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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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城艺术街区红砖房下，一小撮年轻人激动地将苏洛屿包围起来。
迟烟被动作迅速的程唤推着远离“战场”，陆藤跟在身后盘着核桃，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看着苏洛屿招架不住的神色。
女孩子们尤为热情，纷纷翻出手机跟他合照。
迟烟看着苏洛屿努力忍住窘迫满脸涨红的模样，忍不住感叹：“幸亏我是无名歌手。”
陆藤的声音慢慢悠悠从身侧传来，用比她更感叹的语气说：“唉，幸好我是过气鼓手。”
闻言，她抬头与他相视一笑。
觉得这个人浑身透着散漫，又十分有趣，收回视线时，却察觉程唤正缄默地看着她，眼睫压低，眸中情绪意味不明。
迟烟微微蹙眉。
晃神间，程唤眉心扬起，眼底眸光流转，已然露出一副温良的表情。
仿佛刚才只是迟烟的错觉。
好在这个时间段，人算不上多，七八个小姑娘挨个拍完，也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苏洛屿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走过来，拉低帽檐，将随意戴在耳后的墨镜拿下来，规规矩矩地戴回到眼睛上。
陆藤笑着调侃他：“你这还没有当艺人的觉悟啊！瞧那战战兢兢的样子，跟平日里嚣张的状态完全两个样。”
苏洛屿哼哼两声：“草根出身嘛，哪像你，专业音乐院校毕业，备受瞩目的。”
陆藤故作惊讶：“大少爷，您还草根出身，这让真草根哪处申冤去？”
苏洛屿：“诶！我出道可一点没靠家里，全凭实力OK？”
……
两人你来我往互怼，说着说着，有要吵起来的趋势。
迟烟默默与程唤目光交汇，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出口，程唤便心照不宣地率先推着她往停车的方向走去，识趣地远离了“硝烟和战场”。
路上程唤告诉她，陆藤是苏洛屿妈妈那边的亲戚，两人虽然相差7岁，但是打小吵闹惯了，不会真的动气。
迟烟放下心，好奇地问出关于陆藤的疑问。
程唤说自己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从乐队鼓手退圈成为现在的吉他店老板，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但具体的各种细节，身为局外人的程唤就不得而知了。
迟烟点头应声，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发呆时，又听见程唤问：“你对陆藤……很好奇吗？”
他的语气带着迟疑，将迟烟问得一愣，
确实有点好奇，但也仅此而已。
他这一问，迟烟倒是察觉出他方才那个眼神的意味了。
原来程唤在意她对陆藤的态度。
他在吃醋。
意识到这个信息，迟烟不自觉将视线移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愫在心中回荡。
她轻咳一声侧过身去，佯装无意地淡淡回了句：“也还好。”
温暖的车厢内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两人无声沉默，气氛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沉静下来。
她没再看向程唤的方向，所以并不知道，他在看见她下意识的抗拒姿态时，漂浮的心像是瞬间坠入了冰窖。
而之后，这种诡异的安静一直持续到午饭期间。
偌大的包间内，四个人围着圆桌坐着。从左到右依次是迟烟、程唤、苏洛屿和陆藤。
菜品一个个地被服务员摆上桌面。
苏洛屿和陆藤果然又开始和乐融融地聊着日常话题，完全没有方才吵架时的架势。餐桌上的热闹氛围全指望这两位撑着，气氛还算愉快。
陆藤喜欢喝酒，兴致来了点了一瓶，全喝进苏洛屿他们两人的肚子里。
而程唤需要开车，一口酒都没沾。吃饭全程除了必要时帮她倒水递东西之外，没有一次眼神对视或语言交流。
最后一次，服务员将甜汤端上桌，不留神将桌面上的高脚杯打翻，迟烟条件反射慌忙去扶，酒红色的液体洒了一手。
年纪不大的女孩吓得连连道歉鞠躬，迟烟看不得人这样，笑着安抚：“没事没事。”
程唤抽了湿巾递到她手上，而后温声对着女孩说：“不用介意，您先忙吧。”
女孩拿好托盘抱歉地离开。
迟烟擦了擦手，忽然听见陆藤感叹地说了句：
“你们小两口儿，人还挺不错。”
这句话一出，包厢内霎时间安静下来，在场三个人都愣在原地。
而陆藤还慢悠悠夹着菜继续吃，丝毫没在意自己无心一句话，在三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苏洛屿率先反应过来，拳头砸在陆藤肩膀上，干笑着使眼色：“大哥，您哪只眼睛看见人家俩人是小两口……”
“不是吗？”陆藤诧异地睁了睁眼，不明所以地咕哝一句，“这么般配我以为一对儿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待陆藤说完这句，迟烟好像看见程唤眼中似有愉悦一瞬而过。
她登时面如火烧，启唇想要解释，却听身侧人很快将话接过。
他轻笑一声，声音温和轻缓：“现在还不是。”
现在还不是——
说明以后有可能是？
这话说得有几分心思。
陆藤品出程唤话中的意味，笑而不语，抬手将自己的酒杯对着程唤隔空一碰，又自在地吃自己的去了。
而他身旁的苏洛屿独自如坐针毡。
几个月前因为一次意外发现，使得他自己也卷入秘密中心，以为程唤在禁忌的爱恋中沦陷，吓得他那晚翻来覆去没睡好觉。
好在后来发现程唤和程祁森不是他脑补的亲父子，而迟烟和程祁森也没有结婚。这些关键信息短期缓解了他心中的震惊和不理解。
也想过站在朋友的角度为他祝福，可是现实是——风俗传统，时代枷锁依然存在。
且不说如今只是程唤一厢情愿，即使以后两人真的相爱，也难逃旁人的异样目光，也难免落人口舌。
于是他尽量婉转去劝诫。
吃饭那天，他苦口婆心地说了很多大道理，危害弊端，可能承受的后果等等，一个一个地分析，劝他回头是岸。
程唤默默听着，到最后只是声音平和地感谢他为他考虑这么多。
程唤说早在程祁森去世之前，迟烟已经和其提出分开。他们之间也从没有过法定的夫妻关系，迟烟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大了两岁的女人。
“我们不被任何世俗的所谓道德绑架。况且如今她对我……并无感情。”
“我只是为隐藏已久的感情找一个可能，如果她始终无法爱我，到那时候，我会离得远远的，只要她能快乐。”
这是苏洛屿第一次听到程唤这么推心置腹地诉说内心。
可他的状态越是平静，他越是觉得大事不妙。
因为越冷静越是证明他对这份感情不是一时冲动，而是遵从本心。
于是这场计划内的劝诫计划，反倒让苏洛屿计划外地哑口无言……
彼时的包厢里，内心中五味杂陈的，不止苏洛屿一个。
迟烟错过了接话时机，只好默默低头喝汤。
方才那个误会没人令她产生任何厌恶的情绪，反倒是莫名其妙的羞赧占了上风。
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被丢进了毛线团里，杂乱的毛线缠在她的身上，怎么挣扎都是一头乱麻。
好在那之后，程唤像是小孩子脾气闹完了似的，又开始笑眯眯同她说话。
迟烟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该为陆藤那一句无心之言羞恼，还是该谢谢他无意间化解了她和程唤古怪的气氛。
酒足饭饱结账出门，几人分开。苏洛屿由助理接走，陆藤搭了便车回店里。
而迟烟和程唤直接调头，往宋颜家的路线走，去拿上次搬家遗漏下来的物件。
其实没剩下多少东西，几乎都忘在客房床头的两层抽屉里。
迟烟将东西归置好，装进不到二十寸的小皮箱，而后两人乘电梯下楼。
车就在楼下停着。
此时的迟烟已经不需要被抱着坐上副驾驶，她踮着一只脚，蹦跶着跳进车厢，留下程唤在身后帮忙整理折叠轮椅。
他关上后备箱门，绕过一圈回到驾驶座的位置。
打开车门之际，程唤时隔许久地再一次仰头看向几层楼之上的玻璃窗。
忘了去数多少个夜晚，他就是这样站在车旁，望着迟烟所在的楼层。
“阿唤。”
车内是迟烟疑惑提醒的声音。
程唤敛眸莞尔，利落地开门上车。
视线瞥见迟烟手中笔记本中夹着的枫叶，他系着安全问：“是不是变脆了？”
迟烟小心翼翼地捏着叶柄抬眼：“脆得像薯片一样。”
程唤被她逗笑，想起什么，他眼神炯炯地转向她：“那你想不想把容易碎掉的枫叶保护起来，让它能够永存？”
迟烟随口回答：“想。”
“那好。”程唤手握方向盘发动汽车，“今天就陪你把这第三件事完成。”
第一件是买吉他，第二件时是报到心仪的吉他教学班，这第三件，居然是到寻城西区的手工创意馆。
到达地点，开门下车。
程唤提醒她将笔记本中的枫叶带上，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片残缺的落叶。
迟烟见过，是她为不值当的人哭泣那天，放在这辆车的中控台上的残叶。
程唤一路推着她步入馆内，乘上电梯上了二楼。
西区手工创意馆楼层不高，一共五层，陶艺、铁艺、木艺等应有尽有。
第二层是专门做滴胶的场馆。
进门整面墙都是展架，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滴胶完成品。有花草叶，还有模型小动物，更有创意的是展架正中最大的那个用滴胶封存的丛林微观模型。
迟烟看得津津有味，回头时已经有店员迎上来。
程唤说明意图后，两人就被带到一件专门做滴胶的屋子。
店员笑容和煦地带他们选择制作滴胶的模具。迟烟徘徊了很久，最后选中一个椭圆天空底色模具，而程唤选了个不规则形状的模具。
两人回到桌子前，店员已经准备好所需的各种工具及材料。
“滴胶先用开水加温，可以减少气泡。”店员一边说着一边为他们示范，“先生小姐要注意哦，滴胶不能碰到水。”
“接下来是搅拌，这一步要有耐心，朝着一个方向搅拌，另两种胶体混合。不均匀的话是没有办法凝固的。”
“好了，现在可以静置一段时间，等泡泡全部消再使用。”
……
等跟着店员的引导做到这一步，需要停下十分钟左右。
店员交代完，很有眼色地默默退场。
迟烟无事可做，便推着轮环来到屋子摆放模具的角落慢悠悠地看。她准备做完枫叶之后再做一只小巧的蝴蝶摆件。
正挑选着，几步之外程唤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大概是房间里太过安静，他接起的瞬间，一道柔媚的女声恰好传入迟烟耳中。
她没太听清内容，但那软绵的音调足以勾起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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