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成第八天
第八章
夏油杰释放出去的侦察类小咒灵们游荡在游戏场的各处。
距离“窗”所说的情报来看，这只咒灵大约自五天前诞生，前一两天没有闹出多少动静，以至于被观测人士们轻视了等级。
如今，了解到游戏场规则后，反而能够确定咒灵的智慧——就像玩一个潜伏病菌的游戏，先偷偷加点提高传染度，不进行任何明显危害到人类的举动，再在传染完所有普通人后，一下子改加点为有害病症，一举爆发。
身为咒灵操使，夏油杰手头有许许多多造成不了危害的四、五级咒灵们，在他的一番操作下，除了不抱希望地寻找躲藏起来的咒灵本体外，现在主要用来搜查当前游戏场里的其他“优胜者们”。
已知：这股咒力不仅会增强人们的恶念，还会一定程度增长他们的实力作为“奖励”。
提问：“优胜者们”的共通点是？
五条悟敲了敲不存在的黑板：“嗨嗨，请神奈子同学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夏油杰：“...你怎么忽然有耐心当教师了？”
神奈子认真思考了一会，压榨系统给她做好笔记，确认过猜想后，像个好学生那样举手发言：“体内积攒的恶念比普通人更多，是坏蛋，实力比普通人更强。”
“Nice发言！奖励一朵优秀学生专属的小红花~”五条悟将一朵路边摘的黄色野花缠在神奈子的呆毛上。
系统：【……颜色根本就不对吧！连颜色都对不上作为老师也太敷衍了！】
即使是和黄花捆绑在一起，白色的呆毛依旧顽强地挺立在头顶，还成功让小花朵竖立起来。
“找到下一个目标了。”夏油杰指了一个方向。
*
健身房二楼，会员教学课堂。
学员们惊呼着报起一个个数字，打开手机视频录制对准了正在举重的健身教练。
教练游刃有余地持续推举杠铃，咬着后槽牙和身边的会员们微笑交谈，在此期间收获了不少欢呼和赞美。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晓，他能够在举重方面得到进一步的提升，还要多亏了脑中的那个声音以及奖励。
作为一名数十年的举重爱好者，教练在没担任健身房教练以前，就一直致力于挑战杠铃的极限。
大约在半年前，他的成绩陷入了瓶颈，无论如何锻炼和调整身体，成绩都无法得到进一步的提升，甚至于有一次练伤了身体后，他去找专门人士推荐的医生那里恢复诊疗，得到的却是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死心吧，你没办法继续了。
他的情绪在一次次的失落、自我振作间起伏不定，终于，在这句话的刺激下彻底跌落谷底，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他重新回到健身房授课，见到一个个面露青涩的初学者们在这里挥洒汗水，一步步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时，一股无法抑制的妒火燃烧着他的心脏。
他甩了甩头，知道这种想法是不正确的，但是念想的种子已然埋下。
直到“那个声音”的出现。
它说：……凭什么他们能做到，只有我不行？
它说：我想要成绩，我想要第一，我想要所有人都夸赞我，永远只看到我的背影。
它说：……
……如果想要成为第一的话，干掉比我厉害的人不就行了吗？
只要把我成绩高的人全部铲除，我就是第一名，我就能完成我的心愿。
本就微薄的良心在面对唾手可得的成功前完全不值一提，或许，那些动摇的正义感还会成为教练自欺欺人的一部分——毕竟，他可是为了自己着想啊。
他都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是不对的了，这种良心还不够他奖励一下自己吗？
回过神来，教练停下了动作，接过学员递来的毛巾，那名学员随口一问：“您还记得XXX吗？最近好像没见到他，上周他还天天来的。”
“不知道，没见过。”教练淡淡地回道。
旁边有人接话：“说来也是，我听朋友说他最近状态不好，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郁郁寡欢，闷着不出来。”
教练的面庞挂上虚假的笑容：“等有空我去探望他好了，展示时间结束，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
“好，您辛苦了。”
教练面不改色地整理完二楼的设备，在他准备离开前，有不速之客进入店内。
他抬眼打量了一下：高中生？还有一个小孩……
已经熟知游戏规则的教练下意识观察三人，对于没有感受到任何“经验值”的高中生，教练不觉得奇怪，估计早有人从他们身上获得过胜利了吧。旁边这个附带的小女孩……
……！？
在他的视野里，围绕在小女孩身体四周的紫黑色的气足以顶破天花板，而她本人对此似乎毫不知情，头顶着一朵黄色的小花，走路晃晃悠悠地跟在高中生的身后，好奇地观察着整个健身房。
“这里是做什么的？”神奈子问。
夏油杰想了想，说：“健身康复和锻炼身体吧。”
“原来如此，普通人类的花样好多哦。”神奈子发自真心地感叹。
五条悟弹了一下她的呆毛：“你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屁孩啦。”
神奈子鼓起腮帮子气成河豚，抬起一脚就要踹五条悟，被五条悟轻松躲过。
教练：……
他们是什么情况？
“你好，很抱歉打扰到你的工作了，稍微介绍一下，这位...”夏油杰微笑着伸手展向旁边的女孩，“游戏场已知记录十连胜的保持者。”
“十一连胜！”神奈子纠正。
五条悟扬起眉毛：“你把上一个偷钱包偷到一半怂到逃跑的家伙漏算啦，杰。”
夏油杰毫无紧张感地道歉：“啊啊，是我的错，所以这位不认识的先生，让我们直接跳过无效的劝说环节——”
他微眯起眼睛，笑容和善：“认输，或是先揍你一顿然后再认输，选一个吧。”
教练额间爆出一根青筋：……
开什么玩笑？
教练迅速观察起三人的实力，根据暴露在外的体格和预测的肌肉含量来看，两个年纪不大、口气狂妄的高中生倒是有点水平，但这个瘦弱到几乎可以认定为营养不良的瘦弱小女孩就完全不值一提。
在被挑衅的愤怒驱使下，他挥起拳头，根本就没去考虑为什么那充当胜利者奖励的紫黑色气（咒力）会全部环绕在神奈子身边，为什么两位高中生对自己发起的正面攻击无动于衷……
呼吸之间，他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在这道白光里，教练回顾了自己逐渐走偏的（zou）半（ma）生（deng）。
从最初发掘到自己对于健身和举重的爱好开始、到把这条路视作自己一生中永远努力的方向……曾经是那么纯粹且单纯。
可是他太想要登高了，他想要高高登顶后向下俯视他人的爽快，想要将他人踩在脚底。他怀揣着自己从不愿意承认的傲慢，不甘于人后的贪念和嫉妒心损害到他的意志，成为了滋养咒灵的着床之一。
“轰隆。”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意识逐渐苏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后背砸中了白墙，主动发起攻击的那只手整个卡在墙中。
……啊？
就这么结束了？
他抬头定睛一看，只见神奈子的动作还保持在击飞他的那一刻：手持一把紫色的油纸伞平举在半空，伞心朝向他，轻轻往前一戳，他就再无反手之力。
是秒杀。
“第十二个。”夏油杰面无表情地计数，暗地里收回了在附近保护神奈子和补刀的咒灵。
“给你一次投降的机会哦。”五条悟嚣张地吐吐舌头，“好像来不及了。”
不等教练反驳，在游戏场规则的判定下，一股新的咒力剥离出他的身体，在半空中飞向神奈子，汇入到她体外的咒力中去。
“现在有感觉到不舒服吗？”夏油杰问。
神奈子动动手腕跺跺脚，说：“完全没有哦，小杰你为什么每次揍完都要问一遍啊。”
“我当然没有在小看你，神奈子。”夏油杰清楚神奈子在乎的是什么，耐心解释，“你并非咒术师，咒力再怎么说对你也是有害的东西。”
他调出几只高等级的咒灵，说：“如果中途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么行动必须中止，我会把它全都吸收掉。”
【夏油杰的意思是他留了一手。】系统进一步说明。
想来也是，若是没有相应的底牌，夏油杰也不会那么放心地把神奈子拉入计划中，何况外面还有五条悟这个家伙当保镖，简直是双重保险。
完全没去搭理系统的二次解读，神奈子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分析出含义后恍然大悟，嘿嘿一笑：“小杰是在关心我吗？你人真好。”
神奈子不太在乎那些推理出来的逻辑，她只记住了一句话：夏油杰在保护她。
五条悟不爽地插嘴：“我呢？还有我呢？”
脸上就差写着“你都夸杰了，那你自然也得夸夸我。”
神奈子假装看不见，双标地眨眨眼：“我在跟小杰说话，和五条悟有什么关系啊？”
五条悟：“？？？”
系统默默补刀：【这就是损友风格的坏处。】
不远处，沦为失败者的教练缓缓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你这样的怪物。”他仍然愤愤不平地抱怨着，“如果我生来就有你这么强大的话，我也不会……”
“凭什么啊。”
“好吵啊，现在早就不流行给输掉的人留发表感想的时间了。神奈子，我们走。”五条悟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就走。
月光洒在他们前往下一个目标的路上。
夜晚是不需要撑伞遮阳的时间，神奈子走在最前面，沐浴着月亮和星光，她突然回过头，说：“我今天很开心，因为吃到了好多种类的烤肉拌饭。”
“有一个人教会我说，太过于贪心是一件坏事情。”神奈子像个在念自我检讨书的小孩，“我好像有点开始贪心了。当吃不到饭的时候，有米饭就能够满足，当吃到烤肉拌饭的时候，感觉那些只加了蛋黄酱的米饭就不够香了。”
“……那只咒灵会不会发现了我的这一点贪心，然后把我变成一个坏蛋？”
“噗…”五条悟差点笑出声，及时捂住嘴。
“咒灵是不会把一个不想当坏人的人变成坏蛋的。”夏油杰轻声指出。
“好吧我口误了！其实是……”神奈子犹豫了一下，她有在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
“我想不通为什么被我揍过的那些人要当个坏蛋。”神奈子说，“我也会有贪心的时候，我会贪心到想顿顿都吃荤素大拼盘拌饭。”
“可是他们这群人类明明那么弱，还成天做些我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明明那么弱小……”神奈子嘟囔着强调，“弱得要命还敢当坏蛋，真是不能理解。”
“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难道是梁静茹吗！？”神奈子不满地说。
系统：【梁静茹是谁啊！你串戏串错次元了啊喂！】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毫无自知之明吧？”五条悟说。
这一次，夏油杰没有接话。
他跟五条悟的理念不同，不知道该怎么向神奈子说明人性的丑陋，正如他也屡次被这种脏东西影响心态。
有人类在的地方就会存在人性的暗面。整个社会就是一场无终止的循环，在遇到好人的同时也会碰到坏人。找不到根本解决的办法，永远看不到尽头。
不行，不能这么想。夏油杰尝试把不好的想法甩出脑海。
他应该坚信，不论是怎样的人类，身为强者的责任就是要保护像非咒术师这样的弱——
“小杰！”神奈子打断了夏油杰的思绪，转而换了个话题，“想不通就不要想啦，反正先暂时放到边上。”
“下一个要揍的人在哪里呢～？”神奈子欢快地哼着歌。
在不知名歌曲的调子下，他们慢慢偏离了大路，走到了一栋位于游戏场边缘的旧楼房前。
神奈子看着附近的景象，越看越觉得熟悉，望见旧楼房前的一道身影，她直接伸手打招呼：“花婆婆——！”
“好久不见了，你身体还好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脚步一顿。
神奈子感觉不到咒力，一直以来都依赖于他们两人来指明需要决一胜负的对象。
而此刻，那股浓厚的咒力出现在了名为“花婆婆”的老人身上，她面带着慈祥的笑容，亲切地接受神奈子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