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之礼（五）
她回神，一转转头就看到身旁的谢执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将自己仔细端详着。
京墨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谢执笑了笑：“没有。”
京墨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看着前面的路。可那份目光依旧落在她的脸颊上，让人无法忽视。
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小满是把宋公子当哥哥。”
京墨点头，嗯了一声。
微微停顿了下，他又道：“哥哥永远只会是哥哥，不会变，对吗。”
京墨笑：“哥哥便是哥哥，能够如何变，总不能，变成姐姐吧。”
话落，谢执加快了几步，走到了京墨身前，转过身，面对面而反步走着，扬了扬嘴角：“好在我当初没让你叫我哥哥。”
京墨一下顿住。在她沉默的这一刹那，眼前人笑了一声，似有似无的说了一句：“吓到了？”
少女粉白的脸颊带着微微的僵色，在心里盘算了下，还是开了口：“叔父当真如传言所说……有断袖之癖……想当女子？”
“……”
他明显动作也是一愣，眸子不动声色的变燥，低声烦躁，有些含混：“他娘的，别让老子知道是谁在胡说八道。”
京墨只见他嘴动，但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见他神色如此，自能顺口玩笑道：“叔父想当女子还是男子都是无妨的，生来不过是个躯壳而已，又不是……”
“小满，”他打断了京墨的话，声音却是无奈和宠溺，随后故意顿了下，笑容懒洋洋，缓缓开口，“叔父是男人，喜欢女人的男人。”
“往后要与女子成亲生子，相守一生的。小满若是败坏了叔父的名声，可是要偿还的。”
京墨呼吸微微一滞，还是有些不确信的问道：“那方才叔父为何说想当叔母。”
谢执沉默了，沉默的有些彻底。片刻，他懒洋洋的张开双臂，很是随性，应该有怒色的脸颊上挂着浅笑，声音沉沉：“抱抱我吧。”
京墨：“嗯？”
“抱抱我就不生气了。”
京墨的脑子并未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但身体却是下意识的将两手抬了起来，靠近一步，两步，缓缓的，两手环上了他的腰。
谢执脸上的笑意更盛，将她紧紧的回抱住，头靠在了她的脖颈上，说起话来，实在是有些君子温润如玉：“叔父还是很好哄的，对吧。”
是很好哄，一怒之下就抱了一下。京墨点了点头，漏出半个脑袋，一双桃花眼眨了眨，看不见她翘起的嘴角，但眉眼弯弯，无法掩饰的开心。
半晌放开的环抱，谢执看着京墨脸颊上被他衣服刺绣搁出的印子，沉吟了一下，轻轻道了一声：“小姑娘原来如此娇嫩。”
谢执将她带到了是一家才开始营业做生意的小店。这家店倒是独特，是在花园之中，除了脚下的鹅卵石，无论是墙壁还是草地，还是院中的秋千，都是盘绕着花藤，进入院子，便是让人觉得闯入了仙境。
屋子旁有一个牌匾，白纸黑字上写着一段话。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她心中一跳，抬手摸上了这几个字。
谢执见她，道：“怎么了。”
京墨摇了摇头，收回了手，笑：“无事，只是觉得此诗，甚美。”
这家饭店的主人是一对夫妻。见谢执来，立马上前招呼。
男子拉着女子的手，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福和快乐：“将军，您来了。”男子看上比谢执要大上好几岁，面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在左脸，从眉毛上方一直到下巴处，第一眼就会让人心生惧怕。但他手牵着的姑娘却是娇嗒嗒的长相，女子比京墨还要矮上半个脑袋，神态生幼，脸颊上透着淡红，是个娇弱可人。
这两人站在一起，只会让人觉得不般配。
女子的目光一直落在京墨身上，随后摇了摇旁边男子的手，摆出了几个动作。是手语，京墨不懂手语，但心中也明了，这姑娘听不见。
旁边的男子看了一眼谢执，又看了一眼京墨，耐心的也用手语解答，专属于他们两人的话，京墨觉得温馨而又幸福。眨了眨眼，看向旁边的谢执。
本以为他会跟自己一样茫然，谁知道他竟然也抬起手回应上了几句。他一动，那女子浅笑了一声，又是将京墨看了一眼。
他们就这般交谈了几句，那男子终于是开口讲了话：“那便预祝将军旗开得胜，永无败绩。”
怎么聊着聊着聊到了战事上去。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京墨眉心跳了跳。难不成是谢执又要带兵打仗了，为何他并未同自己透露过只言片语。
男子：“我和夫人早已为二位把屋子收拾好，二位里面去。”
谢执：“麻烦带路了。”
谢执又看向京墨：“走吧。”
他抬脚要走，京墨上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目光落在他脸颊上，没等她开口，谢执便是已经将她给看透。微微弯下腰，明知故问道：“小满想知道我们聊了什么，对吗。”
“是。”她这次回答的也肯定。若是谢执又要出征，那又会是多久。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又一个十年。
他偏头逗她，幽幽的冒出衣冠禽兽的感觉：“秘密。就像是小满有秘密，叔父也有的秘密。”
但京墨并没吃上这招，并未放手不说，手上的力道更是紧了紧，面上神情也淡淡带着厉色：“不许。”
她怕了，怕谢执又会弃下她，什么旗开得胜，永无败绩。难道这些是可以开口说来就来的，不需要付出丝毫的吗。
谢执想要抬起手摸上她的脑袋安抚，可刚抬起的手，京墨就松开了他，往后退上了一步。
“骗子。”
她的眸子里恐惧，委屈而又难过。
谢执微微一僵。
京墨快哭了。她以往不这般的。明明谢执回来，她应该更为坚强，更为稳重才对。可对上他，自己似乎更是会不知无措，若有若无，甚至有时候控制不住的无理取闹。
她有气，但还是行礼：“小满突然觉身子不适，今日怕是不能同叔父一道用膳了，先回府了。”
谢执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心里忽的“咯噔”了一下，向来杀伐果决，口中风流的人，此刻也是不知所措。
少女转身离去，步子快，没再回头。
他的脸颊动了动，一张脸沉了下去，漆黑的眸子没有了丝毫的神色。原本安静的屋子里传来了不合时宜找死的声音。
“哎哟，这小娘子生的俊俏啊。怎么不和哥哥说话啊。”
“大哥，是个小哑巴啊。哑巴女子。”
“哑巴，哑巴好啊，叫不出来才扭的凶嘛。”
……
男子气的脸色上一阵青一阵白，本是刚开始营业，他不想得罪任何人，但这几句话，他实在是听不下去，抬手想要对着这七八个泼皮无赖打下去。
可还没抬手，旁边直接飞过一双筷子插入了那人的小腿上。那口出狂言的男子双脚扑通跪地，疼的龇牙咧嘴的狰狞惨叫了起来。
“谁，是谁。”另一人直接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叫了起来，转上了一圈，这才将目光落到了站在门口的谢执身上。他一身儒雅打扮，君子扮相，倒是让那几人生了几分不确信。
谢执歪了歪头，脸上带着戾气，看着眼前的几人就如同在看一堆烂肉，眼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一人小心的对着带头的人说“大哥，这看着也不像是会杀人的。”
杀人？谢执的乐趣说是杀人不如说他更是喜欢折磨人。折磨人很有意思的，那种扭曲而又祈求的眼神，会让人慢慢喜欢和享受上这种感觉。
他又从身旁的篓子里拿出了一只筷子，这下那几人才彻底确幸方才动手的就是这人。
“退什么，都给我上，把他给我往死里整。”一声令下，往后退的几人从腰间拔出小刀，吼上毫无气势的一声，便是朝着谢执聚刀冲去。
一挡一击，沉闷的撞击，跑在最前的一人骨骼破裂咔嚓的声音直接让屋子安静了下来。那人瘫倒在了地上，随后抽搐起来。
“抖什么，继续。”谢执的声音很淡，却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打起了一个寒碜。
一人实在是害怕，拿起坐上的茶壶就朝谢执丢过去。可惜没有准头，丢歪了方向，但洒出来的几滴水落在了谢执的手上，也刚刚好滴在了他手上的银白素圈戒子上。
他默了默，抬起手，目光沉沉的看着手上的戒指，随后上手擦了擦。
“我知道，新店开业，不宜见血，抱歉了，兄弟。”
话音刚落，他如疾风一般到了那人跟前，干净利落，一根筷子直接戳穿了那人的手腕，血液顺着筷子，滴在了地上。
“你把水溅到我的戒指上，我不喜欢，道歉。”他声音平淡而又理智，与他这般行为完全不符合，让人心中发毛。
那人疼的两眼瞪大，可不敢乱叫，颤颤巍巍的听话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有些惋惜的抬起手，叹息了一口气，目光如丝的盯着手上的戒指，语气疑惑：“怎么就生气了呢。”
他豁然又笑了一声：“怎么生气都带着一股乖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