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尘土飞扬，灰尘落定，沐清月轻抬玉手，漫不经心地扇了扇，面纱遮盖下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不满。
待得尘埃落定，一切又恢复清明，沐清月方才缓缓迈开步子，向那不明物体行去。她心下疑惑，不知那尘土飞扬之后，究竟隐藏着何等玄机。
扬沙散尽，露出原貌，只见一条巨蛇横卧其间。此蛇长达十余丈，两足前后分布，身披金鳞，犹如身披甲胄，其头顶长角，犹如龙冠，颇具威严。
此时正值春意盎然，树枝上嫩芽绽放，温暖的日华透过繁茂的枝叶洒落在蛇身鳞片上，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可与这令人瞩目的壮丽身躯截然不同的是，蛇头上那颗狰狞的头颅，竟然与人类一模一样。
然而，那蛇头上的墨色长发却实在太过凌乱，又因长期未曾打理，显得蛇身狼狈不堪，教人难以正眼相看。
沐清月举步走到这蛇妖身旁，自上而下地审视着。那蛇妖因恐惧而蜷缩着身体，全身布满了诸多伤疤，抖个不停。
也不知沐清月看见了什么，突然间她身形一僵，双眸连连闪烁了几下，神思不定，颇有些手足无措。
只是那头墨发实在太脏，又长期未曾打理，显得整条蛇凌乱不堪、难以直视。
平复好紊乱的心虚后，她半蹲下身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有点硌手的鳞片:“能听懂人话了吗？”
未待他作答，沐清月便伸出手来，将那打结的墨发轻轻掀开，顿时，一张扭曲变形的人脸显露无遗。
仔细端详片刻后，她徐徐起身，抬眸扫视着蛇妖的周身:“实力这么弱？身上的伤，是玄门人干的？”
那蛇妖牙关紧咬，恍若听不懂人言，只是惊恐至极，身躯愈发紧缩，仿佛在极力抵抗着什么。
“我前一阵子听羽安城的百姓说，在岐阴山看到一怪物。说那怪物有血盆大口，风行电击，可瞬间倒山倾海。你现在这状况，与描述相差甚远啊！”
沐清月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扫视着那满身疮痍、令人触目惊心的蛇身，口中虽言辞戏谑，但目光中却尽是冰寒之意。
她俯身直视着蛇妖的眼睛，与他视线相对。随后伸手揭下了雪白的面纱。
肤若白雪，粉腮微晕，朱唇如滴水樱桃般透亮红润。再配上那顾盼流离的杏眸，以及一身慵懒恣意的风采，让那仙玉榜上的第一美人见了都得自惭形愧。
“还记得我吗？百年前，麒麟城，晋安院。”
那蛇妖听罢倏地停止了颤抖，猛然抬起了头，眼睛圆睁，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沐清月那张脸，清冷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沐清月冲那蛇妖微微一笑，眼底暗含着难以描摹的无限柔情:“想当初，刚和你分开时，你才不足三尺，整日在我腰间攀缠，也未曾有人察觉。如今百年已过，你都长这么大了，还修出了……”
她看着蛇妖那乱糟糟的头发和不修边幅的脸颊，心头泛起了莫名的悲痛和酸涩。
她的眼神太过炽热，蛇妖突然感到喉咙发干，无法呼吸。竟然不顾身上的皮开肉绽，急切地向后退去，继而一头扎进了盘绕的尾巴内。
沐清月见状“噗嗤”一笑，身体亦随着笑声微微颤抖:“还是这么可爱啊！”她停止笑意，再次起身凑了过去，揉了一把蛇妖的头发:“别躲了，你这百年认真修行了吗？我都已入大乘期了，你怎么才修出个脑袋啊！”
她忽而心中一动，叹息道:“是不是无人教你？嗯。”
沐清月的声音清明柔软，尾音轻颤，像一根羽毛似的，在蛇妖心里轻轻地挠了下。他的身体蓦然打了个颤，头却埋的更深了。
沐清月完全没注意到这小动作。她眼神飘忽，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仿佛做了什么决定。随即慢慢偏头，视线直勾勾的盯着那蛇妖，正色道:“我只问你一句，百年来，可曾害过无辜之人？”
蛇妖抬起了嫣红的脸颊，张嘴欲答。
“你要想好了再答，不可骗我。不论你回复什么，我都会详细地调查。你要是说谎……”
“没有，无辜之人，没有！”蛇妖蓦地打断了沐清月的话语，笃定道。
而后话音忽然一转，目光躲闪，战战兢兢地道:“玄门的人我伤了一些，杀……杀的不多，他们伤我，我没办法的。”他急切的解释。
沐清月忍不住笑道:“好了，我知晓了。你一只蛇在这里修行吗？可有家眷？几个宝宝了？”
“一个人，没家眷。”蛇妖咬着嘴唇，脸颊泛红，小声低语。
“这样啊！”沐清月目光之中满是心疼。
“跟我回闲云谷吧，你身上的伤要好好医治。你如今修为不高，乃是时运不济，未曾接触过正统的心法，闲云谷内修炼功法甚多，其内总有适合你的。”她看着蛇腰那黑黢黢的脸颊，声音愈发温柔:“跟我走吧，我们像幼时一样相处。我会助你化形，助你修炼。不出百年，定让你名震玄界，无人敢欺。”
蛇妖看着那似曾相似的脸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继而，金光大盛，那蛇妖忽然凭空消失。
沐清月猝不及防，倏地起身，神情中满是惊愕。
“小蛇？小……蛇……”
“首阳！”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沐清月的身上传来，打断了她的呼喊。
她低头看去，那条原有十丈长的大蟒蛇此刻已变成了巴掌大小，安静地攀附在她的手腕上。
沐清月抬手仔细打量了一下，满意的点头:“金色的，还挺耀眼。你刚才说什么？首阳，你的名字？”
“嗯，母亲取得。小时候便想告诉你的。”
“首阳？”沐清月好奇问道:“你是正月生人，你对你母亲还有印象？我跟你相识的时候，你拉直了未有我高吧？你现在到底多大？不会已经是千年蛇精了吧？”
首阳羞涩道:“比你大点儿，没有千年，未及三百。”
“三百年才修出一个头，你们妖物化形挺艰难啊！”
“是不足三百岁！”首阳正色纠正道:“妖物化型确实很难，人身修出时要承受七道天谴。不过妖物一旦化形，多半是直入元婴。”
“这样啊！”沐清月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柔声嘱咐道:“天色已晚，你先休息，我来开阵门，咱们快些回谷，为你早些疗伤。”
言毕，沐清月指尖点动，快速的画出了一个符号，地上登时显现出一个法阵。
她轻念口诀:“天地玄宗，万炁无根，开！”
灵光大盛，阵法嗡鸣，银白色的光芒缓缓旋转，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随后两人身影转瞬即逝，密林中重新恢复了往昔的静谧。
夕阳斜照，被阵法卷起的碎叶缓缓地飘落而下，掉在了红衰翠减的地面上。
阳光明媚，云海翻腾，亿万道霞光穿透密林，洒在了山谷的小溪中，形成了斑驳的光影。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周边长满了茂盛的灌木和野花，五彩斑斓。
山谷四周峰峦叠嶂，苍翠欲滴，清幽静谧，犹如世外桃源。
银光乍现，沐清月直接被阵法传送至玲珑精巧的庭院内。
庭院空旷澄澈，她稳住身形后四下扫视一圈，看到院内的太师椅迈步前行，随即重重的坐在其上。
椅子发出一道“咯吱”的抗议声，沐清月毫不在意，抬臂低首，在储物戒内专注地翻找起来。
片刻后，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泛起点点的笑意:“出来，给你个好东西。”
首阳从她的手腕内探出了头，好奇道:“什么？”
沐清月神情得意:“看！冰元丹，听说过没？这可是稀世之宝，洗精伐髓，能治百病，解百毒。这世上除我以外，再无第二人能练出这奇丹。”
“如此珍贵，我……”
“放心，虽然师尊已经飞升，但我有冰元丹的过录本，这颗便是我炼的，功效与世间所传的一模一样。来，快尝尝。”沐清月取出一枚散发着悠悠香气的灵丹，送到了首阳的嘴边，眼里充满了光彩。
丹药太大，巴掌大的小蛇吞不下去。
首阳迎着那灼热的目光，心头一片滚烫。随即闭眼发力，金色光芒乍闪，他竟瞬间变成了成人大小，不过却仍然是蛇身人面。
首阳抬头看着那颜色不明的丹药，眼里多了一分探究的意味。继而嘴巴大张，视死如归地猛然吞下那枚丹药。
沐清月收回被首阳嘴唇轻碰的指尖，无意识地抿了抿，目光期待的看着首阳的表情。
灵丹缓缓入体，一道寒凉的气息在体内骤然爆发。首阳的蛇身瞬间摔在了地上，瘦弱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地顷刻冒出。他的牙齿“咯咯”打颤，嘴唇半张，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银白色的光芒徐徐包裹住首阳的全身，细细的滋养着体内的七经八脉。
一刻钟后，光芒退去，地上趴伏着一个浑身□□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