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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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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翎竹沉默了很久。

直到林中突然一声惊雀,她才转过头,凝注着宗暮非,目光如晦:“这毒,叫什么名字?”

“离神。”宗暮非轻轻道,似乎这个名字,是一种不可触碰的禁忌,“离神和南疆蛊毒有几分相似,我曾在书中见过,却未曾得见,更未曾想真的有人,能如此狠毒。”

离神,她好像……听师父提起过。

天下第一之毒。

“你说此毒,需隔日一服,连服三月,才能将毒性种入血脉。”她静静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那下毒之人,就在我身边?”

宗暮非静了静,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说:“离神不只难解,更是难制,需用九九八十一种毒虫毒草,以小火连续熬制三十日,方可成药。寻常人下毒,极少会选择如此麻烦的离神,但内力深厚之人,常能察觉出自己中毒,或者,吃了不合时宜的东西,多少会感觉身体不适,若趁毒性未深,自行用内力消解,就功亏一篑了。”

“你……不要挑拨离间。”许翎竹沉下眉心,眼底似拢上幽冥暗火,“我相信他,再者,他武功终究更胜我一筹,要杀死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杀死一个人,当然是很容易的事情。”宗暮非平静道,却没有看她。

“他的目的,是将我变成傀儡?”许翎竹眸色更深,语如玄冰,“这天下没有几个他杀不了的人,他控制我,又有何意义?即使是他一人之力无法杀死的人,只需同我讲一声,我陪他去就是了。”

“我又没说是方恂,你如此着急辩解做什么。”宗暮非瞥了她一眼。

许翎竹微顿,天边的云霞流泻下来,将他一身白衣染成了血色。好像这漫山遍野的林,这高邈寥廓的空,全被染成了血色。

她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最后,终于垂了眼睫。

“我也相信吴前辈,相信月泉。”她说,却不知是说给谁听,“他们,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家人。”

————————

接下来这一路,许翎竹听药理直听得头晕目眩。

她不是没有医术常识,常见草药她都认得,常见病症她也会治,然而——那可是离神啊,就连这个似乎是“江湖第一神医”的宗暮非,都足足研制了一个多月才得解法,她怎可能——她怎可能只用五日就熟练掌握?

但是,杞安郡已经不远,快的话,明日就能到达,她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毒,她不愿怀疑方恂,也不愿怀疑南青剑派的任何人。不过,多学一门技艺防身,总是好的。

“你真的都记住了?”宗暮非看着眉头拧成一团的许翎竹,深深地怀疑道。

“暂且记下了,到时能不能派上用场,就不好说了。”许翎竹愁眉苦脸地道。

方恂一脸淡然地走在她另一侧,好似对二人的谈论充耳未闻。

“唉,今天就算了,明日我再听你重复一遍,有哪里不明白,一定再问我。”宗暮非一脸恨铁不成钢,“盒子里只装了一个月的药,一个月之后,你记得来找我。”

“找你?”许翎竹问,“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山上住吗?”

“不去。”宗暮非拒绝得十分干脆,“我又不是南青剑派弟子,我去山上做什么?”

“做客啊。”许翎竹笑盈盈地劝他,“山上有吃有喝,有宽敞舒适的屋子,有一间大药庐,不比山下舒服很多?而且,你可以时刻监视我的起居饮食,有你这个神医在身边,我就能安心了不是?”

方恂眉心微顿,侧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宗暮非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她说得极有道理,但是……他最后还是摇头道:“我已经教你如何辨别了,你自己留心一些就是了。我才不要去南青剑派,我武功如此平常,不是羊入虎口吗?”

“怎么?你和南青剑派结过仇?”许翎竹奇道。

“哼。”宗暮非却打起了哑谜,“我在南疆出生——主要不是出生,是我后来随师父在南疆住了一年,深知毒蛇的习性。南疆草木蓊郁,其中大多盘伏着毒蛇,行人一旦经过,草木发出声响——你猜会怎么着?”

“我猜你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杞安郡了。”许翎竹重重叹了一声。

是啊,让宗暮非住进南青剑派,虽然一时能帮她分辨毒药,但——的确有打草惊蛇的危险。

如果——

如果,那下毒之人,真的是她身边的人。

宗暮非却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下去,就好像刚才,他真的只是想说明毒蛇的习性:“南疆那地方啊,真是毒蛇遍布,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其实琼州也生有不少毒草,但那里人迹罕至,我也只随师父去过一趟,没有长住。说到毒,唐门的制毒手艺也很厉害,这里是不是离唐门不远?等你们闲下来——可能要明年了吧,不过我也不急,就留在杞安郡看病挣钱,也挺好的。明年开春,你们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唐门啊?南青剑派和唐门平时有来往吗?我自己实在不敢去……”

他转过头,却见许翎竹和方恂齐齐停住了脚,皆是神色凝重。

“那个,不愿意就算了嘛,我也没说非要……”

“嘘!”许翎竹悄声打断他,“有人来了。”

“啊?谁?”宗暮非也连忙侧耳细听,又过了稍许,确实有声音从林中远远传来,“是来追你们的?我可一直在治病救人,绝不会结上仇家,你们不要拖累我啊……”

“似乎在追一个人。”方恂淡淡道,全然无视了宗暮非,“与你我无关,走吧。”

他说完,抬脚继续向前走去。脚步声越来越近,宗暮非心惊胆战地躲在许翎竹身边,死死拽着她的袖子:“走?他们就要追上来了!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躲一躲啊?”

“你有如此害怕吗?”许翎竹好笑地看着他,“不是来追我们的,不用担心,万一真的发生冲突,我保护你就是了。”

“可他们好像有七八个人呢……”

“没事,打得赢。”

她灿灿然笑着,如初升的晨光,宗暮非略怔了怔,终于不再抱怨,只仍紧跟在她身边。脚步声转瞬即至,最先进入三人视线中的,却是一个约莫二八年纪的姑娘。

她看见他们,一怔。

许翎竹和宗暮非也一怔。

她右腿受了伤,手臂也受了伤,为逃离身后追兵而用了真气,更扯得伤口血流不止。她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眸子亮了又暗,终究一咬牙,转开视线,准备重新提起真气,继续向前奔逃。

“哎……”却是宗暮非忍不住道,“你,你伤得太重了,再不包扎止血,会……”

话未说完,她身子忽然失了平衡,重重地砸向地面。

“哎呀!”宗暮非惊呼一声,立时松开了拽着许翎竹衣袖的手,匆匆跑到那姑娘身边,“姑娘,得罪了!”说完扶着她的身子靠在树上,又从背后解下了包裹。

“不行……”那姑娘缓了口气,挣扎着起身,“我必须……”

“你流了这么多血,再耽误半个时辰,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活了!”宗暮非脸色一黑,又将她按坐在地上。

“不,不行……”那姑娘犹自挣扎,“他们……我被追上,一样是……死……”

“哎你不要乱动!”宗暮非拼力按住那姑娘,一边回头,求助地望向许翎竹。

许翎竹撇了撇嘴,看向方恂:“救她?”

“不要徒惹是非。”方恂冷冷地道。

“没有人知道你和我的身份。”许翎竹狡黠一笑,“这可是你说过的。”弯下腰,从靴子里摸出匕首,“我也不打算用剑。”

方恂紧蹙着眉:“这件事情,和你我无关。”

“是啊,但是,她快死了。”许翎竹拿下巴指了指宗暮非和那个姑娘,“看宗神医的样子,是一定要救她了,他恐怕打不过那些追兵,他死了,我的解药可就没着落了。”

“你不必跟我找这些借口。”方恂稍顿,似终于无奈,“随你吧。”

“嘿嘿,你要不要一起?”许翎竹笑了笑,将匕首抽出,铁青色刀刃反射着森森白光,似将冬日冻得更加冷硬了几分。

“你若不敌,我再帮你。”方恂却淡淡踱到一旁的树下去了。

“那,你就没机会出手了。”许翎竹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过身,面对林野,目光渐渐清冷,“宗大夫,你只管救她,我会拦住所有人。”

“好……好!”宗暮非回过神,又说了声“得罪”,这才小心翼翼地撕开那姑娘的裤脚,拿出一方干净绢布,倒上水,帮她擦洗血污。

追踪者很快追到了此处。

是六个身着暗紫色短褐之人,每一人均手持长刀,刀脊平直,刀身宽窄一致,刀刃却极窄——正是唐门的兵刃。

许翎竹拦在路中,他们不得不停住了脚。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看了靠在树上那姑娘一眼,对许翎竹抱拳:“请问阁下何人?为何要插手我唐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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