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近日,远在幽冥地界的冥王也坐不住了。
先前魔君带着煞灵撞开了鬼门关,就再也没回来过。
煞灵向来不受约束,纵然他们惧怕魔君,却也难保他们不会逃脱魔君的管束,去往各地撒野作恶。
冥王唯恐他们躲在暗处伺机发力,保不齐哪天从外边传来个——煞灵四处残害生灵的消息,责任都在他。
更令他头疼不已的是,煞灵能攻击的目标不只凡人,就连仙庭的天兵和仙官都遭不住他们的侵蚀,遑论地界有些修为不高的仙人。
他们倘若要在四方六合为非作歹,除了魔君,谁都拦不住。
左右等不到魔君将他们带回来,冥王只得差大司命去仙庭,与邓阕大将军询问魔君和煞灵的行踪。
邓阕麾下的将士们前几日遭受煞灵袭击,吃了不小的苦头。他一听大司命所闻,先是威严怒目地将冥府责怪一顿,说他们有六天鬼神坐镇,还有万员冥兵鬼差当值,居然拦不住区区几百的煞灵。
大司命尴尬地扯着嘴角:“大将军有所不知,煞灵看似只有几百,但他们可相融亦可分解,相融时可成顶天巨兽,分解是可成千军万马,势不可挡。”
邓阕一口怒气骤然滞在胸间,他瞪着大司命,严声道:“你们怎能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即便是千军万马,鬼门关前有十三鬼道,你们怎就挡不住他们!却放任他们来这儿兴风作浪,导致天召被毁!”
大司命知道将军对魔君心有怨怒,且眼下他忙于准备仙帝的后事,定然心痛交加。煞灵逃离冥界也确实是冥界的责任,他遂边听便点头,万事顺将军的意。
只等将军呵斥完毕,他又恭敬地行礼,再次询问:“敢问将军,可知魔君带着煞灵去了哪儿?”
“你想知道魔君的踪迹,去菇良山问问便是。我与他很亲近吗?能知道他去了哪里?”邓阕对他们二人耿耿于怀,还不忘阴阳怪气地指出沐南心和魔君的关系。
“多谢大将军。”大司命谢过,连忙出了南天门,往菇良山赶去。
***
菇良山的弟子们也正在为自家师父的下落而愁容满面,大司命这一来,又是白跑一趟。
“师父定是被魔君给带走了!”祝盈盈想起自己还没和师父好好说几句话,语气不自觉冷硬几分。
“魔君来过这儿?”大司命其实更想打听到魔君的消息,毕竟是他将煞灵给带走的。
一旁的应蓉回道:“前几日我见过虎狮在屋顶跳跃的身影,听闻虎狮是魔君的宠物,魔君必定也在附近。”
祝盈盈气得直跺脚:“魔君不顾师父的意愿,公然将师父给抢走了啊!”
“可有见到煞灵的行踪?”大司命连忙追问。
弟子们面面相觑,摇头不知。
方皎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问道:“煞灵是魔君强行带出来的?”那日在仙庭,她们亲眼见识过煞灵的厉害,倘若这些鬼影在外面肆意乱窜,不知会导致什么惨状。
大司命忧道:“冥王遂派我来打听煞灵的下落。”
祝盈盈忍不住嘀咕:“居然打破封印将煞灵放出来,魔君怎么如此不计后果!”
方皎碰了碰她手臂,摇头示意她少说些。
大司命问不到煞灵的去了何处,没再逗留,谢过之后,匆匆离开。
他前脚刚走,方皎便严肃地叮嘱祝盈盈:“魔君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师父,他是真心对师父,师妹往后莫要再数落魔君的不是。”
祝盈盈那日并不在仙庭,是以不知来龙去脉。听大师姐所言,不由一怔,又困惑地望向二师姐。
应蓉点点头:“魔君释放煞灵,是为了应付仙庭的天兵,如此他才有机会接近天召。他摧毁天召的目的,我和大师姐也猜测与师父有关。那日师父不知何故试图开启天召,魔君当时大惊失色,才强行摧毁天召。”
方皎接着道:“魔君担心大将军不会轻易将我们放了,所以那日派了虎狮去仙庭接应,煞灵也去了。”
“煞灵也去了?”祝盈盈惊奇道:“所以煞灵来过菇良山?”
方皎道:“他们先前还在你屋外飘了几圈,只是你没察觉。”
应蓉见小师妹后怕地打了个寒颤,笑了笑:“我起初也惧怕他们,但发现他们更怕魔君。只要魔君在,他们不敢胡作非为。”
即便师姐如此解释,祝盈盈想到一群煞灵在自己屋外飘着,仍是心有余悸。万一魔君没看管好,他们肆意捣乱,她命都不保。
不禁嘟囔:那些凶险的煞灵……还是抓回冥界,封印在煞鬼渊才妥当。
***
却说大司命急急忙忙地赶回冥界,刚抵达冥府,便将所听据实禀报冥王。
冥王听罢,沉着脸,一语不发。
大司命站在案桌前,不敢做声。
良久,冥王长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接连叹有四五口气,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大司命低声问道:“不如下官去一趟魔域?魔君兴许带着霄怀真人回去了。”
冥王却有所顾虑:“赤莲漠难闯,除非魔君准你进入。”
大司命:“不去试一试,怎知魔君不准我进去?”
冥王纠结半晌,最终还是同意,并叮嘱:“若是不准你进去,休要硬闯,即刻回来。”
大司命领命,正要退下。
“报!”一员冥兵疾步冲进来,双手呈上一封大红喜帖,道:“睚眦大人让我速速将喜帖带来,说是一位叫适瑜的老者带来的。”
冥王一听名字,赶忙叫:“拿上来!”
大司命自然知道适瑜是魔族的军师,听见冥兵所言,不由停住了脚步。
他心中隐约猜到这是什么喜帖,却又不敢置信,便好奇地等着冥王将喜帖打开。
冥王阅毕,两眼瞪大,神情复杂——起初是惊诧,一会儿又面露几分喜色,再过后添几分疑惑。
大司命上前问道:“帝君何故如此神色?”
冥王将喜帖放在案桌上,说:“魔君十日后大婚,请我去喝喜酒。”
下方的冥兵暗暗吃惊,魔君前几日把煞灵给放出去了,还撞破了鬼门,怎么好意思将喜帖发到冥府来?
这事在大司命意料之中,问道:“新娘是谁?”
“还能是谁?”冥王反问:“这些日子除了霄怀真人,你还见他关注过其他女子?”
大司命不解:“帝君为何看似有些疑惑?”
冥王摇摇头:“我并非对他大婚或新娘感到疑惑,而是大婚的地点……不在魔域。”
“在哪儿?”
“封绝山西边的鬼城。”
大司命和冥兵听言,神情不但与冥王一样透出明显的困惑,还有几分错愕。
鬼城可是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甚至比别处的荒地还要糟糕——寸寸是焦土,处处是秃山。
这是魔君的想法?大司命不禁好奇。
他猜得没错,将大婚典礼设在鬼城,正是魔君的想法。
因为鬼城就是当初的天行山,承天族的旧居,也是沐南心上辈子的家乡。
***
当十璟将这个想法告知沐南心的时候,她并没立刻同意。
迟疑是因为昔日生机勃勃、风光秀丽的天行山,如今成了死气沉沉的鬼城,哪里适合举办大婚?
她倒是没所谓,因为那是天霁的故土,也算是让族人和祖父见证她重获新生后的重要时刻。但十璟打算广邀友人参加婚礼,是为当着四方仙、魔、妖、鬼的面,将她风风光光地娶进门。
一来,堵住乱嚼舌根之人的嘴。二来,断了那些对沐南心别有心思的男仙的念头。
说白了,他得图个安心。
*
十璟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仍不愿嫁给自己,口吻不禁冷硬:“你既然来了,择日完婚。”
“我为什么会来鬼城,你心知肚明!”沐南心想起他突然将自己从菇良山掳走,就想捶他。
*
前几日她刚刚送完宿望,回到院子就被十璟摁在门板上一顿乱啃。
他说一个时辰不见,怪想念的,遂亲得卖力了些。
在他得意的眼里,她可看不出一丝半点的歉意。
她指着镜子里满脖子的红印,又羞又气:“这是亲的吗?你嘴巴上长牙齿了是吧!”
他却突然转移话题:“你对宿望为何那么关照?”
她以为他偷听到了自己和宿望的对话,本就羞赧的情绪顿时犹如火上浇油。
她一句不耐烦的:“与你有什么关系?”就似扔进水里的烙铁,瞬间将水炸沸。
十璟陡然沉脸,话也不说,扛起她,直接冲出了房间,房门都被他的掌风给瞬间撞破。
路上,任她如何拍打,他只管往前奔。扛久了,他便将她抱着,总之就是不肯松手。
最后,十璟带着她越过了封绝山,抵达鬼城。
等将她放下来,她指着他就要劈头盖脸一顿呵斥。
一路没说话的他,蓦地开口:“我容不得你在意别的男子,我必须娶你,即刻就娶,如此才能安下心来。倘若不是要给你一个风光的大婚,我片刻都等不得!”
他句句肺腑,字字戳心。她心里头哪里还有气,只怪自己不该用宿望激怒他,造成他的不安和误解。
二人已有肌肤之亲,行过了夫妻之礼,大婚确实该提上日程。
只不过……
沐南心情知彼此重聚不易,理当珍惜,所以不与他陷入争执。
她平静下来,指着目之所及的焦土,问出心中疑虑:“这里尽是焦土残木,届时让宾客坐哪儿?”
“你去封绝山等待七日,七日后我去接你过来。”他卖个关子。
“你要做什么?”沐南心迷惑道。
他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七日后你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