α28
周五下午放学后。
赵简简来到食堂最右边靠窗的座位等何繁。
这是他们二人的老地方。
自从分班后，食堂就成为二人补习的场所。
此时已过饭点，只有零零星星吃饭的人。
食堂阿姨和食堂大叔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一边用一人宽的大拖布将瓷砖拖的干干净净。
见何繁还没来，赵简简偷偷撕开了最新一期少女漫画的塑封，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少女漫画中间还有几页彩页的明星资讯。
赵简简看着靓丽的女明星，和自己一比，仿佛就是两个物种。
人家的脸、胳膊、腰……
她看的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何繁来到她身旁。
“何、何繁，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何繁落座赵简简旁边的座位，将书包放到桌子上。
“我不明白，为什么看女明星，你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女生才最会欣赏女生嘛，再说，女明星多好看呀。”
“有道理。”何繁点了点头：“虽然我不觉得。”
“何繁。”赵简简一脸神秘兮兮的凑上来，她问出了心中纠结很久的问题。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女生好看。”
赵简简担心何繁会觉得她肤浅无聊，没想到他真的有在思考。
“嗯。”
何繁摸摸下巴，脑海中一个身影跃然而出。
见何繁思考的这么认真，赵简简越发期待他的答案。
“聪明、独立、干练。”
聪明、干练、独立这三个词。
无论怎么看，哪个听起来和自己也不沾边嘛。
她恰好是坐标轴的另一极。
迷糊、拖沓、黏人。
赵简简觉得问这个问题就是给自己添堵呢。
话题戛然而止。
赵简简悻悻的翻到本次的补习内容，何繁像往常一般，不疾不徐的讲着习题。
她却很难听进去，不是抓抓头发就是抠手、喝水。
小动作不断。
忽的何繁用圆珠笔在她面前敲了敲。
“哎，认真点。”
“不好意思哦。”赵简简赶紧收起杂念。
“何繁。”
一个清丽的女声响起，正在讲题的二人抬起头。
不远处，丁雯笑意盈盈的走过来。
她一歪头，朝着赵简简俏皮的挥挥手：“简简，你也在这里呀。”
“哦，我来找何繁问几道题。”
不知为什么，见到丁雯，赵简简声音不自觉的变小。
可能是丁雯真的太漂亮了吧。
就像是刚才杂志上那些闪闪发光的女明星。
丁雯手里拿着卷子，她微微一笑，美的自然又轻松。
赵简简真的认真数了，不多不少，是标准的八颗齿笑容。
“何繁，我也有几道题不会，可以给我讲一下吗？”
何繁并不抬眼，只是右手利落的转了下笔。
“等我给赵简简讲完吧。”
“唉，可是我爸爸等下要来接我啊。”丁雯嘟着嘴看向赵简简：“简简，可以帮个忙，让我先来吗？”
这娇滴滴的眼神谁受得住啊。
赵简简想起，以前和丁家人见面吃饭时，陶敏每次见到丁雯都会夸赞她长得惹人喜爱，我见犹怜。
赵简简当时还不懂，形容人不都是好看这样的字眼吗？
长得可怜是什么意思？
今天赵简简意识到，当你看到好看的人，是真的产生一种想要怜爱的感觉。
赵简简点点头：“那你先吧，我不着急。”
她尾音刚落，却感觉到余光里斜插进一道冷光。
再看过去，何繁眼帘微低，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谢谢你哦，简简。”丁雯走过来。
何繁侧过头，淡淡的看着赵简简：“你真的不急？”
“你先给丁雯讲吧。”
赵简简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她觉得自己的这个笑容一定比哭难看。
“好。”
何繁答应的干净利落。
赵简简很识趣的把身边的座位让给丁雯，自己坐到了何繁对面的位置。
何繁身子侧向丁雯，开始给丁雯讲题。
丁雯和何繁。
郎才女貌。
两个人就像是从画报上走下来的人物一样。
赵简简感觉像偶像剧在自己面前上演。
别看她就坐在桌子对面，却像是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玻璃。
他们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赵简简注意到，就连一旁拖地的食堂阿姨都抬起头，带着笑意的看向这对好看的男女。
到她这里却是毫无表情的。
“同学，拖地了，脚收一下。”
赵简简喔的了一声，将脚抬起来。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
赵简简看了十五分钟的偶像剧。
心里被这种酸涩的感觉浸泡了十五分钟。
她好不容易克服了在何繁面前的紧张感。
但看到丁雯和何繁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是会觉得自己变的很低很低。
“那本书在……”
何繁的声音响起。
赵简简抬起头，发现他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书包。
方才换座时，他的书包被放到他的斜对面，赵简简的旁边。
“你要找什么书呀。”
赵简简捕捉到何繁的意图。
她看着敞开的书包口，正准备伸手帮他拿。
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面的丁雯也伸过手来。
她们不约而同的抓住了何繁的书包。
两人都愣住，彼此对视一眼。
“丁雯，你帮我找一下《零失误》吧。”
何繁瞬间做出安排。
赵简简松开手。
丁雯胜利者姿态拿过何繁的书包
“好的呀。”
丁雯有些开心的将书包里的《零失误》掏出来，还十分贴心的将何繁的书包拉锁拉好。
“谢了。”何繁从丁雯手里接过书。
“没事啦。”
丁雯看着何繁眼神，双颊泛红，有些羞涩的坐回到他身边。
赵简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对面，何繁拿着笔在习题上圈着重点，丁雯则听得一脸认真。
他们仍然是偶像剧。
面对他们时，赵简简发现自己不是很低很低。
好像彻底的消失了。
聪明、干练、独立。
赵简简忽然想起刚才何繁的形容。
这三个词就像是从丁雯身上扒下来的。
她的心蓦的一沉。
刚才何繁几乎是下意识的选择了丁雯。
就是这么小的不能再小，芝麻粒一样的事情，稀松平常，却最能浮现出一个人心底的答案。
窗外暮色沉沉，她比日落还落寞。
.
讲解间隙，何繁缓缓抬眼。
对面女孩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在座位上，目光呆滞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去买水，你……”何繁将视线从赵简简身上移开：“你们要什么。”
“我要草莓牛奶。”丁雯笑盈盈的看向何繁。
何繁默认着点了下头，见赵简简好像没听到似的还在发呆中，他一只手撑着桌子，上半身前倾过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喝什么。”
赵简简抬头，正对上何繁的眼眸。
少年额前的碎发自然的垂下，有些长，略挡着眼，却挡不住眼眸中的涟涟流光。
像一汪温泉水，能让每一个疲惫的人敞开心扉。
突然一股气力由心头涌向嗓子眼。
赵简简张开了干涩的唇瓣。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到底是什么位置呢？
“简简，别发呆了，何繁要去买水啦，你到底喝什么呀。”
丁雯银铃般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
赵简简看着眼前的何繁，再看看他身边的丁雯，方才萌生的勇气和决绝赫然消退。
她抠着手指，小声回答着。
“都行。”
“那我看着买。”
何繁也不拖拉，朝着食堂侧边的小卖铺走去。
“简简，你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最近‘家里’出了什么事啊。”
“……”
赵简简也没想到丁雯为何突然这样问起，有些懵懂的看过去。
丁雯扫了眼四周，确定没人后走过来坐到赵简简身边，贴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前段时间，陶敏阿姨拜托我爸爸帮忙调货。”
丁雯父亲是赵峥多年的下属。
而且丁家有一些人脉，通常买一些需要调货的限量款奢品，都会找丁雯爸爸帮忙。
“陶敏阿姨想要订一条梵克雅宝今年圣诞款的项链，但是吧，我爸只有一个购买名额，而且之前已经用过了，所以就没订成。”
奢品限量款本来就十分难抢。
订不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丁雯看起来像是在平铺直述买项链事件的起始经过，但好像又不是这么简单。
“然后呢。”
赵简简由着自己的直觉询问。
她隐隐约约觉得丁雯说的不只是这件事这么简单。
丁雯愣了下，笑着拍了下赵简简的肩膀。
“什么然后呀，我的意思是陶敏阿姨得尽早找别人买呀，万一名额被占了呢。”
丁雯目光忽的越过赵简简，眸子一亮：“谢谢你哦，何繁。”
赵简简回头看去。
何繁回来了。
他将草莓牛奶递给丁雯，又将一罐橘子汁送到赵简简面前。
赵简简正要开口道谢。
丁雯已经捧起卷子拉着何繁继续刚才中断的讲解。
.
给丁雯讲完最后一道题，何繁抬起头。
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颈椎，看着对面空空的座位，瞥了眼手表。
“简简去卫生间去了好久哦。”丁雯一边收拾着卷子一边说着。
何繁默不作声转了下手里的笔：“丁雯，你能过去看一下吗。”
“没问题啊，你是不是等太久着急了啊，其实简简一直就是这样拖拖拉拉的。”
指尖上打转的笔骤然停下来。
何繁看向丁雯，目光毫无波澜。
可不知怎的，就是透着点冷劲。
“你们很熟？”
“哦，还行。”
丁雯把头发缓缓掖进耳后，眼睛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何繁。
“我爸一直跟着赵叔叔，两家人有些往来。哎，真羡慕简简，出生在赵家，生下来就拥有了一切，就算什么都不会也可以当一辈子公主，不像我们，只能努力学习靠自己了。”
何繁淡淡的瞟了眼丁雯手里的卷子。
“那你得再努力点了。”
丁雯像是烫手一样，赶紧将卷子收进书包里，扯开嘴角挤出一个标致笑容。
“当然不能和你比啦，其实我不走文化课的，我将来打算做一名优秀的主持人，何繁，其实我觉得上次运动会和你配合的特别默契，更坚定了我想要成为主持人的梦想呢。”
说完这些，丁雯已经脸颊泛红。
男孩却如清风朗月一般不受任何干扰，只是口中溢出一句。
“嗯，那祝你成功。”
这实在并非丁雯所意料的状况。
她正犯难着，突然看到了何繁的书包。
“何繁，我刚才找书的时候看见，你怎么把徽章别在背包里面了呀，而且你这个橘子徽章小小的，好可爱哦。”
丁雯语音刚落，只见少年一贯不苟言笑的脸上，倏然舒展成柔和的弧度。
像是勾起了极美好的回忆。
“是吧，真的很可爱。”
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