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女斜阳纵马
京笙就这样走过去,秋日独当垆,长裙连理带,纤腰微步,皓腕轻纱,都衬得她更是柔光若腻,惊鸿婉约。
他也就这样在芦苇旁静静等她走来,眼中只有她。
他忽而觉得恍惚,觉得天地皆一浮白,唯有她带着斑斓的颜色,正中他的心脏。
少女的眼眸清波流盼,也这样看着他,笑得娇美动人。
其实京笙瞧着他这样静默地等待,只是不自觉带笑:“原来是白马王子在这里。”
李永煜也不自觉地看着她笑:“嗯?”
京笙看着他,“我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白马王子是穿着紫色衣袍的。”
感觉她在夸他,李永煜扯了扯马的缰绳,忽然低头有些娇羞状,小声道:“什么王子,西域才有王子的。”他又看着她,认真道:
“我是离国的皇子,我的母妃是宁贵妃,我从小言行无状,无甚追求无甚抱负,得过且过,斗鸡走狗耍蛐蛐儿,骑马打猎吹箫奏乐,我不是一个心有天地乾坤,受人敬仰的成大事者。”
“但我并不蠢笨并不虚伪。我不入朝堂但我能晓庙堂事,我不涉军营不握重权,但我有保护人的能力。我能文能武,会经商能赚钱,礼乐射御书数也皆是上佳,我能烹茶煮酒谱乐,同我生活也必然不会烦闷。”
“我也会成长,我可以入庙堂可以入军营,也可以扩商号建高楼,我在开始努力去搭建一面旁人攻击不破的墙,那样没有人可以伤害我想保护的人。”
本就俊美的少年此刻目光坚定又虔诚,斜阳脉脉下,瑞气千条。
她觉得,她又要被蛊惑了。他好像一束光,让她想尝试不同的活法。
她声音温柔:“我知道了。”看着他,又补充道:“我懂的。”
她知道,他这样像快要求婚的话语,其实只是想表达,他明白她的担忧,所以他想保护她,也正在努力 ,想拥有更多可以保护她的力量。
他有些紧张:“其实我没想说这些……你一说王子不王子的,我看着你……我不自觉就说了这些。”
京笙也有些不自在,她好像眼神儿从头到尾一直盯着他,干脆转移话题:“怎么牵着马?”
李永煜似是也回神,他的手还一直拉着缰绳:“这里风景很好,我想带你来骑马。”他又问:“笙笙,你会骑马吗?”
她也不排斥他这样叫他了,道:“当然会。”
说着她就直接迈步踩着马镫子上了马,笑得亮眼夺目,似是要等着他夸奖。
李永煜站在一旁倒是有些惊讶,笑着调侃作揖:“听闻京二小姐自小足不出户,竟然还会马术。在下本想教小姐骑马,却不曾想这老师是当不成的。着实被小姐惊艳。”
京笙被逗笑,轻轻摇头,坐在马上倒是放开了许多:“那不是我。我的舅舅有几个马场,小时候我还总同我表哥一起去骑。但那里保护设施太齐全,我只是会马术,但并不精通。”
马在慢慢地走,李永煜牵着马绳也慢慢迈着步:“不精通也没事,我会牵着你。”他又回神道:“还不曾听说你有舅舅和表哥。”
京笙:“那就全当是在梦中吧。”
他抬眼看着她又看向前方,早陷了进去:“那我陪你入梦。”
京笙:“你怎么想到要带马来的。”
李永煜:“我也是意外发现这里的,早两年发现了就把这里买了下来当蹴鞠场,这样这后面的空地我也能一人肆意纵马。”
“秋季芦苇摇曳也别有趣味,再不来就要落尽凋零了。我当然要赶紧带你来感受。”
京笙忽然拉了拉绳子,让马停了下来。
她眸子灵动,佯装皱眉,娇声嗔道:“唉。公子口口声声肆意纵马,却与我在此慢吞吞地散步,真煞风景哪。”
李永煜反应过来笑,作揖:“那小姐意下如何。”
京笙似是思索,样子灵动俏皮:“那……我有一个好办法。”随即直接伸手:“公子上马。”
他心中惊喜,但也不扭捏,直接快速地上了马,坐在她身后。
男子宽厚的胸膛就在她的背后,显得她格外娇小,就像躺在他的怀中一样。
他伸手握住京笙伸出的手,笑得胸腔微震,低头在她耳边道:“我不需要小姐拉我上马。但我一定,是要牵着小姐的手的。”
京笙被这忽然的连串操作搞得脸带红晕,耳朵也微微红了,撇头咳嗽一声,语气有几分命令娇纵:“我要纵马。”
他:“遵命!”
于是二人入了前方的树林,李永煜顾及到她说她不精通,也没有太快行马。两人就这样在树林里徜徉。
天知道他有多享受这一刻。
他中途还故意疾驰,私心想着怀中的少女能害怕得紧紧靠拢她。
他却发现她其实很享受这一刻,她的笑声清铃一般悦耳。
他也索性放开,两人共骑白马在树林中穿梭,肆意开怀又添甜蜜。
二人并肩坐在草地上,芦苇随着秋风摇曳生姿,少女的发丝也随风吹得有些凌乱,发丝挠到他的脖颈,他觉得有些发痒,心里也是。
此刻少女浑然不觉,看着斜阳在天边快要落下,叹道:“来时还艳阳高照此刻却要西落了。”她舔了添嘴唇:“真舍不得啊。”
明明清纯娇美却平添几分妖媚。
他俯身靠近:“笙笙……”
他们距离很近,他能感受到少女绵绵软软的呼吸,他喉结滑动,声线也像是蒙上一层雾一般地略带低沉:“上次在湖边,笙笙是不是想亲我,我会满足笙笙……”
她倒很被他蛊惑,眼见就要沉沦,听到提起上次的事,她难免还是有些害臊,下意识推开他,站起身来连忙反驳:“我没有!”
她无措地移开视线。
他无奈笑了笑,这会儿亲不到就亲不到吧,宠溺道:“对,没有,笙笙没有。”
他从马鞍上取下包好的糕点:“饿不饿,我从宫里带了佛手酥出来,尝一尝?”
她也不扭捏,接过来咬了一大口:“酥脆香甜,味道不错。”
他伸手替她拂掉嘴边的碎屑,笑:“也没个吃相。”
京笙边吃边瞪他,“怎么,还敢嫌弃我?”
李永煜笑着赔罪:“不敢不敢。只愿京小姐吃了吉祥如意,烦忧皆退散。”
京笙嚼的一边腮鼓鼓的,笑着点头。
她忽然又看见自己的裙摆上沾了佛手酥屑:“啊,我可不想新裙子弄脏了……”
李永煜帮着拍掉酥屑:“不怕,弄脏了不想穿了,我给你再买再做。”
她抬头看他:“果然是你让人做的。”
他笑:“当然。”
她抿唇轻笑问道:“那……我穿着好不好看。”
女子笑靥如花,他明明心动万分却故意打趣:“哪里好看,笙笙是个丑姑娘。”
京笙不理:“我不信。我就是最美的。男人哪,口是心非!”
李永煜:“对对对,笙笙说得全对,我们笙笙就是皎若太阳升朝霞。”
她却忽然看着天边,声音没有了那般雀跃:“可是太阳也注定是要西沉的。”顿了顿也不等他宽慰,她又含笑看着他:“可是,我们此刻健康又平安,就算是要西沉,总有好多精彩的瞬间值得去活。”
她忽然将手放在了他的左胸。
他感受到她的触碰,身体有些僵硬,屏住呼吸看着她。
心脏跳得很快。
她感受到了,忽而放下手,柔声看着眼前的景色——
“原来,生命的可贵还在于,保持心脏的震动,有人与我共鸣。”
于是乎,秋色静谧,烟水茫茫芦苇花。二人又踏水折花,一前一后,慢吞吞说话。
“所以这裙上的花是什么花?”
“结香花。”
“嗯?”
“笙笙,同心巧结香,自然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那我也想起来了。”
“什么?”
“我虽然没有见过结香花,但我听说过一个故事,只不过不是我们离国此朝的故事。”
“愿闻其详。”
“是在那遥远的东方~秦国的一位公主爱上了身份平庸的男子,在秦国,这样的身份不对等是万万不能成婚的。所以秦国的皇帝和当朝的官员纷纷反对,不让他们在一起。于是他们只好忍痛分离。分开时他们共同在结香花树树枝前打下了结,也寓意着他们的感情就此结束。可谁知第二年,唯有他们打过结的树枝开得花繁叶茂,香气格外浓郁。于是迷信的秦国皇帝认为是有神明在护佑他们,这才破格下旨让他们成婚了。”
“那我这花可算选对了。只不过,笙笙,我不喜欢这样,若真等有天意来作为,他们是等到第二年枝繁叶茂了,可若是要等上三年五年十年呢,他们岂不是白白错过。”
“这就不知道啦。”
宁国公夫人称京二小姐烫伤要自行更衣回府了,于是后来的蹴鞠也无需她在场。
和李永煜骑马骑得太久,她也得赶忙回去,她一回府,便主动去前厅找了京厉。
京厉:“宁国公夫人差人来说,你被烫伤了。”
京笙:“是。父亲不必挂忧,烫伤只是个由头,不过是五皇子殿下和女儿约好了一同品茶罢了。”
京厉抬眸:“你倒是很会讨人欢心。”
京笙:“父亲的命令不敢违抗。今日女儿已经往茶中放了第二次药。”
京厉似笑非笑:“很好……笙儿不想知道那药是什么吗?”
京笙依旧看似礼貌,不卑不亢作答:“笙儿只想做个听话的女儿,父亲不说,女儿便不问。父亲说是对身体有好处的药,那就是补药。”
京厉目光打量了她一瞬,眼中有怀疑。
京笙忽然跪下:“女儿没有别的要求,只盼父亲不让女儿胡乱嫁人,女儿只想常伴您和祖母膝下。还有……姨娘虽是孤儿,但毕竟是女儿生母,只盼她的牌位能有处供奉,名字能入族谱之中,哪怕是写入末微的地方,也好过死后不知魂归何处。”
眼前的姑娘提起生母眼中含泪好不可怜。京厉也算打消了疑虑,让她起来,嘴上许诺日后定会让白姨娘的名字入族谱。
京笙一点不客气,赶紧就起来,擦擦眼泪就一顿夸赞京厉。
京厉却道:“笙儿做事我总是放心的。今日蹴鞠会章孟两家闹出了不少笑话,可我京家私下与章孟家关系也不错。笙儿明日就同梦儿一起去太傅府中看看章二小姐,做个和事佬,务必让她不要记恨孟家。你们闺中女儿说话总是要比我们这些长辈来得容易的 ”
京笙被这关系理得有点乱,但还是先答应:“是。”