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两点五十五分，南秋带着五个组员已经坐在会议室。
登录zoom会议后，她发现豪时那边还没动静。
一般来说汤仔都会提前十分钟就上来调试，以免出现网络不稳定、投屏投不上等等问题。
「我们这边已经上线了哈，随时ok」
她在对接群里发了条消息。
没有人回复。
又等了几分钟之后，对面终于上线了——只有汤仔的声音，没有画面。
“hi南秋，不好意思我们会议室摄像头坏了，不过投屏不影响，你们讲你们讲。”
“好的没问题，霍组长也在是吗？我们还想着跟霍组长打个招呼，那等下周我们再见~”
豪时生活这边的屏幕上显示着流畅的画面，能看到佰途会议室的整体工作环境。
十人的标准会议桌，周围是玻璃墙，参加会议的人都在靠近摄像头的桌子这边坐着，南秋坐在最前，她旁边是个黑色长发女孩，再往后的女生一头黄发；对面坐了两个男生和一个短发女生。
霍承此刻靠在办公椅上，右手托着腮，左手托着右手肘，光明正大地盯着屏幕看，看着她跟初见时完全不一样的笑脸，看着她专注地在电脑上翻着PPT，然后指着其中一页讲解自己的想法。
不知为何，看得有些入迷。
“霍组长，双微选题部分我这边没什么问题，外部宣传的方向你觉得如何？”汤仔的提问把他揪回了现实。
“我初来乍到，对这个还把握不准确，孟斌、雅楠你们先提提建议，我主要学习。”他态度谦逊，语气诚恳，让人挑不出错，“汤仔，之前你也负责过这部分，比我专业，你也提提意见。”
网络会议另一端的南秋，在面对甲方时，表情管理一级棒。
所以，即便她一听就知道，这个新来的组长根本就是脑子开小差或者对这块工作完全不懂。
纵使心里已经吐槽出一篇小作文，但她依然面不改色，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营业微笑，等待客户那边的反馈。
“我觉得秋姐说得挺好的！”付雅楠是宣传组的内容主力，是个性格直爽的小姑娘。
孟斌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觉得这个方向挺好，春节做这种家庭温馨、团圆的主题很应景，也不会出错。”汤仔补充道。
这时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严肃中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春节之后马上就是情人节了，我看你们情人节的传播创意还没出是吧？赶紧的吧，下周一起提交过来，这些物料年前就得都做好，不能老这么拖拖拉拉。”
霍承扭头看向会议室后排，原来是赵建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进来的。
“情人节的策划我们已经……”南秋自然听出来是赵建山的声音，虽然心生厌恶，但表情仍然是公事公办的笑容，正要说明进度，却被赵建山直接打断。
“南秋，你们得拿出点儿本事呀，创意太平庸的话我们霍组长可看不上。”明明是说工作，但腔调却让人感觉油腻腻的。
南秋没再继续解释，而是顺着他的话回答道：
“没问题。情人节的宣传，咱们这边有想要重点突出的方向吗？”
赵总看了看霍承，见霍承只是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于是又接着说：
“暂时没有，你们先出两三个创意方向吧！下周过来咱们现场讨论一下。”
/
出了会议室之后，南秋身后几个人忍不住开始吐槽起来。
刚刚坐在南秋旁边的欧沫沫先开口：“今天这会开了个寂寞，春节的传播到底定没定，也没个人拍板。”
郑乾也跟着附和：“今天都周四了，下周见他们之前就得出两三个情人节创意，而且咱们手头别的活儿还要推进……”
“就是。那个赵建山今天也不知道刷哪门子存在感，他平时不是都不管具体业务吗？”刚剪了短发的吴迪暴躁地甩了甩头。
“情人节的策划我这边已经写了几个大概方向，晚点咱们讨论一下，就直接分工开始写吧。”南秋活动着肩膀，叹一声气：“估计今天他们不拍板的原因，是那个新来的组长在，给他面子，我待会儿再问问他，实在不行的话让赵建山先确认，尽快推进春节的方案，定下来咱们就可以开始做了。”
……
南秋回到工位之后一直回想，刚刚那个霍组长，根本全程就是在划水，就算是刚来的新人，也不能什么意见都说不出吧。
「霍组长，刚刚咱们会上讨论的方向，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们这边就先准备起来？」
霍承收到消息，正打算回复，就听见赵建山在走廊上大声打起电话：
“欸，南秋啊，你们这个工作节奏得加快啊，不能等着我催，你要积极主动的呀。
……你们今天提的那几个春节的选题，太一般了，没什么新意。
……再想想，下周过来咱们开个会，正好也见一下我们新来的霍组长。
……有什么来不及的？你们周末加个班很难吗？行了，先这样。”
赵建山挂电话以后，望向霍承，怔了一秒，好像刚发现霍承在看他，随后带着虚伪而谄媚的笑走过来：
“哎呀霍组长，你刚来不知道，供应商嘛，就是干活儿磨叽，不能惯着。”
霍承没有起身，只是维持着礼貌的笑容简单回应：“好，赵总，我会督促的。”说完便继续看向电脑屏幕。
赵建山原本还想再多说几句，可见霍承根本不搭理自己，也摸不清这小子到底什么想法，只能悻悻地走开。
“汤仔，”霍承敲了敲汤仔的办公桌，“佰途那边工作能力很差吗？赵建山怎么这么不满意？”
汤仔一听他直呼赵建山的大名，吓得差点就要上去捂住他的嘴了。
“嘘……”汤仔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才继续道，“怎么能直呼赵总大名呢，别让赵总听见，不然于总都救不了你。”
“怎么说？”
“你知道有句话是‘县官不如现管’吗？于总对你客气，那是虚的，赵总才是咱们的直属领导。你要是乱说话得罪他，别说于总了，董事长来了都阻止不了他给你穿小鞋。”汤仔又将声音放低了一些，“霍组长，你别惹他，之前他都挤兑走好几个了……”
“那他觉得南秋……觉得佰途做的东西不行，为什么不换供应商呢？”
“嗨，佰途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合作都挺愉快的。赵总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他那点心思平时都在咱公司内部，不太管具体业务和供应商的。”
霍承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打开微信，给南秋回复道：
「没有问题，可以开始了。」
南秋本来还以为这个新组长会以“不熟悉工作”、“还需要请示赵总”等等理由来推诿一番，都已经做好要去找赵建山确认的准备了，没想到他还挺爽快。
那正好趁热打铁，追问一下更关键的事情：
「对了霍组长，去年合约的尾款，我们在12月已经开票寄过去，想问问目前公司的付款进度如何啦~」
霍承正愁找不到话题呢，结果就收到这么一条。
他赶紧转身问汤仔关于给佰途公司付款的事情。
经过汤仔的指导，他从公司的内部系统上查到了这笔款项，也就五十万出头，进度显示需要赵建山审批。
“咱们只能提交，没有审批权限的，付款都要赵总同意，最后于总签字才行。”
“我看这个是12月就提交了，现在还没批？”霍承问。
“对……当时是我提交的。”汤仔指了指系统表格里显示的提交人，耸了耸肩，“但是我也不敢催赵总，只能等着，哎，估计年前是付不了了……”
“没事，我来催。”
/
南秋见对方一直不回复，也无奈得很，果然一谈钱就消失。
先踏实干活儿吧。
刚打开PPT，就弹出一条让人心凉的微信消息。
霍承：「那笔款现在可能会卡在审批流程上，年前不一定能付。」
南秋看着屏幕，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佰途对于业绩的计算，都是以实际收入为准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年前收不到尾款，自己这组的业绩就直接少了五十多万，直接影响年终奖。
而且这种账期内没有完成付款的情况，很有可能还会影响自己作为项目负责人的单独绩效奖金。
她深呼吸几口，想着之前豪时付款不都挺及时的嘛，这次怎么会卡住呢？
加班可以，稿子、方案修修改改也可以，但是不能不给钱啊！
不行，得想想办法。
南秋：「霍组长，可以冒昧问一下卡在哪里了吗？」
一个小时后。
霍承：「下周再说吧。」
南秋垮着脸，没再回复。
哈，小屁孩儿还是个打太极高手呢！该不会就卡在你手里吧！
等下周见面，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
“承儿，您这上班以后就把兄弟忘了是不是？”
周六一大早，韩泽楷就到了霍承家里，对着他的卧室门一顿猛敲。
霍承睡眼惺忪，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起来打开卧室门：“你不是和好了吗，大周末的不约会，找我干嘛？楼下没人拦着你吗？”
“哎呀，盈盈在赶论文，我不能打扰她。”韩泽楷边说边往屋里走，“怎么样，上班累不累？给你爸打工的感觉如何？”
霍承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润了润嗓，没有回答韩泽楷，而是另起话题。
“你记不记得平安夜，咱们在海底捞碰见的那个女孩？”他说话间，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天的场景，嘴角不由得向上扬起。
“平安夜？哦，那个漂亮姐姐，就是你那位什么油画维纳斯是吧？”
霍承白了他一眼。
“记得记得，你不是给人家留了联系方式嘛，有进展了？”
“嗯，她那天晚上就加我微信了。”霍承笑着。
“哟~霍大少这是铁树开花了？你别说，你跟我提完那幅画儿以后，我还真去搜了搜，看来那维纳斯姐姐是在你寸草不生的心灵里种下爱的种子了呀！你可得谢谢我，给你创造机会。”
“她给我转了饭钱之后，就把我删了。”
“……”
韩泽楷一时惊得张大嘴巴：“不是，没道理啊，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女生会删你微信？你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我什么都没说啊。”霍承摇摇头。
“那这么看来，姐姐对你根本不来电。”韩泽楷双手抱臂，笑着摇头，“你说姐姐有没有可能更喜欢我这个类型。”
“闭嘴吧你。我跟姐姐绝对是命中注定，你知道什么是缘分吗？”霍承又神神秘秘地笑起来，“现在我们是工作伙伴了。”
“工作伙伴？她也在你爸公司上班啊？”韩泽楷又张大嘴巴。
“不，现在我们是甲方乙方的关系。”霍承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
“所以说，姐姐现在还不知道，你就是她的甲方爸爸？”
“嗯。说到这个，还是我们家老爷子有远见，上班前一天他非让我换头像，说我那个头像不适合职场，我才换的。不然肯定被认出来。”
“我就说嘛，你明明打游戏输了发誓要用菜狗一个月，怎么突然就换了。真心机啊，又换头像又改昵称又锁朋友圈的，啧啧啧。”
霍承瞪他一眼。
韩泽楷识趣地转移话题：“所以，姐姐现在对你非常热情？”
“嗯。”霍承得意地点点头。
“可你还要卡着人家的钱，年前不给付款，万恶的资本家啊！”
“不是！我就这么一说，钱我肯定会帮她催的，我就是想逗逗她。”
韩泽楷“哎”了一声，不说话了。
霍承见他叹气，疑惑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脑补，当姐姐突然知道你身份还有付款的事情，当场把你拉黑的场面，啧啧啧。”
“那不能吧，下周就见面了，我肯定跟她说清楚。哦对了，”霍承又想起什么来，“一般甲方都会对乙方很凶吗？还有，乙方都会很讨厌甲方吗？”
“我又没上过班，我怎么知道？”韩泽楷瞪着眼睛看他，“不过网上不遍地都是那种段子吗，甲方乙方互相吐槽，相爱相杀，什么五彩斑斓的黑之类的，我觉得是个正常的乙方，都会对甲方怨气很重吧！”
霍承眉头微蹙：“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