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两人瞪大了眼。
宁云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金周耀？”
他是确定了没人会为江春出头才敢动的手。毕竟在一中，名誉这么大的事，要是和这个靠关系上位的人扯上关系，后果可想而知。更别说在这种时刻为了她站出来发声---简直是个傻子。
金周耀没理会，只冷冷道：“放开她。”
“你……”
“放开她。”
他又重复了一遍，短短三字，说的一字一顿，不怒自威。众人倒是第一次看到金周耀生气，毕竟平日里那么阳光的一个人，他们打死都想不到这一幕---
还是为了江春。
宁云景愤愤地看了看他，不情愿地松了手：“我们两个的事情，你插什么手？“
“和江春无关，宁云景，既然最后没选你，那就是你的原因。”
金周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隔着一段距离，宁云景又感到熟悉的恐惧，像无数次在宁氏的饭桌上一样，不受控制地自全身蔓延开来。他看着金周耀，不由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那我是优等生！看看她，有哪次考试及格过吗！一次都没有！”
“宁云景。“
金周耀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语速极慢，连带着寒意渗进话语里，冷冰冰的。
“不选江春，难道要选你吗，打人的优等生。“
宁云景一时噎住了。
“你觉得有了成绩就有了全世界吗？很多东西是不能用数字标价的，大少爷。“
这称呼讽刺至极，就连一群看热闹的都低低笑起来。
“那又怎么样！世界只需要那些用数字的！“宁云景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怎么，金周耀，你有名额了，你可以用道德指责我们了，你自己想想，如果被江春抢名额的换成你自己，你会……“
说到气头上，宁云景要上前打江春，却被后者极为灵活的闪开。气急败坏之下，他正想着回击，一旁的金周耀一挥拳，宁云景足足飞出半米多。
再次见到金周耀是下午。
又轮到下课时分，走廊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三三两两地挽着胳膊，有说有笑。偶然有几个路过逆着人群的江春，也只是粗略的瞟一眼，全然忘了上午的闹剧。也对，他们对这种事没有记忆。
金周耀正站在楼梯口，双手插兜，戴着副旧耳机。校服拉链一扯，白色的细线在空中团成一团，他也不理会。
江春走上前：“金周耀。”
对方摘下耳机，又露出平时温暖的笑。窗外的阳光斜斜地落进来，透过一侧的窗户，连带着整个世界都染上暖色。
他有种魔力。
一种点燃明亮的魔力。
太多记忆一下汇合到一起，江春望着他，一时忘了该说些什么。想到他也许会因此受罚，又难免有些愧疚。许久，才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上前。
“谢谢你。”她轻轻道。
是一罐可乐，挂着水珠，指尖还带着些冰凉。
“这礼物不错。”他笑了。
江春挑挑眉。
”我相信你。“
”啊？“
”江春，我相信你。“
他又没来由的扯开话题，但江春听懂了。
“我知道的，你不是那种人，他们选你参赛一定有他们的理由，别担心。“他拍拍江春的肩：”你很聪明。“
江春不反感他，但感觉到对方还带着凉意的手，有种触电般的感觉。
“要上课了。“她慌忙道：”我走了。”
离打铃还早，江春只是怕他和刘恩绮一样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也许是理由太过荒唐，走出不远，金周耀突然叫住了她。
“明晚有空吗？我们出去玩吧！“
“……”
江春同意了。
去掉那次会面，她还是第一次和金周耀毫无目的地出去。出于紧张，当天晚上，江春躲在体育馆把仅有的两个联系人翻了个遍，一个金周耀本人，一个暗恋他的刘恩绮，江春直到最后也没打算和人提起这事。正想着，当事人发了条信息过来---
-你家在哪？我明天去接你。
江春看了看身旁的体育馆。
-不用了。
-没关系，我到时候去找你。
江春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他在学校见面。但刚关掉手机，又一条匿名短信发过来。
记住任务，三周后和我见面。
只一句话，配上了一段长长的详细地址，甚至连时间都精确到分钟。
江春知道对方是组织的人，又想到命令自己的隐卫和跟踪，有好多次，她甚至要特意提醒自己的真实身份。组织要消灭金氏，她不过借前者之手探寻这个圈子的真相，仅此而已。至于金周耀，不过是过程中的一枚棋子，最后她拿到信息，金周耀连着金氏一并消亡，这才是应有的结局。
可江春打心底不想这样。
她起初是出于对金氏的刻板印象才默认了要消灭他们。刘恩绮说的话不无道理，她也没有排除过金周耀表里不一的可能。可事实上，从竞赛会议到如今，刘恩绮永远是局外人，真正抛弃身份，为她站出来的人是金周耀。今天的事，不说当众动手，他作为金氏的六少爷，就是只和人发生争执，影响都可想而知。
金周耀，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
可是。
为什么。
纠结了许久，江春最终选择了自己的猜测。
金周耀没错，错的是刘恩绮，她猜错了，金周耀其实很善良，仅此而已。
这段无意义的自我洗脑持续到了第二天下午，四点整，江春在校门口看到了金周耀。和平时差不多，穿着工装裤，反戴着顶红色的鸭舌帽，靠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远远看见江春走过来，十分夸张地朝她挥挥手：
“哇！你来啦！“
”早啊。“
”给我买可乐！“
江春扑哧一声笑了。
两人十分默契地走向校门口的贩卖机，她投了硬币，花了好久才找到角落里可乐的图标。
”我们去哪？”她走上前道。
金周耀接过可乐：“你喜欢什么？去秘密基地还是看明星？”
”都可以。“江春没问他细节。
”太好了！那就都去！“
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秘密基地”离学校有段距离。两人换了几次地铁，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远远看到与地平线融合的江水。一路上，似乎是有意去遗忘，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提起白天的事。
春天的傍晚不怎么炎热，淡淡的暮色融在天空，晚风一吹，那些金色的光点如音符般跃动开来，与风声交融着。路边枝叶上的新芽折了些黄昏，地面上落着细长的影子，像礼服的裙摆，绸缎一般。
江春早忘了所谓的秘密基地是什么，直到一湾长长的江水映在眼前，她才猛然回想起那个微凉的傍晚，身旁的人曾在同一个地方坐在她身边。江春一抬头，他就逆着光笑，一对酒窝折出浅浅的漩涡，像那天晚霞中盛放的樱花。
“江春！我们来过这！”金周耀奔跑到前方，发丝在晚风中飘扬：“还记得吗，我们就坐在这里，看对面的楼都一样，对不对！”
江春走上前。
迎着满天空的霞光，连带着眼前人的笑容都在风里飞扬起来，那样明亮，破晓一般划开暮色中的微暗。
”我那时还不知道你是谁。“江春静静望着天空，又看向金周耀：”还记得吗，你问我叫什么，我就说了，可我后来觉得，也该问问你这个问题的。“
“要我再回答一遍吗！金周耀！‘
声音如湛空般清亮，夹着风声，如飞鸟一般。
江春笑起来，也大喊道：”我记住啦！”
金周耀。
我不会忘记你的，永远不会。
她在心里默默道。抛弃隐卫，抛弃身份，江春倒希望两人能一直这样下去，只是简单的，纯粹的朋友。他那样明亮，那样闪耀，像朝霞的第一缕光，带着希望，无垠的希望。
两人走到江边，波光在脚下荡漾，像点点星光。
“我从来没想过能认识你。”江春静静道。
金周耀摇摇头：“我没这么觉得，反正那些谣言都是假的，你还……”
说到一半，他突然笑了。
“你还挺好的，比我认识的好多人都好。“
江春看着他。
她突然觉得有些抱歉，自己猜疑对方的同时，他反倒只把自己当个单纯的好人。想着想着，她也笑了：“我只是不怎么说话。”
”我知道。“
江春没再回答，她抬头看着金周耀，什么都没变，一切仿佛回到一个月前。那个初春的傍晚，那个无名的男孩也曾这样站在她旁边，影子迎着黄昏，斜斜落了好长一道。她手里攥着那张纸条，余光中，江风吹起少年的衣角，肆意又生动。
想到那张纸条，江春偷偷转过头，看着余晖下他的侧脸。
她轻轻道：“会议那次，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好像问过我。“金周耀微笑道：”在同一个地方。“
“你回答了吗？”
“回答了，但不精确。”
“你说了什么？”
“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我……”
“别管这个了！走吧！“金周耀突然道，脸上又映出平日张扬的笑容：”去看明星！“
于是江春也没再问他。
回程的路上正赶上高峰期，好不容易进了车厢，两人又不自主被人流挤到一起，隔着薄薄的外套，江春仿佛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列车颠簸着，连带着周围的交谈声越发嘈杂起来，江春看着眼前的人海，觉得莫名的宁静。
隔了好久，她才忍不住道：“要看哪个明星？”
金周耀一拍手：“这个简单！我数三个数，立刻说出你认识最火的人，三，二，一……”
江春没言声。
“我不怎么认识他们。”她茫然地摇摇头。
“哦，那我说了，陆凌云。”
！
他！
江春一瞬间瞪大眼：“那是刘恩绮喜欢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