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谁被追的时候会站住啊？她又不是傻子。
席珩一边想着一边停下动作。
她看着越来越远的魏戎机甲的背影，将手里写着字母“A”的徽章揣好，连气息都没有乱上分毫。
席珩随手在废墟揪出一顶破帽子按在脑袋上，她本来就高，压住头发后，看起来像有几分清秀的男生。
又勉强找了把菜刀当武器后，她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用不上的机甲核上。
一般只有A级以上的机甲才会拥有体型简小、方便携带的机甲核形态。
用来打造A级机甲的材料也的确比C级机甲更加坚固，构造更加精密，功能更加卓越。
席珩沉思数秒，当场从废墟翻出能用的工具，对自己的机甲核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拆卸手术。
她将机甲拆得七零八落时，听见身后传来平稳谨慎的脚步声，又迅速将零散的部件胡乱塞装回去，只留下数颗螺丝钉揣进口袋，回头看去。
一个头发稀疏、少年白头的男生站在距离她七八米的地方，正在警惕地观察她，留意到她手上实则只剩下观赏价值的机甲核后，更是再次后退了两步。
在这个千人大乱炖的考场之中，一般非单兵专业的学生和单兵专业的学生碰上，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可言。
席珩没有动手，满面喜色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相同的徽章：“不要怕不要怕，兄弟，是友军！”
她走近少白头道：“看来我们的运气很好，这么快就遇到了队友，你好，我是单兵专业，王行。”
少白头看着席珩手里的“A”字徽章，面色并无动容。
不会吧？认识她？
席珩看着少白头怀疑的目光，恳切询问：“怎么了同学，见到了队友你不高兴吗？还是说……”
她带笑的表情骤然一沉，手里的菜刀怼住对面人的脖子：“你压根不是我们阵营的人？”
“你不用装了。我是系统工程第二名蒋洛。”
少白头似乎对席珩的身份很是确信，对脖子上的菜刀视而不见，临危不乱。
他语气冷静地说出自己的推断：“如果你是阵营A的学生，怎么会不认识我？”
他知道自己比不上周隐，但阵营A的主力，除了魏戎怎么说也该排到他了吧？
“哦。”席珩没想到蒋洛怀疑她的根据竟然如此自恋，若无其事地收刀。
“不好意思哈，我只认识单兵专业的人，系统工程专业嘛，只知道周隐。”
蒋洛：“……”他有那么不配吗？
“但就算不认识你，我也一眼就知道你学系统工程。”席珩语气一转，友善地安慰：“因为你长得特别智慧。”
尤其是那头稀疏发白的毛发，非常符合大众对系统工程专业众者的刻板印象——英年早秃。
不知席珩言外之意的蒋洛目光从席珩的机甲核上扫过，勉强接受了席珩的夸赞。
“既然同属一个阵营，我这里正需要一个能打架的单兵，你的水平如何？”
“不上不下，普普通通，平平无奇，不像你是个学霸，但打架应该还行。”
蒋洛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勉强，但没说出来：“那就出发吧。”
席珩糊弄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我们要去哪？”
这颗星球很大，考生的光脑和通讯器又没有信号，席珩找不到方向，但蒋洛显然已经有了目标。
“术业有专攻。”
蒋洛打开自己的台式光脑，这是每个系统工程专业学生的标配，就像每个单兵都有机甲一样。
“我们的信号虽然被干扰，但结合考题和生活实际可知：荒星上的人和3S级机甲的信号依旧正常。我刚才进行了一次信号捕捉，发现它们正好能归类成两种有效信号。”
席珩凑前，发现蒋洛的光脑屏幕上，一个空白的页面里，一红一绿两个点正在闪烁，同时各种杂乱的数据密密麻麻在红点周围四散分布。
“绿点是我们的位置，红点的信号很特殊，应该是机甲所在的位置。其他则是大批量同类型信号的数据，多半和星盗有关。如果我没有猜错，机甲的所在处就是星盗的大本营。”
席珩看着屏幕。
如果没有系统工程专业的学生带路，大多数人在这满是工业废墟的荒星上只能抓瞎乱走。
“厉害厉害。”她浮夸捧场。
“这不过是基本功。”蒋洛表现出一种学霸独有的不屑。
“嗯嗯嗯嗯。”席珩非常配合。
在找到周隐前，她得先忽悠住这家伙，再不济也要维持好表面的和平。
思及此她对蒋洛笑得更加纯良无害：“既然如此，接下来就麻烦大佬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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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珩和蒋洛在巨大的工业废墟中安静穿行，多说多错，两人之间没有半点多余的交流。
一段路后，席珩踢开一块挡路的巨大废弃金属，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人与人交流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停住脚步。
席珩往前一跨，拦住蒋洛：“你在这里待好，我去看看。”
万一是个认识的，岂不是露馅了？
蒋洛思考两秒，对席珩点头：“你注意安全，打不过的话，千万不要硬上。”
他还记得席珩说自己实力“普普通通”，有些担心席珩不敌对手把自己坑没了。
席珩头也不回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离开蒋洛的视野后，无声利落地翻上一座工业废墟，俯视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来源之地，两台相同的A级机甲正在对峙，两台机甲的主人正在交流。
席珩在废墟顶部蹲下，没有主动出现。
轻易插入两个人的世界做一位第三者，不是正经人应该做的事情。
根据声音判断，下面正在聊天的两人，分别是单兵系的第二名和第三名薛映，在这次大团体考中分属阵营B和阵营C。
对上第二名，薛映是不虚的：“去年个人考你的积分比我还要低一点，要不是因为大团体考你恰好和魏戎周隐分在同一个阵营，总积分占了优势，综合排位不可能在我前面，你确定真的要在这里和我打起来？”
“我没有这个意思……”
薛映马上道：“那我们各自后退十步，分道扬镳！”
“不不不……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把刀放下！”
单兵第二被薛映的冲动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后退一步，避开对面的攻击：“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谈个合作！”
薛映看他真的没有要打架的意思，停下攻势：“……合作？”
两人俱将机甲收起。
单兵第二循循善诱：“魏戎有多凶残你是知道的，我们谁对上他都没有胜算，但如果我们两个一起呢？”
“一起？”
“是啊，好歹我们两个分属第二第三，魏戎他再厉害，同时对上我们也该有所顾及吧？”
上方的席珩安静地听，以她对魏戎的了解，魏戎应该不懂“顾及”两个字怎么写。
薛映这会儿倒是警惕：“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背后捅刀？”
单兵第二忽然压低声音，营造出一种严肃神秘的氛围。
“我和你实话说了吧，最新的、可靠的消息，我从三年级那儿打听来的：今年的级考，联大会在中间两个年级择优提前进入联合星济远军进行实习。”
单兵第二道：“虽然没有明说筛选的人数，但肯定不会太多，万一他们一个专业只选一个人，有魏戎在我们两肯定都没戏！”
薛映惊了：“提前实习？他们还敢这么搞？”
按照正常的学业规划，联合星军事大学会在四年级的时候给每一个学生提供实习机会，但从来没有提前实习的说法。
因为现今星际秩序紊乱，外面不是联大这样的象牙塔，四年级以前的学生水平有限，如果提前进入真正的实战领域，联大难以保证每一个学生的安全。
“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会忽然出现这种挑选，但这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锻炼机会！如果没有争取到，我们也许只能老实等到四年级。我的意见是：先把魏戎干掉，我们两人实力相当，到时候再各凭本事说话。”
席珩百无聊赖地听了半晌，此时终于感兴趣地凝视住下面正在聊天的两个人。
她来联大的理由只有两个，一是联大在读学生可以不必办理额外审查手续在联合星长期驻留，其次就是为了联大四年级的实习，有机会和联合星核心机构接触。
跳级就是为了更早进入实习期。
奈何席珩的机甲水平实在不济，严重限制了她的跨越幅度。
她还烦恼着如何查探赤星群的位置呢！
这个提前实习的机会，对席珩来说简直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下边两个人已经开始商定针对魏戎和阵营A的合作计划，席珩也陷入如何帮助阵营E争霸全场的思考。
一道磕碰声忽然传出。
正在商谈的两人声音戛然而止：“谁？！”
好歹是单兵系的学霸，两人一瞬间匹配好自己的机甲，目光四处搜寻，不期然对上了头顶席珩的视线。
薛映对席珩颇有心理阴影：“席珩？！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视线落在席珩挂在外面的徽章上，满头雾水：“你在阵营A？我们商量的事情你都听到了？”
传闻不是说席珩在阵营E吗？
这种时候谁回答谁就是傻子，席珩掏出自己的菜刀向两人砍去。
薛映下意识后退一步，被第二名往前一推：“你傻了，后退什么？席珩不会机甲，我们赶紧把她淘汰！”
薛映：“她……”
对方信誓旦旦：“我们现在穿戴的可是A级机甲，她赤手空拳，绝对拆不掉！”
薛映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啊，他现在穿戴的可是迈入高级机甲行列的A级机甲，如果有弹药在身上，他甚至能直接把席珩轰了！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他了！
薛映顿觉席珩也没有那么可怕。
两架机甲举刀逼近席珩。
席珩的脚尖在来到眼前的一道刀面上借势一点，手里的菜刀剁猪骨一样往机甲的脖颈砍去，发出巨大的“哐”一声，却连一条划痕也没能留下，反倒让菜刀卷了刃。
原本看见熟悉动作还有些心惊的薛映彻底放下心来，且不说现在他在用A级机甲面对席珩。
此时他们两架机甲围着一个人打，怎么看都是单方面的虐菜。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席珩，这种情况你还不跑，可就真的是送死了。”
以席珩的速度，在被发现的那一刻马上离开，两人是绝对阻拦不住的。
但此时此刻，两台机甲已经将席珩的退路堵死，左右两边是堆积成山的工业废墟，细瘦的少年被围困其中，显得单薄又渺小，席珩无趣地把手里没用的菜刀一丢。
真是熟悉的感觉，薛映晃了晃神，上次和席珩对上时，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这次，总归是不一样了。
A级机甲，绝非人力可以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