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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马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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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油灯里悠悠晃动的烛火竟有些刺眼,将漆黑的天幕拉开一道口子。

沈奚握着灯盏的手指收紧,另一只手紧紧握拳,微微颤抖着,指甲嵌入掌心,她却感受不到疼痛。

沈大伯和沈三叔被她眼里的恨意震慑住了,哀嚎叫痛声减弱、消散,一时间四下寂静,带着暑气的夏风吹面,他们竟感受到阵阵寒意,汗毛竖起。

“阿姐,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救活这些马驹的,对吗?”

沈朗过来拉沈奚的手,感受到她的僵硬,他心里更慌了,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泪眼朦胧地望着沈奚。

沈奚的握拳的手缓缓松开,刺痛感袭来,直击心脏。

沈奚回握住沈朗的小手,轻轻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马儿已经死了。”

不是病了,是死了,是被人害死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怒吼,也没有诘问。

沈大伯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他竟然被小丫头的眼神吓到了,不过眼神再凶又能怎么样,还能越到他这个长辈的头上吗?

这样想着,他扶起沈三叔,面上带着得意:“奚姐儿如今的脾气可很大,不敬尊长,竟叫长辈去死,你阿娘就是这般教你的吗?”

说罢,他眼皮一抬,瞥向沈母:“弟妹,二弟在天有灵,见你把女儿教成了这般模样,怕是都不能安心啊。”

提及亡夫,沈母心里触动,眼眶湿润。是她太过没用,竟让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上门,把日子过得这般窝囊。

她如今算是想明白了,奚儿说得对,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沈母抹了抹眼角,怒目瞪着沈大伯:“大哥,我最后喊你一声大哥,我如何管教女儿,还轮不到你来说教。”

沈父去世后,她一直低头顺从,就想着他们能看在亲人情分上,对他们孤儿寡母照拂一二,不至于让旁人欺负了去。

沈奚冷笑:“大伯,倘若我阿爹在天有灵,见你如此欺辱他的妻儿,怕是要连夜来寻你讨要说法了。”

“今夜,望你能安寝。”

此话一出,沈大伯瞬间感到身后阴风阵阵。

他绷着脸,压下心里的惧意:“随你如何说,这马都转让给你家了,是生是死都与我们无关。”

沈大伯扯了一下愣在一旁的沈三叔,示意他说话。

沈三叔还沉在沈奚燃着怒火的眼神中,衣袖陡然被扯动,他清醒了几分,下意识接过话茬:“没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马就是你家的了,容不得半分抵赖。”

他总觉得心里不安,侄女醒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经常一个眼神就让人不寒而栗。

想起之前的日子,沈三叔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就只是一个小姑娘太过气恼罢了。

思及此,沈三叔多了几分底气,提高了音量:“张夫子可是见证人,你若是抵赖,令他知道了,怕是日后名声就彻底臭了。”

“沈朗也别说考取功名了,怕是读书都没得机会。”

转让书一式两份,沈奚谨慎,不仅要求签字还按了指印。

这字据竟成了叔伯们攻击沈奚的工具,他们无赖不遵守契约在先,如今却来要求她履行。

“好得很。”沈奚被气笑了。

那便等着,看谁笑到最后。

最后,沈大伯和沈三叔倒是没好意思走正门,继续向那矮墙攀爬着,撅着屁股使劲往上。

沈奚目光扫视四周,拾起角落里的两根棍子。手腕活动间棍子飞出,直直打在两人背上,击打声和叫痛声汇拢。

大抵是心虚,沈大伯和沈三叔并没有计较,只是加快了动作,一跃而下,离开了沈奚的视线。

沈奚盯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叹了一口气,心想要不是她打不过他们,今晚可不能这么算了。

这账,她总有一天会同他们一笔一笔清算。

马儿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了,看着它们瘦弱的身体,沈奚眼眶发热。

一家人沉默着用草席将它们卷起,母马一声声悲痛地呜鸣着,沈奚抬手一下一下摸着母马的脖子,在安抚它,也是在安抚自己。

为了避免造成环境污染和卫生问题,三人走了一段路去到后山,一言不发地挖坑,埋葬。

天边的一勾弯月从树梢渐渐移向中天,午夜已至,又慢慢落下,天边泛起鱼肚白。

沈朗年纪小,熬到半夜便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沈母却怎么也睡不着,忧心忡忡道:“奚儿,娘明日就去城中找找哪里有招工的,你别慌,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总能渡过难关的。”

距离规定上交幼马还有月余,时间紧迫,母马不可能再产子了。无论是交罚金还是从别处购买幼马都需要钱,沈母做的手艺活收入自然是比不上做工的。

“好。”沈奚挽着沈母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沈奚知道她身子不好,并不支持她去打工,但她没有回绝沈母,父母爱子,付出良多,定然是不希望被拒绝的。

将沈母扶回房间后,沈奚回了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

同样一夜未合眼的还有沈大伯和沈三叔,两人聚在沈大伯家的前厅里,嘴唇开开合合,在争论着。

沈三叔皱着眉头:“大哥,真的要这样做吗?”

天还未大亮,鸡鸣声未起,四下昏暗寂静。

沈三叔不停地踱步,来回走动着,手里攥着一张纸,心下忐忑。

沈大伯看他犹豫的样子怒从心起:“有何不可?”

“何至于此啊,大哥。”沈三叔长叹一声。

沈大伯狠狠瞪他一眼:“三弟,说这话前你先把占她家的田地交出来,让你家婆娘把抢来的花样子还回去。”

“往日里的恶事你也没少做,如今倒成了个好人了。”

他一把夺过沈三叔手里的纸:“你想想今儿个那丫头说的话,你心慈手软了,他日倒霉的就是你。”

“这事,你做与不做,知情与不知情,都被恨上了。”

闻言,沈三叔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一咬牙做了决定:“行。”

赶在鸡鸣声起前,两人偷偷出了门,将那张纸交给了衙门的守门人。

两人自以为悄然周密地瞒过了所有人,然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暗处之人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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