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肥羊
泉州上岸后,徐怀慈一行人休息了一晚,又继续赶路了。
此时,赵长缨和徐颂恒正骑着各自的坐骑,在马车前面慢悠悠走着,徐怀慈和薛善溪则坐在马车内。
薛善溪虽然见过徐怀慈生气的模样,但她忘性大,性子活泼,见此刻徐怀慈温温柔柔的,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
“徐姐姐可相信缘份二字?”
“缘份?”徐怀慈看着一脸期待的薛善溪,暗暗猜了一下,须臾漾出一抹笑意,“信,我看我和你就有缘。”
“我也是这么想的!”薛善溪笑道,“我们连名字都是有联系的!”
徐怀慈笑笑不说话,只当默认了。
“徐姐姐可有字?”薛善溪继续说道,“我小字惠涓。”
“倒也有一个。”徐怀慈弯起眼睛看着薛善溪,笑道,“和你的名字重了一个字,叫‘知善’。”
薛善溪听了咯咯笑了起来:“那我们可真有缘!”
车外的两人听到笑声,不约而同往回看了一下。
“薛小娘子可真活泼。”徐颂恒不由感叹道。
“人就得这么活,该笑就笑,该哭就哭。”赵长缨扭头看向徐颂恒,突然拱手道,“我到岭南还有事情要办,到广府后咱们就分开吧,到时候要拜托你帮我送小溪回京。”
徐颂恒忙回礼:“何必多礼,开远兄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把薛小娘子安全带回京城的。”
*
越往南走,人烟越是稀少,郊外旅店更是难找,徐怀慈一行人连续几天都是在野外度过的。
“什么时候才能进城啊?”薛善溪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苦着脸看着赵长缨抱怨道,“我都臭了。”
“要是都骑马走,今晚就能进城了。”赵长缨吐掉口中叼着的狗尾巴草,悠哉悠哉说道。
“抱歉。”一行人中只有徐怀慈不会骑马,听了赵长缨的话,她只能道歉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赵长缨反应过来,拉着惊云,绕到马车旁边,有些慌张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徐颂恒也忙安慰道:“是我们硬要拉你来的,要怪也该怪我们。”
薛善溪看到赵长缨的举动,直觉赵长缨有些不对劲,眼睛顿时亮了一下,她往后靠在车壁上,插话道:“对,都是小舅舅的错!进城后,就让小舅舅教徐姐姐骑马吧。”
“也可以。”赵长缨爽快地答应了,看着徐怀慈重复道,“进城后我教你骑马,当是赔罪了。”
徐怀慈心想着不能因为自己拖累了其他人,于是向赵长缨行了一礼:“那就麻烦小侯爷了。”
听到徐怀慈答应后,赵长缨莫名地感到开心,脸上染上了奇异的光彩。
看到赵长缨的变化,薛善溪捧着脸笑了起来,心想:“母亲,你的愿望有着落了。”
*
夕阳落下,天还是很亮,迎着一阵阵热风,徐怀慈一行人来到了一山林脚下,正准备寻地方安歇时,空中一声尖锐的鹰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众人抬头循声望去,只见头顶上空盘旋着三只苍鹰,它们有序地飞着,只是鸣叫,却不俯冲攻击,像训练有素的哨兵。
徐颂恒听觉敏锐,听到林中有窸窸窣窣的人声,忙和赵长缨把两位女眷护在身后。
“山上有人。”徐颂恒警觉地盯着四周,小声说道。
“怕是遇上山匪了。”赵长缨眼神凛然,从马背上抽出红缨枪握在手中。
“我们把财物都给他们,求他们放我们走吧。”薛善溪紧张地拽着徐怀慈的袖子建议道。
“二哥哥,能听到有多少人吗?”徐怀慈拔下发髻上的金簪子,握在手中。
“大概有三十人吧。”徐颂恒又仔细听了一下,回道。
虽然他们这边有赵长缨这个活阎王,但终究还是敌众我寡,山匪既然有能力把人和财都拿走,那凭什么放过他们呢?
求山匪放过他们,不太明智。
“你可以骑惊云吗?”徐怀慈拍了拍薛善溪的手,安抚问道。
“它倒是认我。”薛善溪点了点头。
前面的赵长缨听到徐怀慈的话,明白她的意思,把惊云悄悄拉到薛善溪旁边。
“再向前三十里,就可以进城了。”赵长缨扭头看向薛善溪,“我们拦着这些山匪,你骑惊云去找人救我们——”
话音刚落,林中惊起一群飞鸟,呐喊声伴随着马蹄声从山腰冲了下来。
“快跑。”赵长缨立即把薛善溪提上马,猛地拍了一下惊云,惊云瞬间冲出了包围,扬起一阵黄烟。
“二当家,跑了一个女的。”山匪中有人策马去追薛善溪,可追了一阵,被远远甩下了,才又折返回来,禀报为首的人。
为首的人身材魁梧,一脸横肉,杂乱浓黑的眉毛几乎与鬓角相接,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圆睁着,看起来又凶猛又严肃,他把手指含在口中,呼出一声长哨,随即把右手打横展开。三只苍鹰听到哨声后,齐齐飞落在他的手臂上,马上身后钻出三个提着笼子的山匪把苍鹰接了过去。
“你会驯鹰?”赵长缨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为首的山匪。
那山匪只是淡淡睄了他一眼,就把目光定在了徐怀慈身上,他抡起手中的大刀,指着徐怀慈下令道:“抢货。”
身后的二十余人听到命令后,分成两拨,一拨人围着赵长缨三人攻了上去,另一拨人则把马车搜刮了个干净。
因着武力的分散,加上他们小看了赵长缨的实力,赵长缨虽然要分神留意保护徐家兄妹,但也很快斩杀了七八人,剩下的几人吓得连连后退,和另一边的人汇合在一起。
“你小子,功夫不错。”为首的山匪眼中露出一丝欣赏。
赵长缨丝毫不敢放松,他看得出来这山匪首领不像这些小喽啰,要是他出手了,他未必能护得住徐家兄妹。
只有先把他解决掉,他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赵长缨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用枪头指着山匪头领,“有本事和我单挑!”
“好小子,有胆魄。”山匪首领许久没遇到这么有血性的少年郎,顿时被激起一身热血,他翻身下马,来到赵长缨跟前的一块空地上,向四周的人嚷道,“你们都不许插手。”
随后,他朝赵长缨招了招手,大嚷一声:“来!”
“小…赵大哥,你要小心。”徐怀慈忍不住叮嘱一句。
赵长缨点了点头,看向徐颂恒:“照顾好你妹妹。”
见赵长缨出来,山匪首领便飞身跃起,抡起大刀砍向赵长缨。赵长缨忙横起红缨枪抵挡,两种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尖锐的刺啦声,赵长缨的手臂被震得发麻,心中惊骇,连退两步,不敢轻敌。
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几个回合,赵长缨基本上摸清了对方的招式,这山匪首领虽力量蛮横,身法却欠缺灵活,有好几次都是硬扛下他的攻势的,而这些攻势想要闪躲并不难。想到此,赵长缨抖了一下手中的红缨枪,把它舞得飞快,朝山匪首领刺去。
山匪首领只看到枪尖抖出来的一片虚影,不知如何闪避,被逼得连连后退,身上也挂了好几处伤,正躲得满头大汗之际,前方突然响起一声惊叫,打断了眼前少年的攻势。
“妹妹!”徐颂恒大喊一声,飞扑上前拽住徐怀慈的手。
原来是一个山匪趁众人不注意,偷偷甩开一条长鞭,卷住徐怀慈的脚踝,把人拉到山匪堆里了。
“卑鄙!”眼见那山匪要上马把人拖走,赵长缨大喝一声,收回攻势,抡起红缨枪,朝着那山匪投了过去,那山匪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就被红缨枪贯穿了脑袋,直直倒在地上了。
没了武器,这小子还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山匪首领知道自己打不过赵长缨,也顾不得之前说过的话了,只想把这个麻烦尽快解决掉。
“臭小子,看哪儿呢?”山匪首领抡起大刀劈了过去,挡住赵长缨的去路。
赵长缨看着被围攻的兄妹二人,目眦欲裂,却也只能狼狈地躲过那山匪的攻势……
剩余的山匪见又少了一个同伴,对这三人恨极了,趁着首领拖住赵长缨,忙合力把徐怀慈和徐颂恒分开。
“把这女的拖走,这男的杀了。”
“你们要是敢伤我哥哥,我这张脸,你们就别想要了!”徐怀慈把金簪抵在自己的脸颊上,恶狠狠地盯着围着他们的山匪。
如果没听错,一开始那山匪首领指着她说的是“抢货”,他们把女人当成货物,自然是要用来换钱的,对他们来说,什么样的女人才值钱呢?自然是要有一副完好无损的皮囊的女人!
果然,那山匪听了,不甘心地朝抓着徐颂恒的两个山匪摆了摆手,那两个山匪也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二哥哥快走。”徐怀慈示意徐颂恒骑追月离开。
“我怎么能丢下你们两个!”
“你在也没用!”徐怀慈和赵长缨异口同声吼道。
徐颂恒被吼懵了,挣扎了一下,红着眼睛翻身上马,骑着追月搬救兵去了。
“你们一定要坚持住!”
“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吧。”围着徐怀慈的山匪说道。
“自然。”徐怀慈放下金簪子,乖巧地把簪子递过去,就在簪子要落入山匪手中时,她手指一旋,重新把簪子握入手中,猛然举起簪子,扎入那山匪的眼睛中,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把簪子拔了出来,又扎进了他的另一只眼中……
“啊啊啊啊——贱人!贱人!”那山匪吃疼,蜷缩在地上翻滚。
余下的人被徐怀慈的举动骇住了,一时没有动作。徐怀慈趁机去拔身后的红缨枪——太重了,没拔动——她快速转移目标,捡起地上的鞭子,扔给赵长缨,同时奋力朝赵长缨的方向跑去。
“赵大哥,接住!”
鞭子软趴趴地掉在赵长缨附近,他滚了好几下才摸到了鞭子。
此时,众山匪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彻底被激怒了,举起刀对着两人就是乱劈乱砍。
赵长缨把徐怀慈护在身后,用鞭子卷飞了好几把钢刀,叮叮当当落地的钢刀扬起了一片尘土。
山匪首领没想到赵长缨连鞭子都能舞得这般出神入化,顿时生了怜爱之心。
“小兄弟,你武功这么厉害,不如加入我们,助我们开创大业!”
“呸,小爷的祖辈就是剿匪的!”赵长缨不屑地看着山匪首领。
“哼,为皇帝小儿卖命,还不如为我们当家卖命呢!”山匪首领从鼻腔哼出一声,举起手做了个手势,余下的山匪见了,立马排出了一个阵势,围住了赵长缨两人。
“今日怕是要和你死在这里了,小狐狸。”赵长缨故作轻松地调侃一句。
“要真打不过,你就自己跑,不用管我。”徐怀慈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握着金簪的手心微微出汗。
“胡说什么呢。”赵长缨收紧护住徐怀慈的手。
正当两方蓄势待发时,凌空飞来一支利箭,打破了双方的对峙。
“不好,官兵来了!”有山匪大叫一声,立马被一支利箭贯穿了喉咙。
“我说怎么等不到人,原来是来了三只真的小肥羊。”不远处,一个维持着射箭动作的男子骑着马悠悠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