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 3

可是一切都是天定，什么时候回归天庭都已有安排，他无力改变。

上仙又如何？神通广大又有什么用？他的一切，悲欢离合，都不过是一场已设好的棋局。

棋子只看得到自己身前身后的局势，却不知他们的头顶有着几双注视的眼，随时都会出现一只手，将他们现有的状态打乱，重新落子于一个新的未知的境遇。

真是太傻，朴风居然不知道他的天劫早已开始，这场法坛辩论不过是天劫中的一章。

剖半心而天寿减半只是天劫中的一个预定情节，让他少活了二十五万年的真正原因，是他帮尊者度了劫。

正如太傅朴风最后所看明白的，他的天劫并不是碧烟，而是楚岩汐。

朴风返回天庭后重新做回上仙，楚岩汐以为太傅的天劫至此为止，药仙及赤帝亦是如此认为。

他们选择对朴风隐瞒一切，让他可以继续无忧地做着一位天宫中的上仙。

可是他们错了，全错了！

朴风的天劫并未结束，他的使命亦未完成，困缚楚岩汐、启动时光海都在劫数之中。

而天帝却早知道，朴风使命结束的那一日，亦是他应劫之日。

直到羽化风逝的那一刻，朴风都未得回那两段记忆，一段是天帝提取且允诺他使命完成之后即归还的那段记忆，另一段是他在人间那二三十年的爱恨离别。

一切都是天命！

在天命面前，好似所有人的努力都成了一场笑话，上仙今日必须飞灰烟灭，而楚岩汐其实并不会有生命危险，那么他们刚才互相舍命救助全都成了一场多余的表演！

何止是刚才，这二十几年来的伤情，这么多次的出生入死，全部的隐忍，所有的眼泪与欢笑，统统只是梦一场。

果然是浮生若梦，梦醒之后一切都是空。

殿内的空气因楚岩汐的到来而变得太过冷寒，即使习惯了这九天之上的清凉，神仙们还是有些冷得受不了。

天帝坐正，努力将声音拿捏得极平稳庄严：“尊者，这场法坛今日已有分晓，你可以回归本位了。”

楚岩汐冷傲的眉目间全是不屑，“这天地之间，已无尊者，我，只是楚岩汐。”

一言既出，全殿哗然，人人热血沸腾，再没有人感觉冷。只是众人对尊者太过敬畏，不敢在他面前交头接耳，只能用眼神互相传递心中的激动。

神龙族帝君出列揖手至地，“尊者，神龙族离不开您。”

楚岩汐看着他，冷肃的眉眼中微波不动：“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一切不过是个习惯。你们习惯了我的统治，就以为非我不可，换一个人做尊者，其实也一样。”

帝君摇头道：“尊者，不一样。神龙族的尊者是您，不会是别人。”

天帝亦插言：“不过是场论法，你回归本位之后，一切尘世过往，都将成为一个与你无关的故事。”

楚岩汐似未听到天帝的话，他对低头揖手的帝君说道：“我在异域桃源见过七太子。”

帝君猛然抬头。

楚岩汐转头对天帝说：“我给他解了法咒，他虽犯错，我当年量刑却过重。请天帝颁旨让他重回天庭，他依然还是神龙族的七太子，一切过往不咎。”

这分明是在赦罪，大殿中又起波涛。

天帝很懂得装腔做势，他点头道：“你若以神龙尊者的身份同我讲话，我愿意接受。你若以楚岩汐的身份同我讲话，你没有资格。”

楚岩汐眉眼间更见冰冷，他的声音更是冷得让人不寒而栗：“身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更强。”

天帝一愣，已见楚岩汐双手一分，天宫剧烈抖动起来，就似遇到强烈地震，可这天宫悬浮于云天之间，怎么可能有地震。

满殿神仙各显神通探查原因，广目天王最先见到如流星般向这里急撞而来的南斗星宫，而守宫的六位星君正在努力施法想控制宫殿撞向天宫。

但他们虽能司命、司禄、司寿、益算、度厄、上生，掌管世间一切人、妖、灵、神、仙等生灵的命运，权力超大，法力却实在一般，哪能与楚岩汐抗衡。

殿中众神见那星宫开始还只如弹丸大小，眨眼即如泰山压顶，黑沉沉地直扑天宫而来。

不等天帝发话，神仙们已鱼贯而出，纷纷拿出自己的法宝，想帮忙将南斗星宫稳住。

楚岩汐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让天帝心里一寒。

以前他只感觉尊者高傲冷漠难以相处，现在却感觉这位不肯回归本位的尊者有些可怕。

短短红尘二十来年，让他改变这么大，这场法坛的结果太过清晰明了，天帝在后悔当初的决定。

一切过往，皆起于因果，究竟哪个是因，哪个是果，贵为天帝，他亦想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