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文以载道
陈家设了流水席，只要说两声吉祥话，无论是谁都可以敞开了肚子吃。，陈晏初骑着高头大马，后面是缀着金黄流苏的花轿，金色非皇室不可用，荣安郡主荣宠可见一斑。
五皇子赵峤亲自前来送亲，给足了陈家脸面。
赵峤入朝以来差办的不错，白美人也跟着升了位份，现在已经是贵妃了，皇上为了给陈家脸面，德嫔也成了德妃。木星鸾待嫁期间，赵峤封秦王，太子被废，封襄王，太子妃成了王妃，但是她生的儿子已经是世子了。
襄王从前做太子的时候花天酒地，太子妃不知受了多少气，皇后不会责怪儿子，只能让她贤惠懂事。
现在好了，她的儿子是世子，等到襄王一死她就是府里最大的，无论新帝是谁，对这个嫂嫂侄子都不能太过分，眼看着日子有盼头了，她的气色越来越好，比当太子妃的时候还快活。
陈晏文请了赵峤上座，他外表还是能唬人的，又能说会道，夫妻两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宾友尽欢。
不少人拉着陈晏初敬酒，只是到底秦王还在这里，不好太过放肆，还是秦王借口更衣出去，众人才放开了胆子喝酒。
今日来的都是贵客，无论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还是陈侯的面子上都来了不少人，后院里的侍从都调到前头去了，陈家的几个小姐在新房陪着新嫂嫂。
赵峤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誉宁侯府后院。
“民女林氏见过赵王。”
赵峤自然听说过这位林氏女，虽然陈家瞒得紧，但是赵峤还是从荣安表姐嘴里听到过一两句，陈晏初的表妹，林氏唯一的后人。
荣安表姐说起她时忌惮不屑，但是赵峤得到的消息却是陈晏初极为在意这个表妹，他和表姐无缘，但是他希望表姐能嫁给自己喜欢之人，一辈子幸福快乐。
林西瑶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衣衫，面目寡淡，身形袅娜，和荣安郡主没法比，在今日盛装打扮的新娘子面前更是衬的蝼蚁一般。
这样一个人，赵峤心底嘲弄，陈晏初是瞎了眼才会在有表姐的情况下还对这个表妹念念不忘。
“林氏女，陈晏初既然娶了荣安表姐就不可能再娶你，哪怕是妾也不行，我回宫之后会禀明父皇，若你有心仪之人，只要合乎礼法，就会请父皇下旨赐婚。”
赵峤当然知道林西瑶不会给陈晏初做妾，这句话也只是为了讥讽她。
林西瑶淡淡一笑，“若我心仪殿下呢？”
赵峤面上划过一抹鄙夷，“若你想嫁我，正妃不够，侧妃以你的身份也勉强，但是你无德无能，不堪为侧妃，只能当妾了，林大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有辱门风的女儿。”
“哈哈哈哈哈，”林西瑶听后捂着嘴笑起来，“王爷，在你们看来，女子只有嫁人一条路么？尤其是像我这样无枝可依的孤女，只有为人妾室一条路？”
林西瑶的身份谁会娶？除了给皇子做妾她竟想不到其他路可走，在陈府是为了活着，与人做妾也是为了活着，不管是活着还是报仇，入皇子后院都是她最好的一步棋。
但是她偏偏不做。
“我曾跟着父亲读过几年书，有一句话不明白，请王爷解惑，君王知错改错不认错，何解？”
“君王没有错。”
赵峤脸上是与生俱来的，近乎麻木的桀骜，他之前不受宠，得宠的宫人都可以欺负他们母子，不过几年，他竟也养成了一身矜贵气度。
如同山间松树，云间皎月，他现在能掷地有声的说君王没有错。
“君王真的能不犯错么？还是没有人敢说他错了，世人怪妖妃误国，怪奸臣乱政，为何没人敢说君王昏庸？”
“他既然成了君王，便没有错了，哪怕他之前错了千次百次，一旦他是九五之尊，一切都不是他的错，妖妃可怪，小人可错，唯独君王，绝对没有错。”
前边热闹，二人在后院还能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林西瑶握紧了手中的书册。
赵峤也是第一次仔细打量她，若按他的想法，无论林西瑶求什么，左右绕不过权力富贵这些，可是她如今却在这里和他讨论君王之错这些问题。
“既不认错怎么改错？”
“姑娘认为君王和普通人一样么？我们生来就是皇室子弟，和那些平民百姓自然不一样，就如今日，荣安表姐大婚十里红妆因为她是长公主的女儿，是父皇最疼爱的外甥女，”他近乎恶意的笑了，“姑娘只能在陈家后宅等死也是因为姑娘父母皆无，手里没有势力。”
“殿下想告诉我的是弱者活该被欺凌么？”
“不，是皇室有负姑娘，陈家有负姑娘，若姑娘愿意，可入我王府，我必以谋士之礼对待姑娘。”说完，深深一拜。
“我志不在朝堂，也不在后宫，道不同，不相为谋，殿下且去走自己的道吧。”
“若不入朝为官，何以肃清朝堂，林公当年亦是为天下百姓奔走，姑娘既为林家人，何不继承先祖遗志，带我来日得登大宝，姑娘亦可入内阁，为宰相。”
“殿下觉得什么是好皇帝？凭殿下一己之力便可以解决朝堂问题么？”
“凭我为何不能定天下，还所有人一个清明盛世？”
林西瑶久居内宅，但是也可以看到朝堂问题，赵峤已经入了朝堂，看到的自然更多，官员冗杂，盘根错节，甚至可以无视皇命威逼皇权，土地兼并严重，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求告无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赵峤早就把这天下看做自己的囊中之物，太子无德无能，所以被废，他上面的几个兄长皆是酒囊饭袋，既如此，自己为何不能争一争那个位子？
都是王子皇孙，谁又比谁高贵了？
“我能比父皇，比祖父做得更好。”
这话说得足够狂妄，但是也是实话，上辈子赵峤也的确做到了。
今日陈家办的流水席是与民同乐，只要说两句吉祥话，不管是乞丐还是流民都可以来吃，但是，哪里有穿的这么好的乞丐和流民。
真正的流民都在京城外面，只要敢进京，就地格杀。
他们歌颂着太平盛世，固执的不肯看见真正的苦难。
赵峤不喜言笑，常日里有多少朝臣想和他攀交情都只能得到他的冷脸，但是今日里，他来者不拒，不少人都抓住了机会，只为在他面前混个脸熟。
“今日万万不能出错，连秦王殿下都来咱们家了，若出了丝毫差错，老夫人第一个就能活撕了你。”
“我办事，二爷还不放心？我虽然年轻，可我娘家妹子出阁的时候我也跟着伯母见识过眉眼高低，必出不了差错。”
陈晏文深深看她一眼，“三弟好，咱们陈家才能好，我在官场是不成了，只来日里走走长公主的门路，求个闲职，后院那位你可看好了，绝不能让她给郡主添不痛快。”
宝簪媚眼如丝的瞪了他一眼，她虽然没有出身公爵府邸，但是也算大家子小姐，从小被父母耳提名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的名声影响的是所有姐妹的名声，家族里有出息的是整个家族的幸事。
“我都安排好了，包管出不了差错，二爷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木星鸾华服美冠，婚服是宫里的最好的绣娘用最好的金丝绣成的，她只绣了几针，头上的金冠也是最好的匠人做的，她平日里打扮的奢华，但是和今日一比就太简单了。
金冠沉沉的坠的头发根疼，陈家的两个妹妹在婚房里陪她说话。
陈五和陈七，二老爷的两个庶女，陈家二老爷妾室无数，孩子多的更是数不过来，唯独有这两个女孩儿崭露头角，在德妃进宫以后养在老夫人身边。
聪明伶俐，上辈子自己和晏初因为林西瑶闹得不可开交，这两个女孩儿始终站在自己这边，林西瑶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哄得老夫人对她比对两个孙女还好，陈五陈七焉能不气。
想起了林西瑶上辈子的结局，木星鸾眸光闪烁，不必为她坏了自己和晏初的情分，若是两个妹妹能像上辈子一样懂事就好了。
如果没有这两个妹妹，林西瑶也不会那么容易离开陈府。
“新郎官来了。”
门口传来调笑声，木星鸾连忙坐直了身体，侍女上前来给她整理喜服，陈五和陈七推搡着出去了，陈晏初待她们素来和气，她们也不像其他姐妹那样害怕这个兄长。
木星鸾听到两个妹妹和陈晏初在说话，又催他进去，木星鸾手心濡湿，两辈子了，她最紧张的就是这个时刻。
春宵一刻值千金，陈晏初对木星鸾一见钟情，今日再见她更是移不开眼，陈晏初也不必多说，自古以来，探花可能不是文才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年轻俊秀的。
这大红花在别人身上只会显得傻气，但是在陈晏初身上，又为他添了几抹风流姿态。
喝了合卺酒，夫妻两个长长久久。
这边洞房花烛，好不热闹，那边赵峤空对着明月，喝了一晚上的闷酒，白贵妃看着儿子这个样子也只是长叹一声。
她既为母亲，又如何不懂这个儿子的心思，只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