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冰安置好行李,实际上是进去晃悠了圈,选好自己的床榻后,施了个小术法,将领来的床单被套一应物什收扰归齐。
而另一头,大花的母亲正在一边数落她,“多大的人了,这点小事都还要自己操心”,一边又忍不住的动手帮她收拾整理床铺,而草叶那边虽然没有人声,但叮啦哐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冰,“......”
冰想了想,一点术法耗费不了多少灵力,但对心灵的清净来说极其有益,于是就动手念咒,帮她们瞬间拾掇好。
大花和草叶两人张大了嘴,目测能塞得下枚鸡蛋,她们这才发现冰已经理整好有些时候了。
而大花的母亲立马反应过来,“您是老师吗?老师您真利害,谢谢老师了啊。大花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给老师问好。”
冰微笑,果然,我也该把那五个玉币花在买十级魔法师的证上。
这经由家长亲口认证的严峻情形,不会到时候,她还要上台教老师吧?
“夫人严重了,我也是这里的学生。”
那大婶可能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被人叫过夫人,闻着话音瞬间脸上的皱纹就被笑容挤成了朵花,“哎哟,这妮子,不,小娘子,真会说话呀。改天婶儿请你吃鸡蛋!”
冰尝过仙鹤的蛋,也吃过不知谁献给她父王从神兽界弄来的凤凰蛋,但鸡蛋算是吃的比较少,从某种意义上也算稀罕物件,于是冰也露出个太阳花似的笑脸,“那多谢夫人了呀。”
由于三人超高效率的完成了任务,时间就大把的空闲了出来,草芽拿出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高人”手抄本,宝贝似的捧着在角落看了起来,大花正在和居住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千米的母亲依依惜别,痛哭流涕。
冰无意打扰草芽的贤者时光,也不想掺合进大花的情感剧场,决定先出门熟悉地理环境。
一推门出去就见诺伦正在跟那位叫杨渚的长老说话。
迫于院子的大小,冰想非礼勿听的话就得用灵力自封听力。但这术法要付的灵力十分高昂,且还有“一劳永逸”的风险,冰遂选择了大大方方的听。
当然她不走人或者再退回房间的原因一定不是因为,诺伦那腔调实在特别,又百听不厌。
“杨长老,请问学院有校服吗?”
冰蹲在花坛边捧脸、点头、暗叹,自己这未来的老师是有几分本事在身的,毕竟不是谁都可以能将正常恭敬的话说得像,给我身戏服,我要登台唱戏了。
那位杨长老一如面试时的好脾气,“抱歉诺伦老师,学院暂没有设计校服,您可以自由着装。”
“请问可以预支薪酬吗?”
冰,“......”糟糕,更像了。
这位诺伦老师您能不十分像一个,时刻想卷款跑路的无情戏子吗?
然而杨长老展现出了他与这所破落学院不符的涵养与业务水平,仿佛刚才面试冰时,禁不住喜悦与紧张的人不是他一样。
只见杨长老十分标准地欠身行了一礼,不紧不慢道,“抱歉诺伦老师,原则上这是不可以的。但您若是有急需,方便的话可以告知杨某人,某会及时申请,并予您答复。”
诺伦盯着他看了两眼,就在冰以为那人连半截羊皮都不愿再披,要转身就说辞职不干的时候,他突然笑了,还欠身行了一礼。
“不必麻烦。”
就是这时,冰恍然明白为何古时有人愿博美人笑而烽火戏诸侯。
这人正经和不正经之间似乎隔着一个天堑,刚才他还是要同人对比,才出高下。这一笑,就如受够了凛烈寒风的梅花瓣儿终于被春风送离了枝头一样,自成一派的孤绝与释然。
比之霜雪月夜要跳谪仙台的仙人也不为过。
冰真的按捺不住地想自己还赌什么气,干脆地回王宫磕头认错,重新坐拥自己的瑞雪殿,然后给他玉币花,不好吗?
但也就这一瞬,之后那人的嘴角重新翘回似笑非笑的弧度,继续摆出了张标准的浪荡子的脸。
唉,算了,这美人一看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种。
冰自己做惯了混世魔王,有欣赏美丽能力,但却没有为了片刻的美丽,而奋不顾身的心力与魄力。比起让戏子从良,还是逼良为娼更简单点。就这样吧,毕竟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冰就不信那人就只这么笑一次。
戏游人间的诺伦老师没再打招呼径直向院外走,冰下意识地跑过去,“诺伦老师你去干什么啊?”
“找钱。”
冰看了看他,在心间小声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骗钱、抢钱呢。
“你要换身衣服吗?我有没穿过的男装。”
诺伦停下来,打量了她一眼,笑着说,“穿不了。”
冰,“......”
美色果然容易使人失智。
她居然忘了这人形容阳春书院的尖酸之语。
但,冰二公主不要面子的吗?穿不了一定是因为自己纤瘦而不是诺伦高。
冰反思了一下,作为全大陆公认的最漂亮的公主,冰一直认为自己的优势体现在各个方面,包含那七尺半的身高。至于诺伦比自己高,那只能说明生命之神在造人时心是偏的,他天生占着性别优势,非战之罪。
“见者有份,诺伦老师一道吧。我不会拖后腿的。”
诺伦没应她,但也没反驳,不过走得像阵风。冰使了点步法跟上那双充分体现造物不公平的长腿,就当他默认了。
当然这像比赛竞走的师生二人组,很快就迎来现世报。
诺伦拉开门的速度过于快,而冰大半心思都花在不落下上面,只顾迈腿的两人压根儿都没注意门外有没有人,直接就迈了步出去。
于是两人跟门外的人径直撞了个满怀。
还在那人反应相当迅速地向后扔了手上端着的汤水后,才没致使三人瞬间变成腌入味的落汤鸡,而是只打湿了点他自己的衣角。
冰自认自己瞬间护住自己要害的动作虽然没有对面那位圣贤,但实属正常,亦无可指摘。
但边上这位诺伦老师十分有趣,他非但没觉得这场惨祸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而且还以相当迅速地速度锁住对面那人的咽喉,困住人家的手脚。
瞬息之间立起阵法,封死冰的退路。
戏子变魔头,不过一眨眼。
冰默然无语,她不想思量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这人敌我不分、善恶不辨,一个不对就要哐哐地要全场命的独特个性。
但如此风声鹤唳,真不会走火入魔吗?
“阁下,我无恶意。”
嘶,这声音也怪好听,温柔的像拿糖拐卖小孩儿的人贩子。
美色误人,她都顾不上去谴责诺伦。
对面那人布衣藤簪,容色不像诺伦那般一眼夺人,但一看也是个美人胚子,就是感觉气力不足,软弱可欺。
总之,是个好拿捏的。
诺伦这带刺儿的老油条,一看就不好相与,冰觉得自己可以改主意了,要不带这人回瑞雪殿?
尽管那人没有反抗,身上的动作也放松无害,甚至都开口表明了自己全无恶意,但是诺伦却没有第一时间松手放开他。
见着自家老师那搭在人脖子上惨白的手,冰觉得再这么下去,就算有诺伦那隔绝周遭的阵法,不闹来门内的杨长老都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这样无礼不饶人,多丢人啊。
一看这人还多半也是阳春学院的老师,唉,冰开始想以后这位诺伦老师该如何和他的同事们打关系。
不服就掐死对方?
冰看不下去,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诺伦倒是非常刚好地松了手,还低头笑了一下。
然后笑容没止住,他转过身,面朝着冰咧嘴大笑起来,不能自己。
但他只有动作,久而无声。
同时双目蓄泪,眼神失焦。
诚然,冰认为飒沓红衣、兴致昂扬的少年郎向自己笑时,很是美好。但这穿着不男不女的红色长裙袍,笑得如此无厘头还疯癫的人,别管他皮相多好看,都相当瘆人。
她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怎么会想到要离家出走?王宫里还是太安逸了,容易让人心生妄念。
但愿这货精神还正常,这时冰都希望他是演戏来试图骗钱的。
只是这场景,又不太像那么回事。
对面那人望着诺伦的身形似乎想确认什么,许久,那人静默着没说话。
莫名的,冰就觉得,刚才那人的要害让人拿住都沉寂眼眸,渐渐泛涌上哀戚之意,然后,意识具象成形静默无声地缓缓流淌出来。
这种感觉让人窒息,冰控制不住内心的凄惶,眼泪簌簌而下。
“抱歉,我的精神力没有控制住,影响你了。”
见冰泪流不止,那人迅速回神。
虽然冰没看见他有什么动作,但周遭的气场悄然变化,随即自己的理智回笼,情绪再能自控。
不过寒意未曾消减,冰更胆颤心慌。
“精神力”这种概念她只在王宫老学究讲历史时听过,上古欲望之神能掌握世人的喜乐忧怖,管理一切思绪欲念。精神力这种东西,自然不能和神明的神力相提并论,但它传说是评判一个人神魂强大与否的概念之一。
实际上,此物天生且难以琢磨,和能修炼的灵力不同,它似乎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连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都不好说。
所以,一直以来,精神力都算是书海典籍犄角旮旯里的一点小玩意儿,别说登上大雅之堂,就是再偏远迷信的地方,都不会讲此般生冷偏僻之术。
冰知道这个词儿,还得益于她不学无术,平生就好拿稀奇古怪的东西刁难老师,让老师们下不来台。
要不是她一日气走三位大师、外加专门请来指导她魔法学习的二级魔法师们集体请辞的战绩过于惊世骇俗,她怎么会惹怒冰王,继而离家出走呢?
和雪那个讨厌鬼斗气不过是借口之一罢,那么个蠢货,自己有的是办法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