α32
赵简简愣了下，定睛一看手中的汤匙。
原来刚才上菜时，施翩给她盛了一碗扇贝丁的汤。
而自己因为沉浸在谈话，不自觉的接过品尝起来。
施翩有些惊讶的看看赵简简。
“你海鲜过敏吗？不好意思。”
“没事，是我忘了说一声。”
赵简简放下手中的汤匙，心生疑窦。
何繁怎么知道自己对海鲜过敏？
就是学校的同事，也只有交好的才知道赵简简对海鲜过敏。
而且这是赵简简和何繁第一次一起吃饭。
他从哪里知道的呢？
赵简简大脑飞速旋转着。
此情此景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
那个梦里！
她想起来了！
梦里的何繁和赵简简在食堂吃饭，因为海鲜过敏还一起去了医务室。
梦里的何繁因此知道赵简简海鲜过敏。
可那只是梦啊……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
见赵简简神色古怪，施翩关切的看着她。
“简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刚才吃着海鲜了。”
“没，没有。”
赵简简看向何繁，径直问出心中疑惑.
“何工怎么知道我对海鲜过敏？”
何繁的眼神平静如深潭，不起一丝波澜。
“听周柯说起过，怎么了？”
其实仔细一想很可能是周柯说的。
赵简简松了一口气。
她想到哪儿去了。
怎么又歪向那个梦里了。
“没什么，何工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心这么细啊。”
蒋存南微微一笑：“我这个弟弟从小就心思缜密，其实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但他一直对物理情有独钟，高中还获得了全国物理竞赛第一名。”
“主要是脑子好使，知道吧。”
何繁倒是一点也不谦虚，接过蒋存南的话茬。
但蒋存南刚才那句话突然点醒了赵简简。
“全国物理竞赛第一名，好厉害啊，何工，你高中在哪里上的啊？”
何繁忽的停下摇晃手里酒杯的动作。
里面的液体还依着惯性晃荡着。
他掀开眼皮，朝她看过来。
“抚水一中。”
赵简简听过抚水一中，那里是全省顶尖的高中，比雅林还要高一个级别。
虽然同省，抚水市和嘉宁市一南一北，隔得很远。
“是啊，我记得当时我和存南刚在一起，他还带我去抚水见他表弟，那时候，何繁还是个高中生，时间过得多快啊。”
说起抚水，施翩、蒋存南、何繁三个人顺便聊起曾经的往事。
明显何繁本人是在抚水生活的，跟嘉宁一点交集没有。
更别说雅林高中了。
虽然赵简简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自己和何繁在雅林上学。
但是她觉得自己属实是多虑了。
.
午餐结束。
蒋存南和施翩遇到了同在餐厅吃饭的熟人，赵简简和何繁便先行离开。
“我送你？”何繁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
“谢谢，我已经打到车了。”
“这次准备的挺充分。”
赵简简与何繁走进电梯，她微微皱了下眉头。
这个人说话怎么总是这么让人不舒服。
狭窄的空间里，赵简简站在楼层按钮旁边，何繁则靠在电梯后面，手插兜倚着墙。
其实和不熟的人一起坐电梯也很尴尬。
赵简简本想礼貌客套几句。
她有意透过金色的不锈钢墙壁打量了下对方，看他兴致寥寥，便也作罢。
两个人无话可聊，只能不约而同看着变动的楼层数字。
有一种电影院里看电影的感觉。
还有十层，十、九、八……
很快就捱到地面了。
可电梯猛地一颤。
赵简简猝不及防的被甩到电梯墙壁上。
灯晃了几下彻底灭了，霎时间漆黑一片，只有绿色应急灯发出微弱光芒。
赵简简吓了一大跳。
电梯不再运行，吊在半空里，空气里寂静一片。
她有些害怕的扶着扶手，片刻的混沌过去，才想起不是自己一个人被困电梯。
身边还有一位大活人。
只是现在这个大活人一声不吭。
“哎，何工。”
然而何繁并没有回应她。
赵简简扭头去看。
借着幽暗的绿色应急灯光，她看见蜷缩在地上的黑色身影。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赵简简迅速移步过去。
凑近了，才发现何繁抱着双膝蹲在地上，全身颤抖如筛。
她的脑袋嗡的一下。
炸开了花。
这场景她见过的！
那个奇怪的梦中，少年也是如此姿态，瑟缩在寂静黑暗的地下仓库中。
而她自己，也曾是这样站在他的面前。
也不知道是因为遭遇电梯事故。
还是鬼打墙一般梦中重叠的画面。
赵简简呼吸变得很急促。
赵简简。
这时候别慌。
别想有的没的。
先解决眼下问题。
……
“何工。”
赵简简决定先看顾一下何繁情况。
“赵简简。”
何繁这才微微抬起头。
额头上已经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的声音无比嘶哑。
显得她的名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一样。
电梯里光线太差，赵简简又不敢大动弹，怕引起悬在半空的电梯晃动，小心翼翼挪到他身边去。
“你、你还好吧。”
“我没事。”
何繁语气很轻。
但是赵简简注意到他脖颈上的血管已经鼓起来，额头上的筋在暗暗跳动。
“你确定？”
“没事。”
他咬紧牙关挣扎着站起来。
赵简简见他还能正常站起来，急忙按下电梯的紧急按钮。
接线员表示已经派人来维修，让电梯内乘客放心。
经接线员安慰，赵简简悬着的心稍微放下。
她偏头看向何繁，只见他紧闭着眼睛靠在电梯上，唇瓣微微张着，呼吸声明显。
双手紧紧的攥住电梯栏杆，胸口一下又一下大幅度起伏着，摇摇欲坠。
他一定是很难捱的。
赵简简很确定。
梦中，地下室里的何繁就是这样。
赵简简一下子就共情了此刻的何繁。
于是她走过去。
扶住何繁手臂的那一刹那，赵简简感受到他身体战栗了一下。
“不用管我。”
何繁低声喘息说，他有意挣开赵简简，但明显体力不支。
“算了吧，别逞强。”
赵简简结结实实的将何繁的手臂揽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才不是没人情味的家伙。
黑暗中，他身上的汗水一层一层漫上来。
身体像是一片湿热的沼泽。
连带着炙热的温度，蔓延到了她的身上。
等待的几分钟时间。
感觉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黑暗寂静的密封空间里，他们没有说话，身体静静相抵，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纠缠但并不暧昧。
像两条深海鱼。
也像误闯进了无边宇宙。
漂浮在宇宙里两个小小人，漫天都是尘埃和陨石。
赵简简的思绪瞬间被抛回那个梦境中。
雅林高中阴暗的地下仓库里。
男孩女孩也曾这般亲密相依。
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递给男孩。
暖暖的橙色，很像太阳。
然后女孩问男孩。
“何繁，你看过小王子吗。”
……
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体里有一种本能。
由心脏驱动，直抵喉咙。
声带忍不住震颤。
“何繁，你……”
声音不可控的逸出的瞬间。
黑暗中，她突然摸到中指上的戒指。
那是周柯给她买的求婚戒指，上面的钻石硌的指节生疼。
疼痛让她顿时清醒过来。
赵简简，你疯了！
“嗯？”
何繁听见自己的名字，微微侧过头来听她说话。
他气息虽然微弱，赵简简仍能感觉到一缕一缕的喷到自己的脸颊上。
“怎么了？”
“叫你一声，怕你晕过去了。”
赵简简撒了个谎。
身边的男人似有些无奈的哼笑了一声。
“我没那么弱。”
他说罢调整了下姿势，将手臂从她肩膀上抽出来。
赵简简感觉到他体力稍微恢复了些，也就撒开了手。
.
随着电梯灯光重新亮起，电梯门外传来维修师傅亲切的问候，然后电梯缓慢运行到下一层。
赵简简和何繁终于顺利离开电梯。
“小伙子怎么了。”
见何繁踉跄着走出来，苍白憔悴的样子，维修师傅都吓了一跳。
“要不要去医院？”
赵简简关切问。
何繁摆摆手，再三示意自己并不需要，他寻了个公共座椅坐下来，长腿散散的朝两边撇开，后脑抵在墙上。
喉结缓慢的随着呼吸滚动着。
“你先走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何繁闭上眼睛小声说着。
“嗯。”
赵简简悄声离开。
她走出电梯间，没有直接离开这一层，而是在附近看到一台自动贩卖机。
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最后买了一瓶水回去。
何繁仍是刚才那个姿势，仰着头靠在公共座椅上。
一动不动。
像是睡着了。
怎么感觉他胸口都没什么起伏。
不会是……挂了吧？
赵简简心中有点不好的念头。
她伸出一根手指，渐渐的凑向他的鼻子下边。
他像是感觉到什么，猛的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警惕的看过来。
眸子十足的冷。
“谁！”
语气里也压着些警告。
赵简简被吓了一跳。
可是下一秒，看清是她，何繁松开了手。
他像是调整情绪一样，随意的拨了拨头发，又恢复往日里散漫的样子。
状态虽然恢复了，但双眼中仍是掩不住的疲惫和倦意。
眼皮褶子都深了一层。
“你不是走了吗？”
“附近贩卖机只剩这个了。”
赵简简将矿泉水递过去。
何繁却没有接，他懒懒的站起来。
“想喝带点味儿的。”
赵简简有点无语。
但她也十分确定。
他没啥事。
这回大家可以真拜拜了。
赵简简将矿泉水放进包里，然后掏出手机，先把刚才那单因为电梯事故而延误的叫车赔偿付了，然后准备再下一单。
“赵简简。”
何繁突然叫住她。
“能陪我去趟便利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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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里，何繁站在糖果区的货架边仔细的看。
“士力架吧，补充能量。”赵简简出谋划策。
何繁惨白着嘴唇，却略带嫌弃的白了赵简简一眼。
赵简简这叫一个搓火。
自己好心帮他推荐，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何繁越过她走向冷饮区，拿了一罐冰镇橘子汽水。
赵简简也喜欢这种橘子汽水，也拿了一罐一样的。
两人落座在便利店的高脚椅上。
何繁拉着易拉罐拉环。
体力没有恢复，拉了三次都没有拉开，指尖有些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
而另一头，赵简简咔的一下利落掀开。
扬脖猛灌下一口，爽到每个毛孔都透气。
何繁有些幽怨的瞥了眼赵简简。
就在他要拉第四次的时候。
赵简简从他手里夺过易拉罐，瞬间打开，有些得意的将易拉罐塞到他手中。
“拿好了，喝吧。”
何繁撇了撇嘴，正准备说什么，却又咽下了，缓缓喝下一口橘子汽水。
“看那边那个帅哥哥，怎么这么娇弱啊。”
“好弱好美好可怜，和我昨天看的娇花男主一样。”
……
何繁听到身后穿着校服的初中小女孩的窃窃私语。
旋即，身边响起绷不住的噗嗤一声笑。
“赵老师，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呢。”
何繁无奈的看向她。
“哦，是吗？”
赵简简耸耸肩膀，做出一个那又怎样的表情。
她转过头，瞥到橱窗玻璃上反射出来的两人的身影。
他们一起喝汽水打趣的画面，好像两个熟的不能再熟的人。
赵简简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
她和何繁才见过几面，根本没有这么熟络。
于是刻意清了清嗓子，坐端了姿势。
此时一股凉意渐渐从后背袭来。
不对劲。
真的很不对劲。
赵简简对海鲜过敏这件事是周柯告诉何繁，这完全说得通的。
但是刚才是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
电梯里的场景，和梦中地下室里的场景再度交织。
几乎在眼前上演一模一样的戏份。
谜团在她脑子中仿若面团，发酵的越来越大。
涨得头痛欲裂。
不管了，她准备单刀直入。
“刚才……。”
她吸足一口气。
“何工，你不会是幽闭恐惧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