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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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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深转眸,就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登时不悦拧眉,“你这动不动就哭的毛病,何时能改一改?”

沈书晴也知晓自己爱哭,可方才她在外边,听闻此事凶险,心下便是一扑通,如今进到毡房内,又见男子薄唇发白,眼下乌青甚显,更是揪心不止。

不过她听话,憋住没落泪,细步走来,拿起沐浴的澡帕与他擦身。

这不擦还好,一擦更是心惊目触,他背上划过许多血印子,不必想也知是她昨儿夜里留下的。

顿时垂下头低低呢喃,“都是妾身不好。”

陆深侧目看她,知她是在自责,这般知礼懂事,倒是叫他更加愧疚,只差一点,差一点他便将她亲手送给了旁的男人。

那般结果,光是想想,皆是胆战心惊。

“不是你的错,是本王没护好你。”这是陆深的心里话,她一个小妇人,能有甚么自保的能力,而作为他的丈夫,却令她身处如此险境,实在不该。

只是,在这金陵,够胆动他的人,实在屈指可数,想到一种可能,陆深眼尾上扬的凤眸危险地眯了眯,“谁害了你,本王定要她他债血偿。”

泡好药浴起身,陆深仍觉疲乏,依孙太医言,仅罢黜部分媚毒,想要恢复如初几不可能,往后如何且先不论,今日秋猎开场,他却是不能露怯。

秋阳正盛,高台之上皇帝乘坐十人御驾而来,站在盘金九龙华盖下方,他的左侧是陆深,陆深身后的华盖乃是绣以蟒纹,除却他们两个,高台之上还站了一排的皇亲国戚,肱骨大臣,皆立在遮阳的明黄华盖下,纹路皆以其身份相匹配。

陆深今日气色不好,皇帝见之龙颜大悦,言语刺他,“皇兄,当初父皇还在时,兄弟几个就属你骑射最佳。”

“今次秋猎,你可不能藏拙,务必要叫大家开开眼界。”

陆深穿了件玄色窄腰胡装,宽肩劲腰展露无疑,是个高大挺秀的身姿,可面色却泛着病态的白,听闻皇帝的话,他并不意外,还十分奉承地抱拳弯腰,“臣定不辱皇命。”

两人看上去随意的攀谈,在有心人眼里,却是风云诡谲。

无人瞧见的角落,陆深拿眼角余光瞧台下,便瞧见李照玉在察觉出他的异样后,悄声离开了人群,顿时勾起一边唇角。

书晴,别怪本王算计,本王可不能白白遭罪一场。

昨日之事太过骇人,在不曾抓住下毒之人之前,陆深并不让她出毡房。

她留在毡房,准备夜里烹饪猎物要用的食材,如今已近深秋,山里天寒地冻,她叫红菱准备了煮肉汤的料包,到时不论是炖肉,还是干脆就着其他菜蔬煮锅子,都是好的。

等她安排一切,已近晌午,匆匆用过午食,准备指使红菱她们几个坐几样糕点,以及将本次带来的一些乐器拿出来调试好,通常来说,这样的场合,皆是需要载歌载舞,她既然不能去狩猎,便将大后方的工作做好,也好叫陆深高看她一眼。

只她才出毡房,要去与红菱碰面,便遇到李照玉来寻她。

将李照玉引至毡房后的竹林里。

李照玉见她面如菜色,只当她是病了,于是开口又是挑拨离间,“表妹你这还在病中,他却抛下你独自去狩猎。可见在他心里,你也不过如此。”

“倒不如跟三外祖回到颍川去。”

若是从前,沈书晴听得这话多少会有些迟疑,可昨儿夜里的事情发生过后,她自是再不疑有他,“表兄哪里的话,王爷为了我,连自己身子都不顾惜,又怎会心里没我?”

李照玉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沈书晴将他当做亲人,并不瞒着他,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李照玉听后,想起高台之上陆深那一脸的病白,倒也是信了七八分。

心想,或许他应该帮他一把,亦或是帮自家这个表妹一把,没有母家的扶持,她在王府的路可不好走,既这陆深是个重情重义的,想必三外祖也愿意支援他一二。

是以,当夜李照玉便将陆深为救沈书晴甘愿自毁泰山之躯的事传书给了陈老爷子,彼时陈老爷子得了李照玉的传话,本已带着陈望舒望坐上了去颍川的船,得到这个消息后,却专程化名去到了位于金陵郊外两百里的皇家狩猎围场。

得知陈老爷子动静,林墨问陆深可要设宴款待,陆深摆手拒绝,“不比着急,自陈老爷子前来围场,他已经输了。”

“接下来,我们只需等他要谈的条件即可。”

“这个时候,谁性子急,谁就落了下乘。”

这话刚巧被过来的钟灵听到,她头先气不过自家表哥竟然如此爱护一个外室,是以才起了那等歹毒的心思,想着自家表哥无论如何不会以自己为解药,而那小外室若是与旁的男人睡了觉,成了残花败柳,自家表哥便再不会再怜惜她。

陆深说这话时,钟灵刚好来到毡房外,正打算提脚入内。

毡房门开着,只挂着厚重的两道门帘,透过两道门帘中间的缝隙,陆深瞧见了要拔腿而跑的钟灵,冷瞳当即闪过一抹杀意。

上回烫伤一事后,已然警告过她,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再犯,竟还是如此狠毒的招数,丝毫不给人活路。

钟灵爱慕她表兄,王府人尽皆知,再加上她父亲乃是宁远侯,并没有人阻拦她的靠近,她本事亲自做了糕点,提在食盒里面,想要送过来给陆深尝尝。

前儿夜里那个小外室中了媚毒,表兄还好生生的参加狩猎,可见是另有男人替她解毒。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大度地头戴绿头巾,只怕这会子那小外室已彻底失宠。

她喜滋滋地哼着曲儿过来,正想以答谢前日里他救她的名义,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却不想听见他的密谋。

还得知一个惊悚的消息,那媚毒竟然是他解的。

那小外室在他心里,竟然那般重要,这让钟灵感到害怕,若是得知她是幕后黑手,也不知会不会放过她?

点心落在地上,钟灵弯腰去捡,却被陆深一把拎了进来,直截了当地摔在地上,林墨见事态不对,忙起身离开。

陆深站在门边,月亮的银辉洒在他高大的体魄上,映出的黑影照在地毯上不敢起身的钟灵身上,他面如罗刹凌厉阴冷,直叫钟灵吓得牙关打颤,“表,表哥,你别这样,灵儿害怕。”

陆深勾起一边唇角,自如松弛地将门推而合上,而后笑意一顿,“表妹,你实在太顽劣了。”

他一步步走近钟灵,似魔鬼的步伐阴冷狠厉,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松开成掌,眼里亦然没有一丝温度。

这样的陆深,叫钟灵感倒陌生,就好似他并非一个活人,而是地狱而来的使者,他以双掌撑地,不住地往后边滑动,

“本王给过你一次机会,你没有把握住,这不能怪本王。”

说罢,他以掌为刃,切在钟灵的脖颈上。

陈行元如约而至,陆深作为外孙女婿在王帐接待。

太师椅上,陈行元瞅了一眼似个小媳妇坐在贤王身侧的自家外孙女,样貌与自家女儿年轻时倒似是一个模子印出,不由得想起了当初沈钰与陈望舒的那档子事来。

颍川陈氏的长房嫡女啊,竟然为了一个寒门书生要抛家弃族,他当时以为自家闺女不过是一时气话,等她疯劲儿过了便会回到陈家,那只小她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若是当初,他并没有出这个昏招,是否就不必与女儿分别这么多年?

或许是老了,或许是在陈望舒当年那事上,这个当爹的后悔了,是以他来到了这里,打算挽救一下他这个与她母亲一样犯糊涂的外孙女,“书晴啊,你当真此生非贤王不可?”

“绝不后悔?”

沈书晴看了眼贤王,他眼里满是对自己的宠溺,他的手捏着自己的掌心,暖意自他掌心传来,为她壮了几分胆子,他抬起下巴,掷地有声,“有此丈夫,书晴此生足矣,绝不后悔。”

她眼神清澈得不带一丝杂质,一如她对陆深的爱意,陈行元是见过太多风景的人,当即便摇了摇头,他这个孙女啊,只怕是何她娘亲一样犯倔,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又转眸看向陆深,问他,“我外孙女,不是个没有靠山的,陆深,你能娶她吗?”

“我陈行元的外孙女,到哪里也没有做人外室做人妾的道理。”

陆深抬起冷墨一般的眸子,笑意深深,却不达眼底,“外祖放心,陆某从来没有王妃,只有书晴一个妻子。”

接着,陆深便将伊兰舟的事合盘托出。

陈行元大喜,原还想着得费好大劲儿让他休妻另娶,不想竟是这般情形,当即摸着花白的胡须,连道了三个“好”字。

可不同于自家外祖的高兴,沈书晴却是眼色灰暗,耷拉着眼皮,眼眶泛红,瞧着却是委屈极了。

他怎么可以骗她?

他难道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她皆是愧疚难安?

他怎么忍心,明知她一直愧疚,还不告诉她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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