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当时的她几乎喜悦得哭泣
回去的路上，孟佳嘴里又啃着一个梨子，口齿不清地交代着：“走江边这条路吧，我想看看江景。”
——假的，其实是因为孟佳想要避开南桥路。上一世孟佳和安全区的人聊天时，了解到本市最早被目击的丧尸伤人事件就发生在下午6点左右的南桥路，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
陈宛央不知内情，也不疑有他，一打方向盘就去了江边。
陈宛央从车内后视镜内看了一眼后备箱和后座上满到快要溢出去的商品，有些头疼到家之后该怎么收拾它们。然后又悄悄瞟了一眼孟佳，发现她轻哼着小曲啃着梨子，正饶有兴趣地看向窗外，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
陈宛央于是试探性地问道：“购物完这么开心呀。话说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快来给我这个跟社会脱节的人讲讲。”
孟佳沉默了下。
其实她开心并不是因为买了这么多东西，只是单纯因为吃到了新鲜水果。
——末世后一周市政就被迫停电，两个多月后秩序雏形才始现规模。安全区初建后，实行最小限度的商品交易和最大限度的官方分配，分配义务劳动给每位居民，并根据工作量配给实物。但水果也显然不是必需品，不具备分配的优先级。
而水果缺乏长期储存的手段，摘下来的基本在这一两个月内都烂光了，此后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再去专门储存或种植。于是孟佳也只能在出任务的间隙，遇到没被鸟啄到的野果子才能摘了解解馋——但很显然，这种鸟都不吃的果子肯定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算算时间，孟佳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吃过清甜水灵的新鲜水果了。所以如今的孟佳啃个普通苹果都能啃得欢快，要不是怕肠胃受不了她真想一斤接着一斤地炫。
*
听到好友暗含着关心的话语，孟佳也不能装聋作哑。于是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第一世时自己昨天的工作情况——说起来，自己离这个字面意义上的“昨天”居然已经相距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也相距了六次死亡的距离。
……回想失败，前几世的自己基本只专注于末世之后的混乱期求生，对于之前和平期一成不变的生活完全没有印象。
于是孟佳拿出手机，翻到工作群看看自己亲爱的同事们有没有在节假日分享些什么趣闻。
首先入眼的是一个个大大的表情包：
【终于周末了周末了！！老子今天倍儿爽！！！嘿嘿.gif】
【野狗脱缰.gif】
【群狗脱缰.gif】
【万狗脱缰.gif】
……
孟佳又沉默了下，久违的打工人语录又唤起了她心里那一丝熟悉的社畜魂。但孟佳立刻冷酷地将它掐灭：都末世了，等到了安全区再想着当社畜吧。
然后孟佳把聊天记录往前翻，试图发掘出值得作为和好友聊天素材的只言片语。
——最后不出意料地发现：没有。
群里全是打工人经典语录和文件，包括【江湖救急谁知道xxx怎么用啊？】【救命这图谁做的我真想弄死他！】【怎么还不下班啊还不下班啊啊啊！】【我要去上厕所要是领导来了好兄弟们喊我一声】【我艹这哪家甲方啊这是人能干的吗？？】【最终版文档】【再也不改版文档】【打死也不改版文档】【最后一版了！】等只有感情没有故事性的语言片段。
——但这感情里又蕴含着丰富的情节。
于是孟佳总结道：“最近发生的有趣事情，就是我身边的勇者们日常联合起来，讨伐现实生活这个大魔王，但每次起义都终止于下班。”
陈宛央：“？”
孟佳：“且他们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非常值得我学习。”
陈宛央：“？？？”地铁老人手机.jpg
……难道我真的脱离社会太久，以至于连好友玩的梗都get不到了吗？陈宛央难得地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
陈宛央终于将车开回了别墅，孟佳轻巧地跳下，打开后备箱和后车门开始向别墅屋里填充物资。
陈宛央在旁看着，总觉得好友整理物资的手法非常熟练。
……emmm，小佳一直挺独立的，内务能力满分，所以……这也很正常吧。
然后她就看到好友有条不紊地拆出了菜刀、斩骨刀、水果刀、西瓜刀、锉刀等诸多刀具——且每样不止一把。
？？？
等等，这些都啥玩意儿？？我不在商场的时候小佳买了这么多危险的东西吗？！陈宛央内心尖叫，大为震惊且大惑不解。
陈宛央礼貌地表达了疑惑。
孟佳头也不抬：“别担心，我是分开买的，每次只买一套，而且是去不同的柜台结的账。收银员都知道我在搬新家呢。”
陈宛央：“……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是搬新家……但这也太夸张了吧？我这里还有一整套厨具呢。”
孟佳手上拆个不停：“我知道，所以你那套是用来做饭的。”
陈宛央：？？？那你买的这些刀具是用来干嘛的？
——这话越来越可疑了啊喂！我现在开始怀疑你不是因为欠了外面的高利贷想来躲债，而是欠了外面的人命前来躲避追捕啊！
陈宛央悲哀地想，生活到底是对我这坚韧不拔的好友下手了，也不知道这短短几个月的职场生涯到底带给了小佳什么，怎么将她变成了这幅可刑可铐的样子。
*
但孟佳可不管陈宛央在想什么，往嘴里塞点巧克力就继续整理个不停。
按照前几世的经验，自己会在凌晨一点左右开始发热，这代表了自己的身体开始和丧尸病毒对抗。在那之前，自己需要整理好物资，确定好别墅的防御，严肃交待陈宛央注意安全不可开门，然后就安静地注射营养液和生理盐水，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在最好的状态，等着身体的抗争结果。
——说到营养针和生理盐水，这些原本是医院给予丧尸病毒感染者的心理安慰剂，谁也无法确定它到底有没有用。毕竟丧尸病毒席卷得太快，仅用一周时间就完成了对所有人类的改造。在这一周内人类全都在挣扎求生，谁都不知自己何时会开始发病。
而直到末世八个月后人类依然没有搞懂丧尸病毒的传染机制，所以对于末世第一周的病毒情况就更是云里雾里、众说纷纭了。更别提进行发病期的对照实验——根本没有再次验证的条件。
所以科学家们只能嘱咐说要做好防护，防止可能到来的病毒变异。但是究竟怎样防护才有效果？丧尸病毒当初是怎样爆发和传播的？这些仍是未知。
***
……
而孟佳第二世时，正处在绝望和茫然之中的她病急乱投医，下午去药店买了一堆和病毒沾边的药品，甚至恨不得把所有种类的药都包圆。药店负责任的女医师并不懂她的焦急，反复劝说是药三分毒，身体棒才是第一位的，最能抵抗病毒的是健康的身体。
——于是孟佳又买了一堆强身健体的保健品，和能迅速救场的营养液以及生理盐水。
药店医师：“……”
*
等到了第二世的夜晚，孟佳估摸着三个小时差不多足够药物生效了，于是一口气把买到的所有药物和保健品吃下去，又给自己扎上了营养液和生理盐水。
——显然孟佳也顾不得什么药物副作用了，有副作用总比死亡要强。她已经真切地经历了一次死亡的剧痛，知道单靠自己绝对熬不过丧尸病毒的攻击，这是一次不得不去赌的尝试。
而结果是乐观的，她成功活了下来——虽然有了严重的后遗症，但终究是在丧尸病毒中活了下来。
这也代表着她的自救行为是有效的——虽然笨拙，但有效。
这让当时的她几乎喜悦得哭泣。
*
……
此后的几世，孟佳刨除掉不可能有作用的药物，不断调整着各类药物的大致相对量，最终确定了是营养液和生理盐水比较有效。孟佳猜测或许只要能快速补充身体所需营养的东西都可以增大/人类熬过病毒的概率，但可惜孟佳没有专业的医学知识，无法解释原理，更没有机会向他人进行证明。
最终这个猜测的唯一应用之处，是在末世第三天陈宛央也开始发热时半强迫半建议地给她挂上针，好在陈宛央很理解好友关心则乱的心情，且陈宛央的身体素质似乎也比孟佳好得多，每次挂上两袋就足够完全消除后遗症了。
——若是陈宛央跟自己一样，孟佳真不知道该怎样给她打进整整六瓶营养剂。
——感谢陈宛央的身体素质让孟佳省去了这项烦恼。
*
……
时间回到第七世的现在。
孟佳依旧在清点买回的东西。
陈宛央则在旁百无聊赖地刷手机，嘴里嘀嘀咕咕的，“你也不嫌累啊小佳，到现在都没吃饭吧。这都八点多了，真是钢铁身板啊。我都给你把饭热好了，漂漂亮亮地放在桌子上，你都不肯亲自去吃掉它们，明明中午打电话的时候要这要那，好不容易都满足你了，你倒是又不要了。”
孟佳：“……”我中午时明明说的是食欲不太好，好吗？
好在陈宛央确实只是在用小小声自言自语，几乎没有什么实质影响。于是孟佳也装作完全不受外界影响的样子，继续迅速地整理收纳。
*
陈宛央低头浏览着今日热点，嘴里念着一系列“爆”字的新闻标题：“【各地出现多人当街咬人的不明现象，症状酷似丧尸病毒】……【惊！街头丧尸令人不寒而栗】……【世界末日是否已经来临？】……【极端原教旨主义者发言：这都是上帝的旨意！】……咦？这个不是洋葱新闻呐？真的有图片有视频，还有好多起……小佳，你怎么看？”
陈宛央抬起头来，举着手机想让孟佳看得更清楚些。
孟佳顺势装模作样地看了半晌，脸色凝重起来。
她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这新闻应该是真的，已经置顶几个小时了依旧没人出来辟谣。而且是全世界范围的异变，有太多目击人了……不管这到底是什么，我们这段时间都要小心点，可能确实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变化已经发生了。这几天我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也尽量不要和外人接触，直到官方给出一个确定的说法。待会儿睡觉前我们把门窗都锁上，打开防盗系统……对了，你家里的食物还够吧？药品之类的必备用品我这次倒是买齐了。”
——不用问孟佳也知道，陈宛央家里的囤货本来就至少能吃一个月。
果然，陈宛央忙不迭地点头：“够够够，为了给你准备开胃的食物，我买了好多好多蔬菜呢。还有面条、速食、面包、零食什么的，凑合凑合能连吃一个月。”
孟佳满意地点点头，准备继续自己的整理大业。
而陈宛央此时看着摆在地上的绳索、手电筒、太阳能电池板、收音机、蜡烛等等不可思议的用品，不由得暗暗咽了一下口水。随后眼神飘忽地颤着声音问道：“小佳啊，就……你不觉得你买的这些东西非常地……怎么说呢……就非常适合暴·乱的时候用……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啊！我就是想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我虽然跟社会脱节，但还是能看得懂新闻的……今天新闻上的意思好像也是要乱起来吧……”
孟佳放下手上的购物袋，长叹一口气，正色道：“……事到如今，那我也只能跟你说实话了。”
陈宛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