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be or not to be
“我知不知道可能不重要了，”昆吾昭眼见着禅院直哉表情逐渐凝重，“你没发现周围环境不对劲啊。”
太安静了。
路人行色匆匆，路上车水马龙，但是当他们不再说话时，四周却一片寂静，他们像被拢在罩子里看外面的世界。
在变故发生的那一刻禅院直哉就收敛了神色，他拇指按住食指，微微压下身子环视四周，他轻声问似乎更早就知道会发生些什么的昆吾昭，“喂你怎么知道周围不对劲？”
“直哉，”昆吾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盯着禅院直哉的袖口，然后上手拽住他的衣服，“一会你能带着我吗？”
她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说：“我害怕。”
禅院直哉在她喊出他名字的那一瞬连注意周围都顾不上，“喂不要这么叫我我们很熟吗，还有什么叫你害怕啊？？”
昆吾昭没有动，她盯着禅院直哉那颗黑曜石袖扣，翕合了一下嘴唇。禅院直哉只能听见她低声道，“我后面……”
庞大的咒灵在她身后逐渐显形，禅院直哉骤然缩了一下瞳孔，猛得拽住昆吾昭瞬移至几十米开外，而此时周围的环境已然变成一座废弃的建筑，咒灵突出的犬齿张合，
“您好……这边有请……”
生得领域，特级咒灵么？不，禅院直哉掐了个手势，不远处的咒灵直接被一分为二。
最多三级，他皱着眉心下疑惑，这么弱的诅咒不应该形成生得领域。突然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咒灵从黑暗中浮出。
“先生……不进来坐坐……”
“还不发工资吗……”
数不清的低级咒灵，能解决，但是很麻烦。
禅院直哉紧绷着手指，准备抬起双手使用术式，突然发现右手还被扯着，他低头看向昆吾昭。
在咒灵繁乱尖锐的声音中昆吾昭的嗓音格外明显，“曾经有过一场山洪淹没了一整个村庄，因为发生在夜晚地势偏僻且村庄规模不大，这件事并未引起官方注意，派去救灾的官员也并不多上心，但其实村子里的人并不是在一瞬间死亡的，在死前皆经历了巨大的痛苦。不久之后行路人路过原本应该是一片废墟的村庄时，却被形容可怖四肢浮肿的‘人’邀请做客，就这样不少旅人死在那条路上。”
“最后一名诅咒师发现这处地方，道是众多人的恐惧怨恨汇集起来，形成了一个‘集合领域’，他用计收服了这片村庄，利用这种特殊的领域四处作恶，最终被云游的芦屋道满祓除。”
“离开集合领域需要祓除所有域内诅咒，此时结界最为脆弱，外界可轻松打破，域内打破有点困难但是咒力输出够多也可以打破。”
“这一切要在域内时间的一天内完成。”
“这是未被记载的一次人祸，死亡人数在两千人以上。”
昆吾昭很久没有对一个人说过这么长一段话，她目光未离开禅院直哉的袖口，她敛下眼睫，该展现作用自己已经展示了，那么接下来
——就轮到他了。
昆吾昭讲了这么久面前的诅咒都没有攻击的意图，而且大部分是三四级的咒灵，所以这个所谓的集合领域并不强啊。禅院直哉没有去问昆吾昭的情报来自哪里，他只是盯着那些熙熙攘攘的咒灵，勾起一个堪称残忍的笑容，“是吗，那我就……”
昆吾昭终于抬起眼，金棕色的瞳孔映着眼前的黑暗。
不过。
真有这么简单吗？
禅院直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第一次露出慌乱和震惊的表情——咒力，不能用了？
周围的景色又陡然变了，原本各个角落里的咒灵消失，只留下空荡的废弃楼体，和无边的黑暗。
下一瞬破空声划过。
在涂着毒的匕首刺中禅院直哉前，他内心思绪翻涌：是谁？目的是什么？以及，是否要拉着旁边一直拽着他衣袖的女孩子挡住这一刀。
前两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思及最后一个，禅院直哉反手握住昆吾昭的手臂。
将她推向了身后的黑暗。
他另一只手接住直直朝他刺来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划破血肉，他没有一丝停顿地转手将匕首捅向它来的方向。
不出意外地听见闷哼声和重物倒地的声音，和黑暗中响起的脚步声。
禅院直哉极轻地抽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黑暗说：“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自己藏好，在解决我之前不会有人来找你。”
当然，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钻心的疼痛，心下暗嘲，我死了之后就轮到你了。
禅院直哉听着脚步声朝这边赶来，扭头拐入身边的走廊，只听黑暗中传来女孩子平淡的声音，“你还会回来吗？”
这是在害怕被抛下？禅院直哉脚步未停，随口应答了一声，
“会的。”
……
昆吾昭随便找了个角落缩着，她靠着墙壁，打开了手机。按动按键，发现页面迟迟没有显示，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箓。她轻轻捻了一下符纸，那方形的纸片便化为灰烬，同时手机上的页面也加载了出来。
昆吾昭点开搜索栏输入几个字符，下一秒新的页面跳出。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黑发少年的脸，上挑的狐狸眼里满是不屑，他正勾着嘴角似乎在嘲笑什么，耳边的耳钉依旧吸睛。照片的角度是从下向上的，因为离得近画面甚至有一抹手指遮住的阴影。
这是一张来自身边人的偷拍。
昆吾昭的手指轻轻扫过屏幕，划过男生的眼角，停在最下面的文字一栏。上面赫然写着：
［任务对象：禅院直哉的性命］
［悬赏：五千万美金］
［任务时间：永久有效］
［备注：若手段残忍且有视频赏金翻倍］
这是暗.网马里亚纳海沟的操作后台。
昆吾昭看着这个界面，坐了一会，听着远处传来的响动，打了个电话。
黑暗中只有她的手机有着光亮，像是引路的灯。昆吾昭挂掉电话后又过了一会，沉重的脚步声靠近。
禅院直哉捂着右腹缓慢地向前迈步，两道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在远处坠着，似乎并不急着找到他。
像是猫在真正饿了前对老鼠的戏弄。
他不太清楚向这个方向奔逃的目的，是随便选了个方向慌不择路了，或是他死之前还要斩断另一人的退路，将那些人引致她面前，还是真的是对于刚刚敷衍着承诺的兑现？
又或者，是对于那个不知道姓名的一身秘密的女生，莫名其妙的自信，比如她能救自己一命？
他撑着墙壁，跨过被一刀捅穿心脏的尸体，觉得自己整个左半边都已经失去知觉——刚刚接的那一刀的毒素已经将将要蔓延到心肺。
但是她看起来连四级咒灵都解决不了，哪里来的可能性救濒死的自己，估计一会那些人上来她跑都跑不了吧，禅院直哉盯着那一抹亮光，冷漠地想。
他终于跪倒在那抹光亮前。
禅院直哉双手撑着上半身，冷汗挂在他的眼睫上，他用力闭了闭眼，喘道，“你还有心情看手机呢？”
下一秒那微微照亮昆吾昭脸的手机屏幕就一转道他眼前，他刚看清那屏幕里的内容，由于失血过多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被一把勾住衣领被扯向前。
一阵冷风堪堪划过他的后颈，紧接着后颈又被冰凉的指尖按住，他头磕在昆吾昭肩上，听见她冷泠泠的声音，“五千万就能买你的命了啊。”
周围乍亮，黑暗如潮水般退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照亮大楼的每个角落，自然也照亮了昆吾昭的脸。
她抬头看向前方拿着长刀的男人，他似乎被骤然变亮的环境刺到了眼睛。那男人旁边站着另一个男人，他的胸前正忽闪着红光，是红外照相机。
刀尖几乎要划到昆吾昭的鼻尖，她松开按住禅院直哉的手，轻轻捏住了长刀。
“怪不得他受这么重的伤都还要回来找你，”拎着刀的男人狞笑道，“死在美人怀里确实也是一件风雅的事。”
“不过，你知道他刚刚还杀了个女人吗？”
……
禅院直哉因为失血浑身发冷，他昏昏沉沉地靠着昆吾昭，感官似乎都离他很远，仿佛是在用第三视角看自己，他只能察觉到她揽着自己的手臂下移。
「好冷」，他本能地贴近温热的身体，生命流失，他困倦地合上眼睛，「应该快死了吧。」
然后昆吾昭的手指就摁上了被捅穿的伤口。尖锐的疼痛一瞬间将他拉回自己的身体，他猛地瞪大眼睛，几乎要叫出声来。
……
面前的男人仿佛来了劲，他微微收回手，“你知道吗，我们围堵他的原本有三个人，他就藏在黑暗里，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二话不说拧断了慧子的手臂夺了她的刀。”
他的语气愈加愤怒，不知是为死去的慧子，还是为三个人围堵一个禅院直哉却还是让他找到机会杀了一个人——这还是在已经有另一个搭档对他下了毒的情况下。
昆吾昭冷淡地听着，还带着血的右手背到身后，撩开校服的下摆，摸向了后腰。
“然后他还是趁我们不备对慧子下了手！不过慧子死之前还是刺穿了他，你看，这种对女人下手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所以把他给我们，我们只需要虐杀他为好友报仇。”
空气中传来轻微的响动。
“当然，如果你不放手我们也只好对你动手了。”
“砰砰砰！”
两颗子弹径直穿过喋喋不休的两人的脑门，剩下一个直奔红外摄像机，最终卡在那人的骨骼中。昆吾昭举着枪，看着两人倒下，语气不耐，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