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天青是太素的化身，而五行盘的力量本身源自长生大帝的太素之力，所以他没有立刻被五行盘吸收，只是被困在了五行盘之内。
但天霁已死，他心灰意冷，心想不如与她共死在这五行盘中。他的力量不消不灭，往后即便能转生，也与这辈子的他毫无关系。
就在他打算将体内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任由五行盘吸尽的时候，一缕莹白色的细长光带忽然出现在眼前。
那光带一会儿贴在他脸颊，一会儿扫过他的眉眼，就像个俏皮的孩子，不住地逗弄他。
天青不经意伸手触摸这缕光带，一段段零碎的画面猝然闪现在他脑中。
这些画面都是以天霁的视角而呈现的，是她记忆的片段！
他惊喜的发现，这缕光带是她的神魂所残留的一缕灵识。正因是残留的灵识，所有记忆有所缺失。
天青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这缕灵识，让它在掌中飘来飘去。
灵识并无确切的意识，也非灵体，只是留存了片段的记忆。即便如此，他依然热泪盈眶，哪怕只是一缕灵识，他也要竭尽全力保住它。
他必须将天霁复活！
以防这缕灵识被五行盘吸收，他设下结界，将自己和它护在其中。
曾经在天霁的督促下，他修炼了仙法，但没学过该怎么从一缕灵识着手，复活一个人。
回想自己初初还是一株长寿花时，天霁为了引导他化作人形，每日都会将自己的神力渡入花蕊之中。短短七八年，他便修成人形。
他也学着天霁当初所做，将自己的力量徐徐渡入这缕灵识内。
五行盘内没有昼夜，不知过了多久，灵识倒是有所变化——莹白色的光带变得更大，也更为好动，时不时就藏在他头发间，或是衣袖中，让他去找。
但它也仅变成了一缕拥有力量的灵识，离复活还遥遥无期。
天青一筹莫展地看着在身前飘动的灵识，愁得眉头都拧起来。
灵识仿佛能看懂他的面色，忽而荡过来，轻轻地贴在他的眉心，似乎要帮他抹平中间的褶皱。
天青失笑：“你分明没有意识，却又像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他抬手想要抚摸它，奈何手掌直接穿过灵识，根本抓不住。因为它本就不是实体，他早该接受天霁已经死去的事实。
正当灵识靠在他掌上时，一段陌生的画面冷不防浮现在脑中，是灵识的记忆——天霁的祖父将年幼的天霁抱在怀中，娓娓讲述太素的来源。
这段记忆犹如清风掠过，瞬间扫荡他眼前的迷雾，令他茅塞顿开——太素乃母神领悟的创世神力，母神起初将太素之力注入天地之间，借由五行：金木水火土，才孕育出各类生灵。
母神创造的魂体也是基于五行而诞生的生灵，如果天霁尚有一缕残魂，并未脱离五行，使用太素之力就能复活。
但她的魂魄和肉身已经彻底从这世间消失，这缕灵识只不过承载了她的碎片记忆，超脱了五行，所以无法直接复活。
但他们恰好在五行盘内，他可以利用金木水火土的力量，创造出新的魂魄。
天青看着灵识，却纠结不已：“我如果借用五行之力创造出新的你，将你与这缕幸存的灵识融合，你会怪我吗？”
“可即便你会怪我，我也会这么做.....”他忖思良久，目光渐渐变得坚定：“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天青自从进入五行盘，力量就一直遭受五行盘吸取，之后又将力量源源不断给予灵识，折损不少。所以当他借助五行之力，创造出了新的魂魄，并将灵识与之融合，几乎耗尽了所剩的力量。
遗憾的是，他的力量不足以创造出完整的三魂七魄，而仅仅是一魂一魄。
因为他还需要存留一点力量，从五行盘内开启一条通道，将她送出去。
*
拥有了天霁记忆的一魂一魄，睁开眼的刹那，便将他认出来。
一边恼怒地骂他：“你简直不知死活！进来这里作甚！”一边又心疼地问他哪里不舒服，担心他在这里受苦。
看着她忽而生气发怒，忽而唉声叹气，仿佛天霁当真复活在了自己面前。
压抑许久的天青再也忍不住，将她抱住，可又不敢抱太紧，生怕力道重了半分，将这好不容易造出的魂魄给压伤了。
天霁并不知，天青竭力补足了她丢失的记忆——他在她的灵识中创造了他所知道的所有记忆。
而空白的时间，便以她如今只剩一缕魂息，记忆有所缺失实属正常为理由，解释过去。
在他言之凿凿的讲述之下，天霁笃信如今的自己就是献祭五行盘之后残存的魂息，殊不知自己其实是天青创造出来的一魂一魄。
天青自知两人在五行盘内撑不了多久，便试着说服她：“你这缕魂息会被五行盘彻底吸尽，我必须先复活你的魂魄，再将你送出五行盘。往后你于天地之间自行修炼，重塑肉身。”
天霁预感不安：“你为什么不随我一起出去？”
天青如实道：“我的力量不足以在复活你之后，还维持住离开的通道。”
“那就不要复活我的魂魄，直接打开五行盘的通道，我们一起出去！”天霁蹲在他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
天青虽无法确信自己强行打开通道之后，是否能将其维持住，并带她一起离开。
但他只需要确保她顺利离开这里，所以他得留下来为她撑住通道。
天青露出一抹淡笑：“我是不死不灭的太素，我必定会去找你。”
“你不许胡来！”天霁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有所动作。
天青又是一笑：“我说了会找你，那就一定会，我说到做到。”
说罢，他毫不犹豫将她罩在结界内。任凭她哭喊哀求，他无动于衷，作势要复活她的魂魄。
天霁喊得声音都哑了，最后跪坐下来，慌乱无措地看着他。
“让我看看你长大后的模样，将来不会错识你。”这是她离开五行盘前，唯一的愿望。
天青满足了她的愿望，身形一变，身形样貌深深地烙印在天霁的眼里。
不论是孩童的天青，还是长大后的他，她都要记得，如此才能找到他，与他重聚！
***
十璟睁开眼，恍惚了良久，才从天青的记忆中脱离出来，回到现实。
他没有违背诺言，他找到了她。
“师父？”熟悉的叫唤陡然唤醒他的思绪。
他转头，就见适瑜正端着汤药匆匆走进来。他坐起身，问道：“我怎么睡在你屋里？”
适瑜愣了一下，先将汤药搁在桌上，走上前：“师父不知三天前发生了什么吗？”
三天前？
十璟眉头一锁：“我睡了三日？”
他虽略感疲乏，但不至于一觉睡了三天都不自知。
适瑜点点头，这才将三天前的情况详尽道来。
原来那夜十璟感觉到胸口的灼热后，意识就渐渐不清晰。
他被胸口的热度烫得剧痛难忍，不得不强撑意识，拼命压制自己的力量。却不料，心脏为了自保，也突然迸出力量。两股力量碰撞而产生的磅礴之力，瞬间将方圆百丈夷为平地，他的寝宫也碎成了渣土。
适瑜和定常胜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衣物都被烧尽。适瑜赶忙将他背到自己的房里，日夜焦虑不安地守着。
他睡得沉，足足三天才醒，可把适瑜一顿好惊。
“师父的胸膛……”适瑜忽然指了指他身前：“那日师父昏迷在地上时，那儿就像被铁烙过，火红火红的。”
十璟不解地低头，发现自己心口突然多了一道圆形的红色印记。
“这印记，像不像地宫刻画的五行盘？”适瑜寻思。
十璟仔细观察，忽而睁大了眼。
他记得，身为天青的自己耗尽力量将天霁送出去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苏醒，就已是一具并不完整的鬼魂，五行盘却不知踪影。
而这些年，唯一与他自身不太相融的，就是体内另一股源自心脏的力量。
最合理的解释是，他的心脏并非魔灵，而是——五行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