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种子 5

慕雪紧裹在被子里，漆黑的长发披洒枕上，因为发烧，她的脸绯红一片。

“你看，我现在会生病，将来也会死，我真的不再是神女了。”

“又胡说。”霍铮脱下喜服盖在她身上。

“霍哥哥，你不用瞒我，”慕雪感觉很累，睁眼的力量都没有，她重又闭上眼睛，“赤焰星君都告诉我了，我现在只有凡人寿命，而且只有一世，不可转生。

倒是你，若真能控制妖力，化为已用，你可以活好几百岁，也许一两千岁。

这世道真不公平，为什么我们两个一定要面临一场生死离别？”

霍铮未答话，手背落在她额头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

可能是发烧让她失去警觉，她忘记了有些话题是他们的雷区，她说道：“霍哥哥，若你能守诺陪我，只活一世我也满足。

我知道这是奢望，可今天我很幸福，不论是否是场戏，我梦想成真，一生无憾。

嗯……若太子殿下不来救我们，或许我们两个都会死得好早，可与你死在一起，我还是幸福。”

霍铮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境又被她这番话搅乱，他终于知道那日与她的对话并不是他受妖力后的思维混乱。

得到他那么无情的答复，她这么一个爱哭的人，又是怎么样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并假装出一副完全无事人的样子？

她在他面前总是笑得那么欢，是不是在背后偷偷地哭泣，她刚才说蜡烛一边燃烧一边哭，痛并快乐着，是否是她的心情写照？

他自小所受的是机械性的训练，更被教育得没有妄心。

他认为没有妄心挺好，活得很清静自在。

既然是一位近侍，他只想做一位合格的近侍，其他的，他从未想过。

可是小雪今天这样讲，却似启开魔盒的钥匙，事情在他心底展示出另类景观。

原来，他喜欢小雪的心思并非他想的那么纯洁，所谓的将她当作女儿只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的理由。

正如小雪所说，她根本不是他的女儿，她的父亲是位上仙，他就是他。

说到底，在慕雪面前，他心中略有自卑，这样一位神女，身边陪伴的应当是位丰神俊朗、满腹经纶的年少公子，而不当是他这样一位不解风情的武夫。

慕雪应当找到一个适合她的人，过更好的生活。

慕雪在睡梦中感觉冷，她也不知自己有无说出来，总之有人将她抱住。

这个怀抱真暖和，气息亦让她迷恋，她忍不住微笑。

也不知出了多少身的汗，她的发热终于退下去。

生病似乎很耗费体力，她被饿醒，睁开眼看到的是霍铮熟睡的脸，他曲臂当枕，侧身躺在被子外面。

慕雪的目光就若温柔的手，轻轻地从他浓黑的眉抚至紧闭的眼，再顺着俊挺的鼻滑落到他的唇。

她还真想念他的吻，有些笨拙却情深款款。

慕雪感觉自己又似发了高烧，脸红心跳，这种没来由的悸动忐忑让她呼吸都不顺畅。

她轻轻地向他再挪近一点，霍铮的鼻吸扑在她的脸上。

一向胆大的慕雪也有些惴惴，她想偷吻，又怕被发现，她不知道失去武力的霍铮是否还那么警觉。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刚才还似熟睡的霍铮毫无预警地忽然睁开眼，看着她。

他的目光倒平静，只是隔得这么近互相盯着看，两人都眼花，他们不约而同地后仰一点位置。

霍铮还是那样不动声色，可是慕雪已经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她爱笑，也擅长用笑去掩饰内心。

霍铮以前只单纯的以为这是没有心事的女孩的欢笑，但现在他已知道隐藏在这种无忧虑的笑容后面，有太多曲曲折折的心情故事。

他翻身躺平身体，轻声说：“你刚生场病，再睡一会儿。”

慕雪披着被子半撑起身，问：“我昨天有没有说胡话？”

霍铮闭目回答道：“没有，除了喊冷。”

慕雪放了心，她还真怕自己生病时神志不清将心里所想说出来。

她重新趴下去，想到梦中那个温暖又长久的拥抱，她真想再病一场。

霍铮内心却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他想，谎言有时也不是坏事，既然小雪要努力隐瞒，他乐于配合。

这段情，他不愿意也不能接受。

既然想通了，他也不再特意避嫌，完全恢复到以前与小雪的相处模式。

以前他是真的心无旁骛，而现在，他只需克制忍耐。

做了这么多年的侍卫，他练就的最大能力就是忍耐。

他耐得住寂寞，忍得住疼痛，扛得住妖力对血腥的诱惑，也将控制得住心底的渴望。

他们开始以为慕雪饿是因为生病耗费体力，可是没有几日他们即发现，耗费慕雪体力的是那棵死亡之树，它一天天地长大，在慕雪的背上伸展出一幅枝繁叶盛的图案，恰似绝美的单色工笔画。

然而霍铮却无心欣赏，枝叶每长一厘，他的心就沉一分，无论慕雪怎么逗他笑，他都无法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