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之礼(二十八)
他步伐走的偏快,京墨平日里端庄而行,跟上他还得加快些步伐。
入的应该是谢执在此处的房间。
京墨坐在椅凳上,环视了屋子一圈,询问道:“叔父,不去吃饭吗。”玩了一上午,真就是有些饿了。
“嗯,待会儿有人送来,”谢执拿起桌上的一个糕点递到了她面前,漆黑的眸子涌动着波光,“在外面,总觉得不安全。”
其实也好,多吓了几次,胆子也给吓出来了,再说,谢执在身边,多注意些,不去碰那些吓人的东西就好了。总不能今日一整天就待在屋子中吧。京墨:“叔父,我方才听人说,这儿的人都会去通过一座密室作为考察是否有能力成为真正的暗卫,那密室很危险吗?”
她所道的便是凡桐阁,在这刚来的暗卫是以一月为期,一月之后就会有一次考核,通过活着出来的便是能够成为七星楼合格的暗卫,不合格便是死在凡桐阁之中,入了七星楼只会是有这两种人,一种是为陛下卖命的暗卫,一种便是死人。
想要成为七星阁的人,首先是会收到邀请函,若是同意,便是可到指定的地方进行商讨,不同意也无妨,一日之后,纸上的字自会消失,也就可当做无事发生继续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罢了。入七星阁之前也会说明,没有回头路,踏入的第一步,他们的命就不在属于自己,若是背叛,天涯海角,都是被七星阁的人追杀,一生永无安宁。
但这七星阁来的大多数人都是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可怜人,越是经历过绝境的人,越是能够突破人本身的极限创照出非人一般的能力。当他只想着活下去的时候,任何事情都显得轻而易举。
谢执见她来接的手,将糕点往旁闪躲开,放到了另一只手上,随后从衣中掏出手帕,为京墨将那只手擦了又擦。
京墨眨了眨眼。不知何时谢执有了带手帕的习惯,白衣里掏出了一个黑手帕,也还是他的脾性。不过奇怪在,他只给自己擦一只手,擦完之后,若无其事的就将手帕给又收了回去。
谢执:“很危险,你若是想去,之后叔父带你去,切莫一人进去,那地方,稍不注意便是会丧命的。”
京墨点头,她也就随意问问。方才听到那几人讨论着说之前差点出不来,现在看来,是真话。
如今只被擦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如何看都觉得奇怪,想吃手上的糕点,拿起来又放了下去,心中总觉得有些强迫感,要擦就该两只手都好好的擦一擦。
她将手中的糕点放回了盘中,从腰间掏出自己的手帕,将另一只手仔仔细细的擦了擦。
姑娘的手绢是白色绸缎,紫线裹边,上面绣着紫色的兰花,瞧着便是让人觉得精致欢喜,只是看着都觉得定是有着淡淡的香气。
擦完手,本是要收回,偏偏谢执在她面前摊出了手。他不言语,只是看着,京墨犹豫了下,还是将帕子放在了他的手中。
谢执手指抚摸着手绢上的刺绣:“这兰花,是小满自己绣的。”
京墨的女工很好,女子需要学的东西,便是没一样是她不精通的。点了点头:“是,闲来无事便是绣了。”其实也是她的脾气较为古怪,她的东西,没经过她所允许,落到了旁人手中把玩,她就会莫名其妙的心烦意燥,哪怕是拿错了东西,她都几乎是不想再留着了。所以后来就想了个法子,自己刺绣上去,自己刺绣,也就不会同旁人的拿错了。
也不知这古怪的性格如何养成的,私有物的边界感太强。之前她的书册,被宋成宥拿去画上了两笔,她头一次对着宋成宥有了脾气,整个人又是生气又是想不通。
阿瑶知道她的这一习惯,所以她屋子中的东西,无论是何物,都会先询问上一嘴是要留还是要丢。之前齐丞将他的一些物品,并未经过京墨允许放在了她的柜中,当日被发现,便是直接被丢出了门外。后来小侯爷来说只是想让京墨帮他放上一放,她依旧是不悦的,这种脾气,京墨下意识的也想过该去改一改,可没法,越是克制,她越是气的不行,后面便只能自己多注意些,少些交道。
“好看。”谢执夸奖,将自己的手帕又拿出,将两块手帕放在了一起,笑了笑,“如此一看,叔父这帕子倒是显得粗糙了些。”
他这手帕就是一张黑色的帕子,但面料是极好的,谈不上什么粗糙,也就是单调了些。
京墨:“叔父若是不嫌弃,回去,我便帮叔父绣上些东西,这般,定是会好看许多的。”
等的便就是这句话,他将自己的帕子递到了京墨面前:“怎会嫌弃,小满这手艺怕是长安城最好的绣娘都比不上。”
那还是不至于如此。她不过是慢工出细活。人家绣娘需要制作许多衣物,而自己,磨磨蹭蹭的,一个多月也就悠哉悠哉的绣了多花。
京墨将他的手帕接过,下意识的要去接过自己的手帕。
谢执一笑:“小满都拿走了,叔父用什么。”
京墨顿住,想着那便是将这手帕还给他,等回了王府再给她也不迟。
谢执稍稍扬眉:“还是说,在小满心里,叔父是不爱干净之人。就如那说书先生所言,豪放不拘小节?”
京墨连是摆手:“不是的,叔父自是爱干净的。”不然他也不会给自己擦手了,虽然只擦了一只。
那就算是爱一半干净吧。
谢执似乎想到了什么,懒洋洋的往后一靠:“小满很喜欢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还很喜欢看些话本子?”
他应该是调查到了的。京墨确实有这些爱好。那些故事讲的奇妙而又有趣,会有七头六臂的凶兽,会有异国他乡的歌姬,未卜先知的道士,会有知晓他人心思的魔法,还有只会说真话的药丸,讲的五花八门,不少姑娘家都喜欢看。
京墨点头:“很是有趣,一人竟然能够看穿旁人心中的想法,那这般,岂不是能够将那人的真心实意看的通透,毫无秘密和保留。”
谢执应上:“这般的能力,小满也想要。”
京墨:“自然想要,能知晓旁人想什么,光是想想,都觉得有趣。”
谢执将她瞧着,眸色更为深邃,缓缓说出口:“那小满问问我,无论什么,我都能告诉你我在想什么。”
“当真?”京墨朝他凑近了些,“便是只能说实话,不可诓骗我。”
谢执被她逗笑:“小满这话说的,我何时骗过你。”
京墨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些简单的:“那叔父为何今日要带我来七星楼,只是因为我过生辰?”
谢执沉默上几秒,如实道:“长安城哪个地方是那宋家公子没带你去过的,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带你来这七星楼。既然是及笄礼,我想小满往后回忆中,只有我。
再说,你迟早都会来的,谢家的东西,本就也是你的。”
京墨点头,再问:“那叔父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这问题出口,他原本慵懒的神色变得有了一丝玩味:“小满猜猜。”
京墨随着他想了想:“在想待会儿吃什么。”
他的睫毛垂下,喉结上下滚了滚:“再想想。”
京墨:“在想,下午去哪玩,还是在想方才那一箭射的不错。还是在想,小满不会是个傻瓜吧,什么都猜不出来。”
她将自己逗笑,两手趴在了桌上,同他面面相对:“叔父,你就直接告诉我吧。”
谢执同她笑着,目光灼灼的落在她的身上,开口有些低沉:“想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吗。”
京墨歪了歪脑袋,微笑道:“应该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都是可以的。”
得到了应允,他脸上的笑意更甚,站起了身子,一步便是走到了京墨的面前。京墨是坐着的,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她扬起脑袋将人看着。下一刻,他微微弯下腰,几乎没有用上丝毫的力气,一手绕在京墨的腰间,将人提站起来,抱在了怀中。
他抱人,脑袋靠在脖颈处,两手绕在京墨的背上,似乎是要将人揉进他的怀里,但眸子里却都是克制,似乎不满只是拥抱,但又很庆幸能有这一个拥抱。抱着,又是小心翼翼的将人轻拍着:“想抱你。”
京墨完完全全的靠在他的怀里,抬起手想要将他回抱住,刚浅浅抬起手,门口就穿来了敲门声:“将军,饭菜给你端进来了。”
原本要抱住的动作方向一改,京墨直接抬手将他给推开,往后退了好几步,心脏止不住的砰砰跳着。
“我,我,我饿了。”脸颊上泛起了微红,京墨不敢与他对视上,显得局促。
“嗯。”他应下,看向门口,语气不耐,“端进来。”
房门被推开,便是进来了好几人将饭菜放在了桌上。
这两人的气氛有些奇怪。一人冷着一张脸,一人低着脑袋,几人瞧着,脑海中便是想到了谢执应是训斥了这小姑娘。
谢执可不是什么会怜花惜玉的人,他折磨人的手段何其多,从来都是不论男女。他能当场骂哭一个男人,更何况是女子。在他手上,没任何错事时,关系能好到极致,做错了事情,挑战到了底线,无论以往如何,按照规矩,不可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