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雪
沈奚还在惊讶于何松如此坦然地承认古籍那件事,他的最后一句话直接让沈奚脑子宕机。
如果她的听力还是正常的,她没有理解错的话,沈奚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喝多了,刚被凉风吹散的酒意又一瞬间涌到头上。
他喜欢自己?沈奚觉得这是一个十分不好笑的笑话。
扯了扯嘴角,沈奚想要蒙混过关,开个玩笑糊弄过去,或者干脆就说自己没听清,但一抬头触及何松的眼神,沈奚叹了口气,直言拒绝。
“何松。”她喊了他的名字,“谢谢你的喜欢,但是很抱歉,我对你的感觉更像是可以长期合作的伙伴,甚至也可以是时时来往的朋友,除此之外,我们之间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
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虽然他的表白突兀得让沈奚摸不着头脑,此刻场面也确实尴尬。
“是你还在想着他吗?”何松急急追问,“无妨,他终究是比我早出现,同你又有那么多的回忆,你放不下也不是应该的。”
“我可以等的,等你彻底忘记他。”
沈奚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解释:“这不是等不等的事情,是……等一下,‘还在想着他’?你说的是谁?”
何松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以一种开解的语气说道:“想着他亦不是什么丢脸之事,你不必这般强装不在意。不过他终究是同旁人成亲了,你也早日放下的好。”
“成亲了?”沈奚把脑袋里面的人全都想了一遍,终于在角落里面挖出来了她那个“未婚夫”林亦轩。
沈奚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这个名字了,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这三个字。
“你说林亦轩啊,我都不记得了,下次他就出现在我面前,可能我也认不出来了。”
便宜未婚夫这个话题倒是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冲淡了一些,沈奚自在了不少,也再三解释了她就只是单纯对他不心动,也祝愿他早日遇上两情相悦的良人。
何松一直没有说话,沈奚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反正她话说清楚了,心里也畅快。
良久,沈奚听到一声笑。
“我就知道是这样。”何松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我想只要你还未成亲,我就还有机会。”
“先前我的小心思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正面的作用,还望你不要生气。”
这话是在说他之前刻意献好的一些事,说实话,沈奚觉得自己真没有什么生气的必要,但要掰扯下去又要好生说上一通,便点点头说了自己不会生气。
“那就好。”何松长舒了一口气,“我就怕这些举动让你对我有所误会。”
“没有。”沈奚摇了摇头,将何松送走了。
——
入冬后的日子过得极快,没有什么突发的事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生活照旧,一晃眼世界便银装素裹,落雪纷纷。
“阿姐,生辰快乐!”
沈朗一大清早便蹲守在沈奚门口,沈奚一开门,他就兴奋地冲上前,捧着他买的生日礼物。
还好古代没有卡点的习惯,大家又睡得早,不然沈奚怀疑他可能会半夜蹲在自己的床边,只等时间一到便激动开口。
漆红的木盒子,四周绘着祥云纹,又饰以宝象花图样,十分精致。
沈奚接过,打开卡扣,一只累金丝牡丹花纹镯躺在红木盒的中央。
沈奚拿出来,近看之时,牡丹花纹栩栩如生,做工精细。金子在在光线照射下黄灿灿的,十分惹眼。
“谢谢阿朗。”沈奚把镯子往手上戴,镯子悬在腕间,晃动间衬得手腕更加纤细。
沈朗笑得灿烂,视线一直盯着沈奚的手,“真好看,是我亲自挑的呢,这个尺寸也是我自己挑的哦。”
“哇,阿朗眼光真好!”沈奚不吝惜自己的夸奖,怪不得这小孩前些日子一直盯着她的手看,甚至还时不时圈住她的手,她还在想这小孩怎么变得黏黏乎乎的了。
“花了不少钱吧?”沈奚盯着他笑,“找阿娘了?”
平常里沈母和沈奚都是会给沈朗零花钱的,马场盈利之后也有提过额度。这镯子虽然不是很重,但胜在精细。算一算数,沈朗要买下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才没有呢。”沈朗一脸骄傲,兴冲冲地给沈奚分享自己的妙招,“你和阿娘给我的钱我都攒着呢,还有我在学校给夫子抄书,也能赚不少钱呢。”
还有的进项沈朗没有说,例如给不愿意写作业的有钱小孩写作业,这才是他赚钱的大头。
沈朗在暗处吐了吐舌头,决定把这不太光明地进账自己隐瞒下来。
沈母送的是一对玉笄,雪白的玉,和沈奚浓黑的发形成鲜明的对比,白的更白,黑的愈黑。
沈母抚摸着沈奚的头发,亲手给她簪到发上,眼底是浓浓的怜爱。
“去年才是你的及笄之年,但那时家里窘迫,只能是委屈了我们奚儿。阿娘今日把这成人礼补上,日后的礼会一年更比一年好。”
沈奚心中触动,一股暖流充斥着她整个胸腔,四下落雪,她却似身处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暖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沈奚左手牵着沈朗,右手握住沈母的手,一家三口紧紧相连。
沈奚埋首在沈母身前,感受着母亲的温暖,“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便是最好的礼。”
沈妍一家人也特意上门来祝贺沈奚生辰了,沈妍带来一盒时下兴起的胭脂,颜色很漂亮。
大伯母送了亲手做的披风,袖子和领口处都绣了红艳艳的梅,绣工很精致。
“料子是比不上奚儿你原先那件,颜色却艳丽不少,奚儿可以换着穿。”
沈奚知道大伯母说的是扶渊那夜给自己的狐狸毛披风,颜色也确实黑漆漆,因着长度和款式的原因,沈奚就穿了那一次,那成想大伯母竟记下了。
沈堂怯生生的跟在母亲和姐姐后面,在两人再三示意下,才迈着小步子走到沈奚跟前,低着头递上了一个木刻摆件,小小声说:“堂姐,生辰快乐。”
说完,又急匆匆地往回走了。
沈堂如今已经跟着大伯母一起住了,自此沈妍和大伯母搬出去之后,沈大伯就对沈堂不似从前上心了,将在外受的气撒在小孩身上这类事情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
后头,听说沈大伯又说了一门亲事,新进门的娘子是个泼辣人,对沈堂也是喜欢不起来,日常支使沈堂洗衣做饭。
原先对沈堂学业寄予厚望的沈大伯对此也不发一言,甚至动了不再让沈堂上学的念头,沈妍她们这才将沈堂接过去了。
只是沈堂这性子越发的内敛,沈妍叹了口气,只能慢慢来了。
沈奚给沈朗递过去一个眼神,沈朗立刻会意,主动上前带着沈堂玩,他们年纪相仿,更容易玩到一起去。
为了给沈奚庆祝生辰,沈家一大家子人决定去酒楼吃一顿饭,吃过早餐后便出发了。
悦来酒楼,镇上最大的酒楼,三层高楼,临近除夕,梁上都挂上了红艳艳的灯笼,屋檐上落着一层白雪,檐牙高啄,风一吹,悬在四周檐角的风铃便发出清脆声响。
沈奚几人来得早,店里还不是很多人,他们没有要包厢,就在大堂处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往外看去,能看到繁华的街道,各色小摊贩们正扯着嗓子叫卖,小商品琳琅满目。
二楼雅间内,一位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立在窗前,同样看着外面街道的景色,只是她的眼底不见丝毫喜悦,是浓浓的化不开的忧愁。
旁边一身鹅黄衣服,做侍女的打扮的少女拧着眉,满脸不悦,愤愤不平道:“姑爷怎么还不来,每次都让小姐等这么久!”
“月儿,慎言。”年轻女子蹙眉,语气里却并无多少责备,她晓得自己的丫鬟心疼自己,“亦轩事情多,忙些也是正常的。”
月儿跟在小姐身边多年,关系不是一般的主仆,加之年纪小,说话做事都考虑得不周到,此刻她只觉得自家小姐等得辛苦,说林亦轩两句又如何。
“小姐,我说的可有错?一次等也就罢了,二次,三次,次次都要小姐等,在京城时候忙碌,告假回家后还在忙碌,一点都不关心小姐……”
耳边月儿还在不停念叨着,唐若雪揪着手帕,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心头像压着千斤重的巨石,她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不过,这又能怨谁呢?
唐若雪垂下眼眸,这桩婚事本就是她强求来的。
初见那日,她跟在哥哥身后,看他自远处缓缓走来,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长身如玉,眉目如星,姿容胜雪的公子向她行礼,一开口,嗓音好似山间灵泉水叮咚声,从她心尖缓缓淌过,自此,她心弦扰动。
突然,唐若雪眼眸一亮,街上人来人往,她一眼便看见了他的身影。
“月儿,快,让小二上菜,亦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