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 6

快马加鞭，他们顺利地赶在日落前到达。

楚岩汐放慢速度，在荒石滩上骑马绕了一圈，这才抬手命令后面的队伍停下。

他带转马头，转身对霍铮说：“蒙住你的眼。”

霍铮闻言立即照做。他以为又会似上次那样，太子在他额头下道符带他一起攻打地宫。

他蒙好眼睛，青锋剑出鞘，却听楚岩汐说道：“在这等我。”

霍铮立刻说：“殿下，我同您一起。”

楚岩汐敛眉，厉声道：“听不懂我的话？”

霍铮深吸口气，道：“殿下，下臣不能让您单独涉险。您可以赋予我同等力量，就若上次。”

楚岩汐语气放缓，“这次只是去谈判，不是打架。”

霍铮还要坚持，“我是近侍，死生相随。”

这时天色并未全暗，即使布条蒙眼霍铮亦还能视物，他看到太子脸色阴沉，看来是真的生了气。

楚岩汐道：“要不要你去由我决定！看来三年前的鞭刑太轻！”

霍铮面色不改，“殿下，让我跟在您身边，回宫后任由您处罚！”

楚岩汐抬头看了一回天，脸色冷肃得让那队骑兵看了都怕，他说：“何必等回宫。”

低下头时，他的手中蓦然多了那柄厚重的长剑，他飞身而起，动作利索地向霍铮连攻三招。

他已料定霍铮只会抵挡不会进攻，所以招式中大开大合，凌厉强势，完全不注意防守。

霍铮果然被逼得弃马后退，飞撞在一块巨石前无法再让。

楚岩汐手中的剑忽然隐没，霍铮亦赶快收剑，但楚岩汐抬臂一格反将他的剑抓在手里，有血溢出。霍铮怕伤了他，赶快撤手。

骑兵们以为霍铮剑都被夺，太子完胜，这件事至此结束，所以当他们看到太子调转剑身将剑直刺入霍铮肩胛时，心里所受的震惊比刚才见到他破阵还更凶猛。

这可是他贴身不离的亲信侍卫！伴君如伴虎。太子他，果然如传说的那样薄情寡义。听说霍铮初到太子身边没多久就受过严厉的鞭刑，几乎毙命，可见太子对他一直不怎么样。

剑身入石三分，将霍铮钉在了巨石上。

霍铮痛得冷汗直流，楚岩汐冷眼看看他，转身离开。

看着他萧飒修长的背影一步步远离，霍铮咬牙忍痛用尽力气想将剑拔出来，但剑似凝入山石，他不能撼动一分。

众骑兵待楚岩汐骑马消失在地平线上后才敢纷纷下马去探视霍铮。

霍铮看来很痛苦，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湿，而这种痛并不来自肩胛处的伤口，那是全身血液及骨骼都仿似在燃烧的那种无法言传的痛。

无人敢去拔那柄剑，只能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忍受煎熬而无能为力。

霍铮以为自己熬不过这一关会被痛死时，那柄剑却猛然倒飞而出，击向一位骑兵。骑兵反应蛮快，急忙侧身避让，长剑飞出半丈远，“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霍铮随之扑倒在地上，那钻心入骨的痛亦在此时消失。

骑兵们赶快将他扶起，匆忙地翻出金创药要帮他敷上。

霍铮虚弱地抬手制止，喘息着说道：“这伤口一会就能好，殿下并不想伤我，只想阻我与他同行。”

这样还不算伤，那怎样才能算伤？

他们以为霍铮被下属们亲眼目睹受此惩罚，面子上过不过，即使是痛，也要假装不痛。

既通晓了霍铮的心理，他们只是同情地点点头，不顾他的拒绝，强行拉开他的衣服，一定要给他敷药。骑兵们都知道他伤得太重，而随身所带的伤药并非灵丹仙药，敷了也不会有太大用处，但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而不做些事情。

然而这药终究是没有敷下去，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伤口的血自动止住，然后慢慢收敛愈合，直至伤处完全恢复肤色。

若不是衣服被刺了一个破洞，血污依旧，他们几乎要以为自己在梦中。

他们未等太久，即看到刚才还伤得快死的霍铮跃身站起，拉好衣服，拾起地上的长剑，还剑入鞘。

看着骑兵们如受雷击的表情，霍铮倒很理解，他第一次被带进叠境时，不也以为自己在做梦吗？想到太傅府，想到长睡不醒的太傅及慕雪，他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尽管楚岩汐将心思藏得极深，但跟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霍铮终归还是能看懂一点这位冷面太子的心思，若他猜得不错，楚岩汐大约是想以命换命。

他望着远方渐浓的暮色，心情沉重。他不愿意太子独自赴死，可是，自己只是区区一介凡人，没有楚岩汐的帮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幽冥地宫就在他脚下，他却没有办法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