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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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叫隋野,是宋颜的青梅竹马。平日里忙碌的很。兴许这会儿得了空闲,就被宋颜央着过来接她。
两人客套寒暄几句,便上车直奔深域娱乐。
临到达时,宋颜的会议也差不多结束。
车被隋野停在公司停车场等宋颜下班,他知道她话不多,也不逾矩,开了低音量的音乐放着,自己点开手机玩纸牌手游。
算起来,迟烟和隋野见面次数算不上多,但是听宋颜吐槽比较多,以至于当年第一次见隋野时,看着他纯良无害的清秀模样,着实无法和宋颜口中的浪荡拽男联系到一起。
好在面对她时,隋野看起来“人如其表”,搞得每每宋颜因为隋野气得炸毛的时候,迟烟都要怀疑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多时,宋颜轻敲车门,拎着包坐进了副驾驶。
她边扣安全带边回头跟迟烟道喜:“我就说你一定考得过吧!”
迟烟笑着点头:“还得感谢顾老师考前辅导特训。”
宋颜咧嘴:“客气客气。”
两人旁若无人地闲聊,隋野嚼着口香糖发动汽车,路上也不多话。
聊到迟烟租房的事,宋颜问找的是哪里。
隋野偏头应声:
“挑了三个地儿,周边设施都不错,离公司和你家比较近,周六带你们去看看。”
宋颜满意点头:“隋哥办事果然靠谱!”
男人透过后视镜睨她一眼,嗤笑道:“您也就央人办事儿的时候,乖乖叫一声哥。”
他这会儿的模样,倒是有些宋颜描述中那种放荡不羁的意思了。
前排果然又开始拌嘴,迟烟莞尔,垂眸间看见屏幕上浮现消息通知。
点开,是早先她跟程唤报喜的消息有了回复:
[恭喜。]
[科目二继续加油。]
迟烟轻弯嘴角,发了个笑脸符号过去。
本打算退出界面,手却不由自主顿住,视线移到列表置顶的第一个名字。
备注是简简单单一颗心,却蕴含着她整个青春和少女心事。
迟烟忘了数这是她第几次点开,只知道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周前。
是程祁森临行前发的:等我回来。
算算日子,他明日就该返程了。
以往没有闹别扭的情况下,她要么会准备花束去机场接机,要么会在家里准备一桌好菜等他回来。
但这次迟烟什么都不打算做。
成年人解决问题的办法该是对症下药,花哨的糖果再甜,也只是一时的愉悦,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或许她真正要做的,是跟他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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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颜今天格外高兴,晚饭吃到最后,已经醉得找不着北,而迟烟全程就喝了半杯,还被她哄过去,义正词严地教导:“烟烟少喝。”
隋野则嫌弃地吸着自己的果汁,时不时伸手扶正宋颜东倒西歪的身体。
饭局散场,由滴酒未沾的隋野送两人回家。
宋颜跟迟烟一起坐到了后座。
难得喝醉的宋颜喝醉后比她难管。又是唱又是跳,把迟烟闹得哭笑不得。
好在后半途,宋颜终于知道累了,拉着她的小手抱在怀里,枕在她肩膀上低声喃喃了一句:
“烟烟,真开心你在渐渐找回自己……”
“……”
她无法用言语形容,宋颜这句话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爱程祁森多年,她鲜少社交,没有自由,被“为你好”这样的理由操纵,傻乎乎地被他禁锢在这一方天地,忘了去思考,她曾经有多自在鲜活。
她被放在温水里煮得太久了,竟然都没有想过要跳出来,直到最近她开始忙自己的工作,看着好友宋颜忙中抽闲围着她转,看到记忆中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她才意识到自己仿佛停留在过去,没有成为一个独立的成年人的能力。
这个突然的发现让她觉得恐惧,惊慌,无措,偏偏这个为她好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她就像棵一直仰仗大树生存的小草,习惯被遮风挡雨,却忘记自己本该属于更广阔的天地。
而这一次她不单是为了学习独立,适应新的生活,也是为了找回当年出意外前那个生机勃勃的自己。
原来宋颜都懂。
回到程家的路上,下了点雨。
秋雨连绵,弥漫如雾,身处在其中,心情也会变得沉静。
迟烟拥住睡得正酣的宋颜,默默望着夜色中的雨幕发呆。直到车身在别墅门前不远处停下,迟烟回过神,将宋颜身上的毯子拢了拢,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隋野叫住她,拿了雨伞说要送她一段路。
迟烟没有拒绝,知道隋野的妥帖是宋颜的面子,便任由他送到大门前。
她没有急着按铃叫周姨过来,宋颜在车里睡着,要是被周姨看见异性送她进门,怕是又要费一番不必要的口舌。
索性撑伞站定,目送隋野开车离开。
待到车身消失在雨幕中,迟烟呼口气,转身按下门铃。
然未注意,一辆她再熟悉不过的Maybach正停在不远处。
驾驶座上的助理如坐针毡,谁会想到他提前去机场接程总回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将他送回家,却看到这样一幕。
身后仿若乌云压顶,气场阴沉得让他连回头都不敢。
夜色浓稠,程祁森凝着那个纤细背影的眼眸,比黑夜还要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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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淅沥。
宋颜几声忽来的呛咳过后,皱着眉心从睡梦中睁开眼睛。
身旁已经没有迟烟的身影,前座上的隋野手握方向盘开得很稳。
视线移向车窗外,似乎正在下雨,瞧着路线是往她家的方向。
“醒了?”
“嗯。”
迟烟定是先被送回家了,这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她不必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隋野像是想起什么,开口提起:
“对了,上次你让我办的事还记得吗?”
听见这句话,宋颜刚睡醒的懒散劲儿瞬间消散,坐直身体探向他:“跟迟烟的那辆车?”
“嗯。”路遇红灯,隋野将车停下,继续说,“车牌主人找到了。那人除了一家固定住所之外,时常出入的地点不过两三个,但其中一个……我想你会很感兴趣。”
“哪里?”
隋野趁着红灯最后几秒,将手机拿起轻点了几下,随即将机身往身旁空座上一抛,在绿灯亮起的瞬间发动汽车。
宋颜的手机当即“叮咚”一响。
隋野:“发过去了,慢慢看。”
这是一组反跟踪照片。
时间和场景都各有不同,显然不只一回。但无论场景和时间如何变换,都清清楚楚地拍到一辆黑色越野。
那辆越野始终保持着不长不短的距离,跟在迟烟所在的位置周围。
每一张都是。
最后几张,留着寸头的男人被按在车头上,有人翻出他的手机界面,里面的最常联系人清清楚楚标着一个名字——程先生。
……
迟烟擦拭着头发的手收拢,面色凝滞地关上手机。
两分钟前,宋颜发来的图片上,每一张都在告诉她什么叫:铁证如山。
肌肤上泛起冷意,她脱力地坐回到沙发上,茫然地环视着偌大的房子。久违的混乱、窒息、无措和恐惧的情绪似乎开始复苏。
整整五年,哪怕他时常出差失联,她都毫无怨言。
她简直一心扑在他身上,生活里除了唱歌和宋颜,就只有他一个人。
她想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程祁森大费周章找人监视她。
七年相识,居然连这点信任都无。
恍惚间,门外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
周姨喜笑颜开地撑着伞去门口迎接,说程先生回来了。
迟烟静静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忽想起周姨曾说过,她自程祁森少年时就在程家工作。
是啊,二十多年的亲近程度,她短短五年确实比不上。
发梢积攒着水珠,大颗大颗地沿着迟烟的颈窝滚向心口,她深吸气,抹掉脸上的眼泪,抓起手边的毛巾慌乱起身。
此时的状况,她实在无法招架。
或许她该给宋颜打个电话,今天之前还能忍受,可是方才开始,她受够了这栋房子,和这栋房子里的一切。
还未走几步,大门已经被拉开。
身后响起她曾万分期待的声音。
那声音与以往不同,似裹着寒冰,又似被烈火灼烧,带着明显抑制不住的怒意:
“去哪儿?”
她甚至来不及回头,身后的脚步声已经由远及近。
胳膊被人猛地一扯,迟烟便猝不及防地撞上程祁森阴森的视线。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定了片刻,而后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
在她不适地攥紧手心的毛巾时,他终于开口。
问得却是这样一句话:
“你今天穿的衣服呢?”
“拿给周姨洗了——”
他打断她,言简意赅道:“扔掉。”
“什么?”
“扔掉。”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程祁森倏然将她扯近,黑沉的眸盯住她,声音低得人心里发慌,“我早说过,你少去外面,好好在我身边,你以前都做得很好的。”
迟烟眼眸一晃,登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想必隋野撑伞送她进门的画面被他看到了。
所以问也不问,猜也不猜,就这么笃定地兴师问罪?
想起宋颜放在她面前的“铁证”,她忍住眼泪冷笑:“程祁森,你在跟踪我对吗?”
质问没有得到回答,反倒让程祁森怒火中烧,他的左手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钳制住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他的声音咬牙切齿,听得人心底发寒:“你被抓到的第一反应,不是应该觉得抱歉吗?”
“抓到?”
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这样的态度。
信任这两个字,仿佛在程祁森那里不存在,连她满心满眼的爱意都敌不过他没有依据的揣测。
眼前的人越看越陌生,迟烟心头发颤,用力想要挣脱桎梏,却发现力量悬殊。
她抗拒后退,却似是触到了程祁森的逆鳞,他狠狠掐住她的下巴,口不择言地质问:
“为什么总要躲我?迟烟,从前我回来,你都是欢天喜地朝我奔过来,现在这是什么表情,就几天不在,心就飞到别人那儿了吗?!”
程祁森的眼神和行为都反常到骇人。
就像往日遮风避雨的大树,一夕间变成了铺天盖地砸向她的可怖巨物,梦境中的秘密花园轰然坍塌……
迟烟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无尽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大声吼:
“程祁森,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误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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