β63
毕业在即，学校旁边的饭店、ktv、小旅馆每天都爆满。
宿舍楼下，每晚都能看到一群抱在一起走路歪歪斜斜，跑调唱着张震岳的《再见》的年轻人。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
这天正是室友大潘的生日，寿星公攒了个ktv的局，把好朋友们都聚在一起，家属也一并带过来。
也在他的组织下，硬让姜旭和何繁碰个杯。
大学宿舍的关系就是这样，说破天的事，没有什么是一杯酒解决不了的。
碰杯之后，二人严肃的气氛稍微缓和过来。
姜旭没有跟赵简简提起过这件事。
然而作为家属来赴约的赵简简却一眼看出二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Ktv里，赵简简挨着姜旭坐下，她注意到，何繁窝在角落里，一个人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橘子，默默剥着。
剥完也不吃，像是强迫症一样的挑着橘子瓣上的白脉络。
“你俩吵架了？”
赵简简伏在姜旭耳边，忍不住询问。
“男生嘛，一点小事而已。”
姜旭给赵简简剥了葡萄，递到她的嘴边。
身边立刻便有起哄的，赵简简不是很习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高调的亲密行为，可姜旭一再坚持，她也只能吃掉了。
“哦，模范情侣又来秀恩爱。”
寿星大潘对着麦克风大声说。
两杯啤酒下肚的他已经有了醉意，音量不自觉提高，声音立刻传遍整间包厢。
“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啊，你说是不是，老何？”
何繁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切了一首陈奕迅的《浮夸》。
大潘一秒进入迷离状态，随着前奏在舞池中摇晃着身体。
“何繁太坏了，哈哈。”姜旭贼笑着。
赵简简还搞不懂情况：“怎么了？”
姜旭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将两只手扣在赵简简的耳边。
随着大潘一张口，高分贝的音量、拗口的粤语和公鸭般的音色、上到九天下到修罗道的离谱跑调，霎时间响彻全场。
听者人均一副痛苦面具。
然而大潘却丝毫不觉，唱到副歌时情绪饱满到快要溢出，赵简简先是一惊，不禁笑出来。
一曲唱罢，掌声雷动。
室友们纷纷表示，从今以后，大家奔赴四海，再难听到大潘的魔音。
说到此处，竟然有些伤感，一米八多的雄壮大汉大潘更是触景生情，趴在何繁肩膀上哭天抹泪起来。
“这么地吧，那我再献上一曲《朋友》送给诸位好友。”
众人正低沉着，看到大潘再度拿起麦克风，纷纷上前拦住。
“算了算了。”
“人家是k歌之王，你是k人之王啊。”
……
大家调笑起来，刚才那一茬算过去，此时，姜旭接到院领导的消息，神色一紧。
“怎么了？”赵简简看向男友。
姜旭贴在赵简简耳边，有些为难的解释着。
原来是关于学生会的一些事宜，他需要赶过去处理下。
“没事，你去吧。”
“那我去了。”
“嗯。”
“我女朋友真好。”
姜旭迅雷不及掩耳的在赵简简脸上亲了一口，又惹得身边一群人起哄。
“啥啊，啥啊，我还没看着呢。”大潘顺着声音挤过来：“亲一个，亲一个，这回亲个嘴。”
大家都有点上头了，毕业之际，情绪比平时更容易发酵起来。
姜旭起身：“干什么啊，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兄弟们先代我照顾下简简，等我回来继续晚上的烧烤局。”
大潘扭着壮硕的身子堵住了门口。
“想走，那必须来个kiss say goodbye。”
“对，kiss say goodbye。”
室友们纷纷起哄。
“你们几个……”
姜旭无奈的用手指点了点大家，随后看向女友。
赵简简脸上窘着，小声说。
“姜旭，我觉得还是不要……”
“大家都看着呢。”姜旭语气有些委屈：“这样我很下不来台啊。”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赵简简虽然是姜旭的女朋友，但她不想做一个挂件，乖乖的挂在男友身上随意揉捏。
即便可能被别人视为不识趣，或者破坏气氛。
但她有自己的节奏和想法。
她虽然是姜旭女朋友，但首先的，她是她自己。
眼见着姜旭的头凑过来，赵简简决意拒绝，正要开口。
此时突然一声乍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看过去。
只见大潘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碰掉了旁边未开封的啤酒瓶，碎玻璃片和酒水洒了一地。
大潘这才稍微清醒一点，他看到自己脚底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橘子皮。
许是刚才不小心踩到了，再加上喝醉了平衡感变差，稀里糊涂的就摔倒了。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大潘面前，大潘抬头，见是何繁。
“活该吧，让你瞎起哄。”
何繁将大潘从地上拉起来，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询问情况，大潘连连摆摆手：“既然这样，我给大家唱一首《离开地球表面》吧！”
众人见大潘又要见缝插针唱歌，蜂拥着把他手里麦克风扯走。
“哎，姜旭。”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繁推开了ktv的门。
他站在那里静静的望向姜旭，朝着外边勾勾手指。
“出去的时候叫个服务生来清理下。”
姜旭应了一声，和大家简单告个别，然后就离开了。
聚会继续。
赵简简和女孩子们坐到一起，聊起了就业情况、娱乐八卦，再到化妆品……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并不觉得无趣。
她只是偶尔目光在屋子里巡过，总在略过何繁时候会有些顿住。
记得自打聚会开始，何繁便一直窝在角落里，怎么就突然间跑到大潘身边了呢？
而且果盘里的水果种类那么多，葡萄、西瓜、蜜瓜都已经切好了，没有人再去费心剥橘子。
谁会把橘子皮丢到地上，大潘又恰巧踩到呢？
她记得何繁那时候剥过一个橘子。
是不是她太敏感了。
赵简简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啤酒，喝了一大口，让自己放松一点。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千年铁树何男神……”
大潘突然指向赵简简，赵简简愣了一下，大潘笑着继续说。
“河南的神，感谢赵简简小姐贡献的毕业最佳梗，哈哈，这个梗我算是过不去了。”
室友老秦拿起另一只话筒：“快说正经事。”
“哦哦。”大潘一本正经的模仿起播音腔：“这个男人四年里从未开口，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今日何繁主动高歌一曲，大家掌声欢迎！”
一阵掌声响起，台下的女生顺势聊起了何繁。
“近距离一看，何繁本人更帅，性格也很好啊。”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再一看我男友，简直是猪头嘛。”
“听说他拒绝了很多人，四年都单着。”
“或许人家对女生没兴趣哦。”
……
怎么会对女生没兴趣？
他电脑里偷拍的都是女生图片，那天还被赵简简撞到去师范大学偷看美女。
赵简简在心里默默嘀咕着。
她有些不解的偷偷看向何繁。
他坐在高脚凳上，姿态慵懒，双腿自然的垂下，一只落在地面，一只随意踩在横梁上。
像是在拍摄杂志画报的模特一般洒脱肆意。
赵简简默默叹了口气，这么优秀的一个人，真让人想不明白，私下怎么会做出那么猥琐的事情？
真的是非常掉价。
.
音乐前奏切进，何繁握住了麦克风，薄唇轻启。
“孤单听雨的猫，往时间裂缝里看到了我。
雷电交加之外的另一些我，乌云静止以后跳进平行时空。
那些我旅行中的你我，回忆胡乱穿梭坠落。”
……
何繁一开嗓，瞬间全场寂静。
低沉的声音如潮水般从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每个字从他的唇瓣中轻描淡写般的逸出，传进众人的耳畔。
“我去，老何……。”
大潘正要惊呼，突然身边嘘声一片让他闭嘴，不要破坏氛围。
的确很好听。
不是那种演唱技巧有多高明，只是咬字很轻很轻，却简单真挚，好像在述说一个深藏于心的故事。
赵简简见众人的视线已经汇集到何繁身上，自己也就有胆量的去直视着他。
“交换余生是我非我苦与乐，
阴天之后总有续命的晴空。
如果我们几经转折结局一样不动，
也才算无愧这分合。”
……
一种奇怪的感觉像电流一般刺着她的脊背。
为什么，这个明明才见过一面的男生，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为什么，她能够真实感觉到他此刻的痛苦呢。
何繁唱的是那么深沉动情，仿佛就是他自己的故事，赵简简感觉自己就像是磁极一端找到了另一端，不可避免，无法阻挡的朝他趋去。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不是高中时期那个易犯花痴的小公主赵简简了。
如今的她，像是童话故事里的辛德瑞拉，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所有的甜蜜化作昨日泡影，她则继续要在灰尘中整理人生。
她怎么会对这样一个陌生人，甚至是有猥琐男黑料的人产生这么大的共振？
不应该这样……
赵简简有意低下头玩起手机。
姜旭出去好久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尽管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她需要有个人来帮她收收神。
于是赵简简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男友。
此时音乐逐渐推向高潮。
“云等风 ，人等梦
爱辗过时光等什么，
记不住，认不出
泪眼中谁一样脸红。
等你说，等我说
一等就是一个宇宙，
日升换月落
真爱换寂寞。”
……
赵简简抬起头，却正好和何繁的目光笔直的撞上。
瞬间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轰的一声，炸的她脑袋嗡嗡作响。
但何繁淡淡的移开视线，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却在赵简简这里轻而易举制造了一场灾难。
刚才他的目光，怎么能那么深情又节制，痛苦又充满爱意？
怎么这么矛盾却又恰如其分呢？
台上的男人唱的随性又肆意，却对她产生了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赵简简肺腑里泛起一股燥热，她震惊于自己的失控。
她拿起手中的啤酒，将酒水一饮而尽，酒水沿着下巴淌到衣服前襟，湿漉漉的贴着，稍稍给自己降火。
.
一曲唱罢，何繁将麦克插回话筒架。
台下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再来一首”的声音此起彼伏。
“刚才唱的那首歌叫《交换余生》，所谓交换吗，当然得是有来有回了，下一个谁来。”
何繁幽默化解了大家的要求。
“有道理，哎，下一个……”
大潘突然朝她看过来。
“赵简简，河南的神之后，该换你了。”
赵简简被指的一愣，连忙拒绝：“我不会唱歌。”
“不行不行。”大潘不依不饶，要冲过来抓赵简简。
何繁将话筒架放倒，拦在大潘身前。
“差不多得了。”
何男神发话，大潘不再咋呼，乖乖玩游戏去了。
“简简，你的手机响了。”身边的女孩子小声叫住赵简简。
赵简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机页面上显示着姜旭的未读信息.
她抬头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姜旭出现，反而望见坐在她正对面的何繁。
旁边人都在激动的投入游戏中，他则自顾的喝酒。
卷起的衬衫袖口，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臂，细长的手指捏在玻璃酒杯上，杯子逐渐往上掀起，喉结不住滚动着。
酒杯虽然挡住了眼眸，赵简简却直觉那视线是朝她这边过来的。
幸好包厢里暗，赵简简的悸动不会被人察觉。
她急忙低下了头，点开姜旭的信息。
脑中再度被投下一颗实实在在的炸弹。
“姜旭可能要晚一点回去咯，我们就在ktv旁边的新城酒店，503号。”
赵简简边打电话边走出去。
电话那头已经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