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什么叫作‘空无一物的坟头’。”童磨说话居然还有点严肃起来了。

“字面上的意思，怎么？你一个专吃女人的鬼，也要给我讲尊重某位女士遗骸的大道理吗？”我直接反唇相讥，我已经被炼狱烦得透透的了，就算童磨称得上苦主，我也一定要堵上他的嘴不准他说。

童磨果然是无语了一下，有点儿出人意料，不过很快他又开始油腔滑调了，只是没有笑。“那么？你的意思是她诈尸了吗？”

我没有回答，反正很快他就会看到了。我不觉得我打不过这六眼武士，但我的躯壳似乎有限制，我怎么都觉得不顺手，这使得我只能发挥出不到六成的实力。童磨不想动手只想开溜的话，搞不好武士发力一下我可能还招架不住——说不定我还真得舍了这珍贵且完整的躯壳，用那具残缺的“断刃”御敌更好一些。

武士没给我们很多说话的时间，他看出来了我比童磨威胁大，也发现了童磨不希望恶鬼内斗的事实，几乎将所有力气都应对到了我身上。月牙一样的剑气铺天盖地，我要严防死守确实很难反击，一个不慎，甚至让他逼近了我身边，那把长着叉还长着眼睛的刀就横到了我面前。

法爷跟武士打近战还真是吃亏，我虽然眼疾手快，双手合十夹住了剑刃，但也使得自己双手动弹不得——我两只手还没有武士一只手劲大，他很快发现了自己的优势，一手持刀死死压向我，另一只手直接就要再给我一刀。

我可不想被捅个对穿，我可没有那种顷刻间自愈或者治愈的能力——所以我只能玩阴的，我对武士恶劣一笑，夏洛特模样的遗骸在黑暗里抬起手来，一道雷光飞过并斩断了武士的双臂。

没有任何东西能快过光，而光也是我姐妹擅长的魔法之一，我自圣人遗物中学到，又借她曾经的残骸施展，威力甚至超乎我的想象。

有那么一瞬武士愣了，我二话不说就是对着他脸一个火球拉开距离，玩魔法的被人贴脸还真是件麻烦事。

“偷袭，令人不齿。”

“噢？这也算偷袭吗？不过是和你不止有一片刀刃一样，我也不止控制一个躯壳而已啊。”我冷笑一声，反正已经拿遗骸动手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那具残躯确实比我自己的好用。“而且刚才我就透露了吧？童磨夫人的遗骸被我挖了，你不也听见了吗？”

我确实明示了童磨我挖了的啊，苦主都没能拿我怎么样呢。

夏洛特模样的遗骸静静的站在原地，若不是因为这具残躯缺失了太多，我附体不进去，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扔了我现在这个用她来当灵魂的容器。

童磨只是站在旁边看着，没有跟武士动手的意思，也没有跟我动手的意思，亦没有看见“死人复活”时该有的反应——我猜，他是根本不知道见到这场面该作何反应，没有人示范过这种行为，而他也连最基础的感情表达也不会、无法触类旁通自行领会。

“好了，既然别人丢下的工具被我捡了，多少也得帮她做点事。我不管你是想要弄死童磨来的，还是只是想击退童磨弄死白蔓郎来的，我站在这里，就不会让你动他们任何一人。”

就算是蝴蝶兰和白蔓郎只能活一个，那也只能是蝴蝶兰自己回来和白蔓郎拼，而不是让白蔓郎夭折在别人手里。至于童磨，那更不必说，我那姐妹不太理解感情，但不代表她没有——人类都有的东西，比人类更高一等的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她很喜欢童磨我都看得出来，她在这儿肯定会护着童磨。

我既然拿了她遗落的遗骸还不想还了，怎么好意思让童磨在我眼前出事。

“你可真是自信。”

“讲个笑话，别人的遗骸，比我自个儿的躯壳更适合我用。”我反正摊牌了，干脆躺平，除了本体脱离不了躯壳，所有意识和魔力都灌进了遗骸里。女性身姿轻盈，躲过武士的月牙剑气轻而易举，我再也不用耗费那么多魔力冲散月牙了，只需要一点力量护住本体，剩下的我可以全部用在反击上。

本体都只能做到烈焰封锁一片空间，但借用的遗骸却能在漫天飞舞的月牙中见缝插针，吟唱完一整段最长的咒语，直接给武士看看流星陨落、天火焚城！

遗骸踩着烈焰在半空颐指气使，白骨化的手指指到哪里，火流星就砸在哪。这个场面……我忽然觉得有些依稀相识，却一点也想不起。武士被这接连不断的火流星打得节节败退，可能是他鬼生第一次的吃了瘪，他放弃了反击直接选择了保留最后的体力逃离了这里。

“你……果然比她强呢，你是最年长的兄长吧。她也擅长流火……但她没用过这么凶猛的流星陨。”童磨倒是还在，周围虽然漫天火海，但他和树林都是毫发无损——我说过，炽天使对烈焰的掌握登峰造极，我只烧武士就绝不会波及别的任何东西。

“是这样没错，已经没有比我更年长的在世了。”我收敛了魔法，残缺的躯体还是有缺点的，魔力流失的太快太多超出我的预期，我现在非常疲累。“下次再聊吧，如果你不被同族消灭掉的话，我不一定能帮你第二次。”

童磨接下来有没有说什么我没听见，因为我很快眩晕得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东西。还在战斗中的时候我的精神如绷紧的弦，没有感觉到不适，现在松了下来忽然人就不行了。

不过，我也没有昏迷，只不过是有力量把我拽进了圣光牢笼里，我昏昏噩噩的被困在了躯壳之中。我感受不到外界，也看不见自己，迷迷糊糊的想要突破这里逃出去，却四周都是无法突破的、发着光的透明壁障。贴着墙壁，能看到的只有我过去的记忆、能听见的只有天父的教导，还有炽天使们歌颂天父的声音。

这就像一个清晰的噩梦，不知道多久之后我摸到了什么东西，手就能动了，随后是我整个身体——睁开眼睛我终于看见外界，感觉就像做梦了刚睡醒，但我明白这不是梦。

有力量在禁止我离开这个躯壳。

我醒来的地方是童磨的寺院，白蔓郎的气息已经从这儿消失了，显然炼狱知道了此地危险、听了我的话把她带走了。寺院里也非常嘈杂，我能感觉到那具遗骸现在在院子里，一堆人在朝拜她。

“看见了吗？昨夜那恐怖的流星陨，火海烧得跟白昼似的，我还以为这辈子要完我们要被烧死了。”人类讨论着昨夜的天地异象，庆幸着什么都没有被烧掉，又害怕着未知的恐怖，因为有些人看见了半空中指挥火流星的人。

“听说是有食人恶鬼路过，夫人显灵了……神迹……”

显灵？说得跟神似的……好吧虽然我确实也属于神明，毕竟此地什么小妖都能封神，我一个炽天使封神也不过分。

除了信徒窃窃私语，我还听见了猎鬼人造访的声音，似乎来了不止一拨，炼狱肯定是听出来了童磨的声音发现了端倪。但是猎鬼人明着暗着打听都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因为所有信徒都在念叨着神迹，是神明显灵借夫人的遗骸击退了恶鬼。

我在寺院密室里静静的听，一侧头就能看见旁边一架子的骷髅头，但我虽百无聊赖却没兴趣研究逝者们的身份。

反正也没有意义，全都是被吃掉的食粮而已——我甚至都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却还是没兴趣给那些女性一点迟来的正义。

归根究底我就是懒得处理童磨，吃人又不是吃我同类，随他便吧！如果白蔓郎爱管那就让白蔓郎管去，反正我不爱管。

最后，我听见炼狱来了，光明正大的拜访，完全不像是昨夜带走了人家女儿的模样——我对此很感兴趣，于是我连忙爬了出去。

“昨夜的异象教主有什么头绪吗？”炼狱非常一本正经的向童磨打听事情，全然不似带走了对方女儿还怀疑对方身份的样子。只有他无意识搭在刀柄上的手在悄悄诉说他的紧张。

童磨并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细节，亦或是注意到了但是没有想到对方提防着自己，毕竟他根本不知道昨夜炼狱来过。

童磨和炼狱正常沟通，完全没提白蔓郎，反倒让炼狱极为别扭且不自在。我毫不怀疑，要不是我及时走了出来用眼神警示炼狱，他可能就自己把白蔓郎的事给说出来了。

毕竟炼狱是那种赤诚且毫无城府的人，而且他也不是完全质疑童磨。童磨站在阳光斜照的屋檐下，介于人和鬼的立场之间，说他像人没有多像，但他也没有真的暴露出他恶鬼的獠牙。

我试图走到他们俩之间，介入他们的话题，防止他们互相走漏秘密。然而我要走到他们面前的话得先从走廊上下去，从庭院走过去，就是这么个下台阶的事我摔了一跤——我的左脚脚踝之下全都没知觉了，平地走路的时候没发现，下台阶才知道。

“啊呀，兄长大人这是怎么了。”童磨看着我，看似很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并非亲手打造的兵刃，没法灵活如意的使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