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他
所幸马车走得不远,半个时辰后,顾周周便接近了原先离开的地方。
四周已经有不少尸体了,有叛党的,也有谢辞璟的人。
顾周周扒了一具身量不高的叛党尸体,将他的衣裳穿在身上,又把头发包起来,带上他的盔甲。
往脸上抹了泥和血遮挡住面孔,隐约只是一个清秀点的伤兵。遇见的是叛军,便可以借着同僚身份躲过去,遇见的若是谢辞璟的人,便可出声报出身份。
顾周周握着沾血的刀,装作腿伤一瘸一拐朝前走着,原先地方尸体陈列,只有叛军还受伤的士兵生着篝火取暖,一边生绑着几个谢辞璟一方的俘虏。
顾周周不动声色扫视一圈,对几个俘虏爱莫能助。这样的情景显然是谢辞璟突围成功,叛军前去追拿,因此驻地才剩这么点人。
见着她到来,那几个叛军们嬉笑两声:“瞧,又回来一个没死命大的,看来还是没追上太子!”
他们邀请着:“怪冷的,过来烤烤火。”
顾周周没理会,提着刀粗着嗓子问:“太子往哪个方向逃了?”
生死奔波,她嗓子早就烟熏火燎一般,粗噶得自己都吓一跳,倒像是少年变声期的公鸭嗓。
几个人没有半分怀疑,只是惊异了一下,指了个方向,顾周周便抬步往那里走。
“哟呵!这小子还真的做着拿到千金悬赏的美梦呢!太子是那样好捉的?”
几人看着她走进山林中,直到眯起眼睛再也瞧不清为止,才骂骂咧咧几句,收回了视线。
等着避开了他们的视线,顾周周腿也不瘸了,飞快顺着地面残留的痕迹朝前奔去。
她没敢走大道,而是伏在草木中隐秘快速的行动。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不远处传来窸窣的打斗声。
顾周周猛然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将自己一身伪装检查了一下。她没有贸然出去,而是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遮挡住自己,朝下望去。
今夜无月,少了月色映衬的雪地昏暗不少,视线显得模糊。顾周周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雪面暗色的痕迹显然是鲜血。
眼下是块较为空旷的地界,两方人在里面厮杀。只是地面凹凸不平,生长着奇形怪状的巨石。地势不适合叛军用马匹作战,十几匹马便被停在山林道路边缘。一队弓箭手在外围趁机射杀。
太子一方显然境况不好。
顾周周只能祈祷谢辞璟不在其中。她扫视了一圈,里面没有华服衣裳的人。
蓦然,她瞳孔微缩。
那人是谢辞璟!
他做成普通侍卫装扮,即使只露出一双眼。可她与他朝夕相处,他的身体她再熟悉不过,即使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她都能一眼认出。
何况这人身形动作这般相似。是他无疑了。
如今该怎么办,她如何在叛军的包围圈中,救出一个太子一方的人?
待看清谢辞璟的处境,顾周周背后更是冷汗直冒,情不自禁握紧了刀柄,心中焦急起来。
只见谢辞璟背上、左胸上中了一箭,身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但是见他身形摇摇欲坠,显然是在强撑着。
两个叛军前后朝他攻来,他身形摇晃一下,还是挡住了攻势,反杀了一人,另一人的刀尖却刺入他的腹部,鲜血从伤口滴落,将雪面浇出深色。
谢辞璟瞳孔乌黑,似丝毫没有感觉到痛一样,他上前逼近一步,手中的剑在士兵惊恐的目光中,割掉了他的脑袋。
随后,他几乎站不稳了,半跪着滑落倒地。
顾周周双目睁着定定瞧着他,心中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心脏微微刺痛。
就在此时,地面的积雪微微震动,顾周周她神色微变,立刻偏头去看。
远处有一队骑兵正朝这边赶来,不知是敌是友。
顾周周心中砰砰乱跳,时间已经不允许她再多犹豫了。若是敌军,谢辞璟便是插翅难逃,她也许也会被捉住。若是谢辞璟的人,那也许有救了——
但她不敢赌!
一瞬间,顾周周下定决心,拼了!
她从高地悄然下去,从道上出来,佯装被追杀的样子,对着叛军边跑边大声喊:“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援军到来了!”
她面上惊恐不作假。厮杀中的两方人马都被惊住了。谢辞璟一方陡然爆发出巨大的反抗之力,竟然压了叛军一头。
叛军士兵的心乱了,起义是豪赌,赌输了便是乱臣贼子,虽然还在战斗,但心绪已经落在顾周周那去了。
林边的掌控全局的首领皱眉,冷着脸叫两个人押住顾周周:“再扰乱军心,死!”
顾周周浑身抖如塞糠,颤声道:“我被大人派来传信,您听地面的震动,几百人、马呢!
太子早就转移到了安全之地,里面围杀的不过是太子的侍卫,如今再抵死拼命等援军来了不过是白白丢命,大人让我们先逃,保留人马,留待来日啊!”
叛军们窃窃私语,地面的震动明显,显然敌人已经逼近了。再派人前去探查真假,一来一回,根本来不及。
叛军们显然不是齐心的,如今荣华没有,便是逃命要紧。
还没等首领再犹豫,就已经有几个人弃掉兵甲逃跑了。
一石崩而满盘散,军心溃散,还再犹豫的人也不由从众,四散而逃,场面顿时混乱不已。
两个小兵神思不属,顾周周趁机挣脱了他们,骑上一匹马,经过谢辞璟跟前时,握住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提上马来。
谢辞璟体力不支,突如其来的闹剧让他心生犹疑,此刻被突然被捞起,心中一沉,手上的剑尖就要刺入前来之人的脖颈。
顾周周对上那双充满煞气凉意的乌沉双眼,冷汗直直冒出,不由开口道:“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辞璟一愣,没有想到她去而复返,竟然冒险来就他!
他眼中闪过惊喜,顺着她的手借力上了马,强撑的那一口气终于松懈,吐出一口黑血,竟然晕了过去。
顾周周一惊,立刻扶紧他倒下的身体。
叛军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谢辞璟的人,以为真的是援军,没有跑。顾周周没有认出南松一样的亲卫,不敢随意交付太子,只好大喊一声:“是骗他们的!所来是叛军援手,大家分散快跑!”
说罢,顾周周半刻不敢耽误,策马狂奔。
提醒了他们,接下来生死便是各凭运气了。
剩下犹豫的叛军知道了真相,想要去寻出声之人,但转眼哪里还找得到。
跑出一段路后,顾周周下马折了树枝绑在马尾上,这样行路的痕迹便会被扫除。
谢辞璟还晕着,挂在马匹上,唇色发黑,显然是中了毒。他身上的箭她不敢乱拔,又摸了摸他额头,好烫,他的呼吸也逐渐微弱了。
顾周周心中不由微急,如今急需找个地安顿下来,处理伤口。
但她也不敢就此停下来,太近容易被叛军搜到。原先她不太会骑马,如今险急时刻,竟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山路越发崎岖,顾周周一只手紧紧握住疆绳,固定住身形,另一只手则扶住谢辞璟的身体,避免他被甩下去。
顾周周几乎用尽全力,她额上汩汩冒着汗,太过用力,疆绳在她手心深深勒出一道血痕。
极速前行下,马前膝被藤蔓绊倒,马身再也维持不住平衡,马脸朝地面倾倒,马背上的人被甩飞出去。
顾周周被迫松开了马绳,千钧一发之际,将谢辞璟搂抱住,将自己身体垫在了他身下。
背部狠狠撞到地面,成年男子沉重的身体带着冲击压下来,顾周周痛得闷哼一声。
半响才爬起来,这路是不敢再骑马走了,不然没被敌人杀死就要被摔死了。
搜刮干净马身上的军备包裹,她将马头换了个方向,扎了一屁股,让它跑了。
希望这匹马能混淆一些视线。
顾周周估摸着这也跑了两个时辰了,将原先马匹上搜罗的大小包裹系在腰上,因为谢辞璟身上的箭还没有处理,她只能抱着他走。
她在背山面半山腰处找到了个藤蔓遮住的半亩空隙。三面是山岩,像花瓣一样环绕着,看起来藤蔓像是贴在石壁上长的,根本不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找到个安全的地方,顾周周稍微安心了一点,探了探他的气息,出去捡了些干柴石头,准备烧些热水为他处理伤口。
没有烧水的锅,顾周周将谢辞璟的铁头盔用雪洗干净装着雪水烧。马匹上的包裹东西不少,有条厚毯子,还有干粮和火折子等。她当初藏包裹的时候,以防万一身上还是带了些东西,针线、金银、和药都有。
她在谢辞璟身上也找到了些伤药,等着水开,将他伤口洗干净,用把针刀用火燎了燎,才敢用在伤口上。
拔出了箭后,血有些止不住。顾周周那些伤药用上去竟然也是止不住。谢辞璟面色苍白,剧痛之下还未醒,显然已经昏过去了。
冰寒的天,顾周周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坠落。乌黑的血流尽后便是鲜红的血,涓流般涌出,没一会儿便浸湿了棉布。她鼻尖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她眼眶发红,手用力按住伤口,不住深呼吸,让头脑冷静下来,试图找出有用的法子。
一会儿后,顾周周猛然跳起来,她想到了一个方法。起身拿刀将长发割断,用热水稍稍洁净,再烤干,放在盔甲中闷锻起来。
这是乡间的土法子,用人的头发制成的血余炭,有止血的功效。
怕来不及,还未等血余炭凉透,顾周周伸手去碰,几个手指尖烫出几个水泡,但她还是将黑色的碳末捻得细碎,然后敷在了谢辞璟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顾周周睁大眼睛瞧着伤处,半刻钟后,伤口终于止住了血。
谢天谢地!
顾周周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法炮制,再将另外的一处箭伤处理了。
其他刀伤也有十几处,但是因为谢辞璟里面穿着黄金软甲的缘故,刀剑刺不破软甲,躯干倒是完好无损,四肢上却十分眼中,尤其是大腿上的一刀,几乎要见骨,幸好刀口的没毒,还算好处理。
将所有伤口清洗、上药,包扎完毕,天色已经渐明了。
顾周周直起久弯的腰,稍稍舒展身体,吐出一口气,就感觉浑身上下无不酸痛不已,额前像绷到极致的一根弦,痛的几乎要断掉。
她必须要休息了。
但她还是要出去一趟,探查是否有叛军或者是谢辞璟的人找来。
瞧了一圈,没有看见任何行迹。顾周周又将夜里残存的行迹清理干净,这才回去靠着岩壁口躺下休息。
她不敢睡太沉,再睁眼,天光大亮,约莫睡了一个时辰,起来头一件事就是检查谢辞璟的情况。
藤蔓遮荫的暗光下,谢辞璟面色透出如玉般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雪白的颊边浮起两团红晕,唇色殷红,有种病态的瑰艳之美。
他发烧了,还烧得厉害。
顾周周被手心的滚烫所惊,担忧望着他。
“冷……”他两瓣唇开合,喃喃道,难受得拧起了眉,美丽的面庞脆弱可怜。
顾周周凑过去,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垂,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她将所有能保暖的东西都盖在谢辞璟身上。然后出去探查了一下情况,雪依旧在下,外面看起来一切正常。
转身回来谢辞璟仍唤着冷。
顾周周脱得只剩内衫,钻进去与他相拥。
他很烫,受伤的本能让他紧紧抱住她,好似明白她是救命的稻草。这群山之中,或许唯有他们二人紧紧相拥,这不禁让顾周周心绪复杂。
身份一再转换,从农女变成侯府小姐,一切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她被命运的洪流裹挟前行,她没什么目的,因为她没有太在乎的东西。她拥有的不多,也就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她为什么救下谢辞璟呢?隐约明白自己有点在乎他,但更多的,是不想百姓失去一个明君。
可此刻,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
山野之中,脱掉了华丽的衣袍,如今也不过是两个普通人,在相依为命。
顾周周向来警戒自己,不要动心,保持警惕。在方才那种莫明想法萌生之际,就迅速斩断了自己的神思。
谢辞璟昏迷不醒,如今当务之急,是躲避叛军的追捕,再想办法治好他,联系上谢辞璟的人。
其他的,不用多思。
雪覆盖的山林寂静无声,顾周周傍晚的时候给谢辞璟重新换了次药,他的烧依旧没有褪下来,再烧下去,人恐怕会不行。顾周周起身穿回叛军的衣裳,怀中放着匕首,手上握着剑,在山上寻找一些能清热解毒的草药。
她一连翻过了几座山,才找到几株可以用的草药,顾周周小心放在胸前收好,神情凝重几分,量太少了,煮出来的药效要对一个成年男子起作用,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积雪覆盖难寻,冬日草木落叶也增加了辨认的难度,顾周周找药的进程缓慢,她抬头看了看渐暗的天色,搜寻的动作不由快了几分。
天暗之前,一定要找够量。
突然,顾周周眼睛一亮。
山脊上竟然长着一株人参!
因为长在山的背风面又有大树遮蔽,竟然没有落叶,长着翠绿的五片叶子,一眼被她辨认了出来。
顾周周心头一喜,忙向那处赶去。
她爬上突出的山脊,落脚在腐烂的的植被上,整个人一滑,差点被甩下山腰。
顾周周惊出一身冷汗,还好反应快,将匕首扎在坚硬的山体上,另一只手一手紧握藤蔓,才止住了在山壁上极速滑落的身体。
小心翼翼采下人参,脚回落在正常地面时,她整个人身子不禁一软,瘫坐了下去。
生死间的恐惧后知后觉的蔓延上心头,顾周周捂着狂跳不已的心脏,面色苍白急促喘着气,过了一会。
可是耽搁不起,谢辞璟还在等着她救命,顾周周撑着爬起来,给自己鼓气,脚步疲软回到了藤蔓中。
谢辞璟还是未醒。
顾周周先切了一片人参,让谢辞璟含在口中,吊着他命。
将草药熬煮出来,顾周周看着嘴唇紧闭的男人,犹豫纠结了一下。月竹给的话本都是男子晕倒药喝不下去,喝了会吐出来,然后女子用嘴喂给了男子。
顾周周皱眉,她不信。
她将谢辞璟半扶起来靠在岩壁上,捏住他的下巴,让他仰起头来,用干净的树枝压他舌根,顺着喉咙将药全然灌了下去。
男人喉结微动,呛得咳嗽几声。
顾周周微喜,以为他要醒了:“殿下!”
谢辞璟毫无反应,垂着脖子向一侧倒下。
顾周周只好将他放平,所幸药都喝下去了。
她吃了些干粮,将火熄灭,在黑暗中静静待在谢辞璟身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比起身上的伤,他中毒显然更严重。因为伤太重即使发烧,也不会昏迷不醒。
顾周周叹了一口气,明天只能多找一些解毒的草药了。
半夜的时候,顾周周醒来查看谢辞璟的状况,仍旧昏迷着,但高烧已退,如今只是有些低烧。
顾周周松了口气,看来药还是有些用处的。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又切了一片人参喂进他嘴中。
这株人参约莫五十年的寿命,续命效果不算太好,但胜在个头粗胖,能给谢辞璟多用一段时间。
第二日天微亮,顾周周便醒来,谢辞璟还是在低烧,她烧了些热水洗漱了下,用热水化开一些干粮给他灌了下去,又喂了药,才离开。
顾周周往回走,一边采药,一边刺探是否安全。
她往回走了一个时辰,翻上一座山顶,看向远方。
远处白茫茫一片,黑色的骑兵异常显眼,他们四散着,显然还是在搜寻什么。
顾周周仔细观察了下那些人马的铠甲,与她身上的类似,这些人马,无疑是叛军的!
谢辞璟的人手还没有来,这一片境地,显然如今还在叛军的掌控之中。
顾周周心下一沉,叛军如若快一点的话,今日傍晚就能搜寻到他们如今的容身之处。
不能再等了!顾周周转身,抄着近路飞快赶回去,将东西收拾好,背着谢辞璟转移。
今夜月色很美,整片山林寂静安详,行人却无法欣赏。
顾周周身前挂着大包小包,伸手背着谢辞璟,深一脚浅一脚的趁夜赶路。风雪很大,雪粒覆白在她稀疏的睫毛上结冰,她也没有时间去拂落。
背后的人昏迷着,手无力环挂住她的脖颈,他脑袋一歪,便又要向一侧倒下。
顾周周手忙脚乱将人复位,没有办法,只好将他双手绑在她脖颈前挂住,只是这样,她的脖颈要时不时承受被人往后勒的痛苦了。
谢辞璟实在不轻!
顾周周咬牙,她又冷又饿,心中暗暗骂着男人,她可是费老大力了!谢辞璟日后怎么也要好好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吧!
要不是她力气大,半路就得昏两个。
行程艰难辛苦,顾周周根本不敢停一步,就这样从暗夜走到了白天,才找了个地方停下来给谢辞璟换药煎药。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顾周周基本上白日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赶路,还要在路上采药,收集食物。她手上脸上生了冻疮,整个人猛然痩了下去,薄得宛如一片纸。
谢辞璟仍旧昏迷着,跟着她风餐露宿,偶尔会高烧,但大多时候都是微微低烧,甚至这几天,已经不烧了。她心中微微高兴,这算是这些天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她这几天过得实在太苦了。头几日的时候,叛军紧追在她后面,她不敢停下来,更加谨慎清理干净留下的痕迹,以为是她疏忽才让人追上来。于是她频频转换前行的方向,起初还试图记下路径,到后来,她也分不清自己在哪里了。
只知道在这片崇山峻岭的深山中,这片山林之广阔,足足占有谢朝的二分之一,两个人躲在其中,就宛如两只蚂蚁在树林之中,想要找到,简直难如登天。
第十五天的时候,背上的人动了动,隐约有了要清醒过来的迹象。顾周周惊喜万分,找了个避风处落脚。
才安置好,谢辞璟便睁开了眼,顾周周笑了笑,闭眼昏了过去。
她一个人肩负着两人的性命,更可怕的是,无人商议,无人说话。她背负着这种沉默,一刻也不敢停,半分都不敢松懈,这怕她松了心中强撑着的一口气,倒下了,就再也起不来了。
而如今,谢辞璟醒来,她便可以松下这口气了。
顾周周迷迷糊糊才睁开眼,就听见谢辞璟的声音。
“醒了?”
她一醒,谢辞璟就发现了,他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谢辞璟那天醒来便是在这个山洞之中,而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晚,顾周周突然出现从叛军手下救出了他。
而怎么到这里,叛军情形怎么样,过了多久,他都一概不知。只是结痂的伤口告诉他,时间不短了。
叛党的事情太重要了,联系不上南松他们,他失踪的事情,很可能会被叛党大做文章,在朝堂之中生起风波,而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人昏了过去,等待的每时每刻都在煎熬。
谢辞璟面沉如水,见顾周周终于醒来,不禁冷声询问。
“孤昏迷多久了?你怎样从叛军手中逃出来的,你为何没有联系上南松他们?你带孤来到了哪里?”
几个连问让顾周周刚刚醒来的脑袋短暂地愣了一下。
她不禁偏过头看过去,谢辞璟半靠在墙壁上,微微俯视的看着她。他大病一场,显得清瘦而苍白,却更加矜贵漂亮,宛如一朵熠熠发光的水仙花,与这破败的山洞格格不入。
他周身散发着压迫感,眼神锐利,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审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