个妹妹一样都是骨肉亲人，他不能为了表妹指责祖母父母亲，但是，他也不能眼看着表妹被随意许了人家。
德嫔以为弟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但是他心里明白，陈家花了表妹的钱，他做为人子，不能违逆父母长辈，能做的就是希望表妹走出这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