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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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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很可怕的距离,近到能够轻而易举将另一个人置于死地。危夏的手指是柔软的,她看起来也很无害,可在此刻,吴邪的直觉却在叫嚣着莫名的恐惧。

在他刚开始拜黑瞎子为师,跟对方学武的时候,黑瞎子就摸了一遍他的骨头。黑瞎子师父说,他的关节很紧实,这是天生的,也就导致他动作会比别人迟钝,不是学武的苗子,不过这也有好处,那就是他不太容易脱臼,即使受伤也不至于轻易失去行动能力。

而黑瞎子给他上的第一课就是告诉他——不要靠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东西。

当危险来临时,如果先用眼睛去确认,那么身体的反应是跟不上来的。他的眼睛太慢了,而敌人的速度往往很快,所以在眼睛看到事物之前,他的身体就必须先作出反应。

在黑瞎子的训练下,吴邪终于练就了直觉般的体感。但黑瞎子也告诉过他,还有另一种极端的情况,在面对某些超出了人类认知的恐怖事物时,即使你能够感受到它的危险,也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你遇到过这种极端情况?”吴邪问他。

黑瞎子说:“遇到过一次。”

那样的庞然大物,就算已经死去,它的余威依旧能震撼天地。想象它还活着的模样,倘若在白日里张开双翼,它的一只翅膀便足以遮天蔽日。如果它苏醒,整个世界都只能聆听它的声威。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是人类认知之外的……神迹。

在神的面前,任何生命都是渺小的。

吴邪问他:“那要是遇到这种极端情况怎么办?”

黑瞎子摊手:“没有办法。”

遇到那种情况,能做的只有等待死亡的降临。或者祈祷奇迹的出现。

吴邪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了,他问黑瞎子出现了什么奇迹。

黑瞎子的脸上流露出一股高深莫测的微笑,他指指自己的墨镜。吴邪从来没有见过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道上传闻,见过他眼睛的人都死了。

“这就是我要给你上的第二堂课,”在吴邪好奇地凑过来时,黑瞎子迎面给了他一拳,“你得减少不必要的好奇心。”

那天夜里,吴邪鼻青脸肿地躺在地板上,他想着黑瞎子对他说的话,他的好奇心确实很重,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好奇心,他才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被危夏握住脖子的短短几秒钟里,吴邪想了很多。而危夏的手指一路向他的后颈缓慢移动,她轻声问吴邪:“你觉得,我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拧断你的脖子?”

吴邪并不觉得她这是在开玩笑,人外有人,他从来都没有看轻过对方,所以他觉得危夏或许是真的能徒手掰断他的颈骨。

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最初的那股害怕劲过去,后头反倒又觉得无所谓了。而且吴邪认为,她如果真的要杀自己,应该不会和他说这么多才对。

“私奔,是什么意思?”吴邪试探地发问。

危夏现在几乎是整个身体都压在了他身上,这个姿势有很多种含义,吴邪不敢断定她此刻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下面不是真正的古潼京。”黑暗之中吴邪听到了危夏的轻笑,她贴着吴邪的脸颊道,“无论再下去多少次都没用,我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其实我也是这么跟马老板说的,”吴邪语气真挚,他道,“我说下面的这座宫殿只有考古价值,没有其他东西。但是马老板不相信,他说自己的消息从来没有出过错,他认准了这里就是古潼京。”

但是从探测仪器反馈上来的建筑平面图来看,下面的环境和黎簇背上的七指图毫无关联。而七指图是黄严用命带回来的情报,吴邪相信它比相信马老板的情报网更多。

危夏冷下了脸色:“碍事的东西……”

“这可不能怪我,我也不想耽误进度的。”吴邪撇清关系,一脸无辜。

帐篷里一片漆黑,吴邪看不见危夏的脸,他只能感觉她的存在、她的触碰。但他不知道危夏却是可以看见他的——像她这样的存在,五感都被血脉之中附加而来的力量优化了。

她看得见吴邪的脸,也看得清他的神色。

“既然你也不想在这里陪那些家伙浪费时间,那不如扔下他们跟我走吧。无论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答应你。”危夏说,“或者说你想要其他的什么,只要是我能给你的,都可以。”

她开出的条件十分有诚意,显得吴邪要是不答应就太不识好歹了。但比起危夏,吴邪还是觉得马老板更好应付一些。

这也是他最初拒绝做她买卖的原因,他需要借助一些人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那些人可以有些本事,但不能有太大的本事。很不巧,他查不到任何资料的危夏,本事显然是太大了。

吴邪需要这些人来作为证人,帮他见证黎簇的“清白”。汪家是一个影子般存在于黑暗深处的家族,他们不会接纳吴邪,却有可能接纳黎簇。只要他们相信黎簇是“清白”的、是特别的,是他们所需要的。

同类之间,存在着一种诡妙的感知。吴邪几乎有些痴迷于读取蛇毒之中费洛蒙的感觉,当他看到黎簇的时刻,他就已经明白了对方是自己的“同类”——黎簇同样是能够读取费洛蒙的人。

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直觉。正如吴邪第一眼看到危夏,就知道对方并不是他能够看穿的人物。

当她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时,他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打量,也不是审视或好奇,而是一种傲慢,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的态度——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与她平等的人,只是一只低等的动物。

黎簇最初觉得她的眼神让他感到不舒服也正是如此,她不屑于在他们面前掩饰那种态度,或者说在她看来这是没必要的。她的表演只出现在队伍中的其他人面前,这意味着什么呢?

吴邪认为,这意味着在这支队伍之中,或许存在着能够被她平等地注视的人——而她并不确定那个人(或者那些人)究竟是谁。

那个人(那些人)是她的“同类”,却不是她的“同伴”。

吴邪已然接近了真相的彼岸,这些信息在他脑海之中被整合、分析不过片刻。

可权衡利弊之后,吴邪对危夏说:“天亮之后,马老板会让人再下去一次,这一次如果他还没找到什么,肯定就会放弃了。这里是沙漠,想偷偷离开队伍并不容易。而且他们人这么多,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他一副很为危夏着想的模样。

危夏没有说话,但她收回了抚摸着吴邪颈骨的手指:“睡觉。”

吴邪:“……睡觉?”

虽然手指是收回去了,可她的身体却没有移动,依旧压在吴邪身上。面对吴邪的疑问,危夏没有回答,帐篷里寂静无声。

吴邪只能默默闭上眼睛,等待着白日的降临。

他本以为自己会睡得很不安稳,但实际上他还是跟昨天一样很快便睡着了。人的适应能力有时候就是这么可怕,正如黎簇会在吴邪的强迫下适应沙漠的环境,吴邪也会在危夏的“压迫”下适应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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